第345章 女法务长春夜市殒命：周恒6天14次高空抛物致死案（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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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年6月22日端午节的夜晚，吉林省长春市最繁华的红旗街万达广场夜市灯火辉煌，人来人往。28岁的北京女法务娄雪从民宿下楼，准备在夜市小摊上买一份臭豆腐。然而，就在她走到公寓楼下的那一刻，一块从33层高楼抛下的砖头从天而降，精准砸中了她的额头。

这不是一起普通的意外事故。在此之前的6天里，一个名叫周恒的23岁江西男子已经在同一地点连续14次高空抛物，包括8块砖头、3罐未开封的可乐、2桶5升桶装水，以及半杯奶茶。他的目标很明确：砸死路人，换取死刑。

一、周恒其人：从留守儿童到"曲线赴死"

周恒，2000年出生于江西省高安市某镇农村，案发时不满23岁。他的成长经历充满了家庭破碎和社会疏离。

周恒上小学的时候，父母就开始分居，他和妹妹成了留守儿童，跟着爷爷奶奶生活。从周恒小学五六年级起，这个家庭接连发生了几次离散：第一次是周恒的爸爸和叔叔因为分家闹得不欢而散；第二次离散发生在小家庭内部，周恒的父母开始分居，分别到福建和安徽打工，从此再也没有一起出现过；第三次是周恒的"出走"，念到高中时，周恒独自跑到外面打工——没有投靠父母任何一方。

很长时间里，周恒都是个离群索居的人。周恒的父亲曾回忆，儿子几乎不打电话联系亲属，"之前认为他是性格内向"。2021年春节前后，表叔的儿子在镇上偶然见过周恒，"瘦，没精打采，差点认不出来了"。周恒说，自己在上海的工厂里上班，抱怨"钱好难赚"，"宿舍里七八个人住一间，相互不认识，（活动空间）就一张床的大小，干活又累"。

2023年4月底，周恒在上海一家酒店的楼顶睡觉，被工作人员送到了救助站。在救助站里，周恒因为"言行异常"被送到上海一家精神病院治疗。5月5日，周恒的母亲把他接回江西南昌的一家精神病院，住院一天后，周恒出院。

2023年6月14日，周恒从上海乘飞机到长春，他打算把身上的钱花光后跳楼自杀。因为害怕，后放弃跳楼。此后，周恒打算利用高空抛物的方式"曲线赴死"。

长春是周恒随机选择的城市。调查显示，6月14日，周恒从上海乘飞机到长春，买机票的钱是支付软件上透支的。在法庭上，周恒说，自己原本想把身上的钱花光后跳楼，"但是又害怕，不敢跳，所以想到了用砖砸人。没有具体目标，砸死谁算谁，就能被公安机关抓走判死刑。长春是随机选的，我在附近住，知道这里（案发地）繁华人多"。

在"抛物寻死"之前，周恒卖掉了身上的手机，吃了一顿"海底捞"火锅。

二、6天14次抛物：从桶装水到砖头的罪恶升级

自2023年6月17日起，周恒开始执行他的"曲线赴死"计划。每往窗外抛一次东西，周恒都要下楼"确认"。

6月17日：初试身手

6月17日16时30分许，周恒在长春市红旗街某公寓3310室窗户投掷两桶5升桶装水，其中一桶砸中被害人董某某肩部、手指、腿部。当晚22时40分许，周恒在该室再次投掷三罐未开封可乐，其中一罐砸中被害人宋某额部。

被可乐砸中的宋瑜后来告诉记者，当晚10点多，她到夜市吃东西，刚坐下不久，她的眼镜突然被什么东西砸飞，一摊冰凉的水洒到自己的身上，额头一阵疼痛。她伸手去摸，发现左边额头上肿了一个大包，同时，一个听装可乐砸到地上炸开，瓶子裂成了碎片。

这两次抛物都造成了人员受伤，但都没有致命。周恒下楼查看，未发现有人受伤报警，认为没有砸到人，便返回房间。

6月18日至6月21日：持续作案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周恒继续在万达公寓的高楼上进行高空抛物。从6月17日到22日，六天时间里，他连续14次抛物，包括8块砖头、3罐未开封的可乐、2桶5升桶装水，以及半杯奶茶。

期间，周恒还搬到500米外一家假日宾馆居住。6月22日，他在万达广场吃饭，掏光身上最后几十元。

6月22日：致命砖头

6月22日晚上，距离第一块砖头掉落的两个小时后，约莫晚上11点，天空中再次降下坠物。两分钟的时间里，先后有6块砖头掉落到万达1号公寓门前的空地上。

监控显示，当天23时02分，周恒一口气搬了四块砖头到天台，连续丢往地面。两分钟后，他又走到32楼，从楼道的窗口再次扔下两块砖头。

根据现场目击者的描述，当时一共砸下三块砖头，"第一块没打到人，砸得稀烂，大家往外跑，那个女孩也跑。马上又扔下来两块砖，其中一块就正好打到她"。

周恒听到楼下有叫喊声，于是坐电梯下楼，"我看见公寓门口躺着一个小姑娘一动不动，周围有血，地上都是碎砖头渣。我认为那个女孩被我砸死了"。随后，他步行到派出所自首。

三、受害人娄雪：一个被砖头砸碎的美好人生

被周恒砸中的女孩名叫娄雪（化名），28岁，山东烟台人，生前在北京一家国企做法务工作。

娄雪是家里的小女儿，出生在一个并不富裕的家庭。她们的老家在山东烟台下属县级市的乡镇上，父母打工、务农，"没日没夜地干活，吃很多苦"。不过，他们对两个女儿十分疼爱，从小村里其他孩子有的新衣服、新书包，哪怕只是发卡、头绳这些小玩意儿，父母也总是毫不吝啬地买下。

娄雪是个有主见的人，高考填报志愿时，家里人劝她考虑报一个"稳妥的专业"，留在山东上学，娄雪还是执意在所有志愿栏里都填上"法律"，最后如愿被录取到了北京一所大学，毕业后又留在国企做法务工作。

2023年6月22日中午，娄雪从北京坐高铁到长春找好友朱梅玩。她们入住了长春红旗街万达公寓1号楼的一家民宿，这里是长春最繁华的商圈，附近有万达、"这有山"两个大型商场，周边有地铁站和公交站，车水马龙。

娄雪的人生充满了希望和计划。到长春的那天中午，娄雪和朱梅一起吃饭，再次提起了出国留学的想法。这是娄雪的一个遗憾，2017年本科毕业时，她原本打算出国念书，当时姐姐刚生了孩子，妈妈正好生病，娄雪最后还是选择留下来照顾家人。但娄雪一直没有放弃这个计划，出事之前，她已经向单位申请出国进修一年，正在准备语言考试。

娄雪还有一个稳定的男朋友，已经有结婚的打算。五一期间，男友陪着娄雪一起回老家，"我爸对男孩特别满意，出事前几天是父亲节，他在群里给我爸发红包，说'感谢你们把娄雪培养长大，接下来是我们回馈父母的时候了'"。

娄雪的姐姐娄青回忆，妹妹的日记里写着："这个世界多么美好啊，亲情，友情，爱情，陌生人的帮助，一花一草。我的人生，以后还会经历什么呢??"

然而，这块从33楼抛下的砖头彻底击碎了这个家庭的希望。

当晚10点半左右，娄雪独自来到公寓楼下的小吃街，出门后不久三块砖头从天而降，一块落在了她右后方，一块落在了她左后方，而另一块则砸到了她的额头上。娄雪倒在了一家卖烤串的小摊前，她背对着公寓大楼，面朝下趴着一动不动，头部流出了一大滩血迹。

根据测算，一枚鸡蛋从18楼抛下的力度足以砸破人的头骨，而砸中娄雪的这块砖头是从33楼抛下的，送往医院的途中，娄雪已经没有了生命体征。

娄青和家人是在6月23日凌晨5点多起身飞往长春的。在长春的殡仪馆里，娄青看到妹妹"安安静静地躺着，像睡着了一样，五官都没动到，脸上还是白净好看"。但更让娄青触目惊心的是，妹妹的额头上被砸出了一个大窟窿，"骨头都砸没了，直接能看到里面"。

四、案发经过：从夜市喧哗到生死别离

2023年6月22日晚上，对于长春红旗街万达广场夜市来说，原本应该是一个普通的端午节夜晚。然而，一场突如其来的悲剧彻底改变了这个繁华商圈的氛围。

当晚，娄雪和朋友朱梅住在万达公寓1号楼的民宿里。晚上10点半左右，娄雪独自下楼到公寓楼下的夜市买吃的。她原本打算买一份臭豆腐。

娄雪的朋友朱梅后来回忆："小美自己下楼买吃的，过了20分钟没回来，我给她打微信语音没打通，下楼去找她，听见有路人说高空抛物砸到人了，公寓门口的夜市有人在围观，也拉起了警戒线，伤者已经被拉走。我给路人和警察看小美的照片，警察把我带到派出所，后来证实被砸的就是小美"。

现场目击者小张说："我们四个人在小吃街溜达，刚走过去就听到咣当几声，后来看见一群人在那里围观，过去就看到一个人倒在一片血泊之中，旁边零零散散地撒了一点砖头沫"。

附近商贩回忆，先是有一块砖头砸了下来，周围的人都吓坏了，惊慌地跑开。紧接着，第二三块砖头接连砸下来，娄雪惨叫一声后便倒在了地上。

娄雪被砸中的时间是晚上11点左右。根据现场视频显示，娄雪倒在了一家卖烤串的小摊前，她背对着公寓大楼，面朝下趴着一动不动，头部流出了一大滩血迹。

当晚11点左右，娄雪下楼已经半个小时了还没回来，朱梅打过好几次语音电话，都没能接通。她有点不安，来到楼下寻找娄雪，听见有路人在说"高空抛物砸到人了"。

此时，周恒已经步行到红旗街派出所自首。他告诉民警，自己从33楼扔下了砖头，砸中了一个女孩。

现场调查和证据收集

长春市朝阳区刑警大队迅速赶到现场，展开调查。通过调取监控录像，警方发现了关键证据：

监控显示，6月22日23时02分，周恒一口气搬了四块砖头到天台，连续丢往地面。两分钟后，他又走到32楼，从楼道的窗口再次扔下两块砖头。

监控还显示，事发当晚23时05分，连续扔完六块砖头以后，周恒坐电梯到一楼。

警方在万达1号公寓32楼楼道内发现了大量砖头、瓷砖等建筑材料。进入天台的门并未关闭，任何人都可以通过安全通道前往顶楼天台。

法医鉴定和精神状态评估

经法医鉴定，被害人娄雪系因钝器击中头部致重度颅脑损伤死亡；被害人宋某部外伤致头皮擦挫伤之损伤程度为轻微伤。

关于周恒的精神状态，长春市公安局朝阳区分局于2023年7月24日出具的鉴定意见通知书显示，周某涉案时的精神状态为无精神病，涉案时刑事责任能力评定为完全刑事责任能力。

法医经眼动测定分析和病历，综合分析认定，周恒虽然有些偏离正常的思想、情感反应或行为，但不符合精神障碍的诊断标准，故周恒作案时无精神病，具有完全刑事责任能力。

五、庭审现场：被告人的微笑与冷漠

2023年11月27日上午，吉林省长春市中院公开审理该案。

在法庭上，周恒的表现令人震惊。娄青回忆当时周恒的神态，"就像上中学时班上那种嬉皮笑脸的男生，把什么都不当回事，法律、法官、娄雪的照片，任何人、任何事他都不放在眼里，一直微笑着"。

长春市检察院指控，被告人周恒因不能自食其力，产生厌世、仇视社会情绪，遂预谋采取从高层建筑物上多次投掷砖头等物品的方式，以戕害地面不特定人员生命。2023年6月22日21时至23时许，周恒在长春市朝阳区红旗街某公寓32楼楼道窗户和楼顶天台等位置，先后向地面人群投掷八块砖头，其中一块砖头击中被害人小娄额部。

在法庭上，周恒供认了全部犯罪事实。他说："我想死又不敢跳楼，想扔砖头砸死人，砸到谁算谁。如果我把人砸死了，公安局就能把我抓了，判我死刑——安乐死"。

周恒还供述，他仇恨社会，活着没意思，目的就是砸死人，现在目的终于达到了。

检察机关的指控

检察机关认为，周恒以其他危险方法致一人死亡、两人受伤，其行为触犯了《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一百一十五条第一款之规定，犯罪事实清楚，证据确实充分，应当以以危险方法危害公共安全罪追究其刑事责任。

关于罪名认定，检察机关经过慎重考虑，决定对周恒变更罪名。检察机关认为，虽然周恒实施的是高空抛物行为，但按照我国刑法高空抛物罪的规定，最高刑罚为有期徒刑一年，而在该起案件中，周恒高空抛物的行为已经致一名被害人死亡、两名被害人受伤的严重后果，运用高空抛物罪来评价周恒的行为，罪刑明显不相适应。

同时，检察机关认为，周恒行为是故意杀人还是以危险方法危害公共安全？这两个罪按照刑法规定，最高刑罚均为死刑。但是周恒所选择的是不特定人群，而故意杀人罪所针对的对象是特定的，其投掷砖块时是具有明确指向的。

因此，检察机关最终决定适用以危险方法危害公共安全罪提起公诉。

庭审中的关键证据

在庭审中，检察机关出示了大量证据，包括：

1. 监控录像：显示周恒搬砖、抛物的全过程

2. 现场勘验笔录：确认抛物地点和现场情况

3. 法医鉴定结论：证实被害人死因和损伤程度

4. 证人证言：包括现场目击者、被害人朋友等

5. 被告人供述：周恒对犯罪事实的供认不讳

法庭播放的相关证据录像中，周恒戴着一副眼镜，有点瘦，"很正常，完全看不出来心理极端"。

六、一审判决：死刑！

2023年12月13日上午9点半，这起高空抛物致人死亡案在长春市中级人民法院宣判。

长春市中级人民法院认为，公诉机关指控被告人周恒以危险方法危害公共安全的事实，有庭审举证、质证的证据证实，周恒亦供认，指控的事实及罪名成立。

法院判决：被告人周恒犯以危险方法危害公共安全罪，判处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赔偿附带民事诉讼原告人娄某、潘某（被害人的父母）经济损失人民币元。

判决理由

法院在判决中指出，周恒为达到判处死刑的目的，故意在闹市区高空抛物，危害公共安全，致被害人娄雪死亡、被害人宋某轻微伤、被害人董某受伤，其行为已构成以危险方法危害公共安全罪，应依法惩处。

关于周恒的自首情节，法院认为，周恒虽有自首情节，但其不能真诚悔过，犯罪动机极度自私，主观恶性极深，犯罪情节特别恶劣，犯罪后果特别严重，社会危害性和人身危险性极大，不足以对其从宽处罚。

被告人的反应

宣判过程中，周恒表现平静。宣判后法官问他是否上诉，周恒当庭表示不上诉。据参加庭审的旁听者描述，直到宣布判处死刑的那一刻，周恒才收起了"一直挂在脸上的微笑"，表示自己没有异议，不会上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