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章 沈九平（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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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盛夏时节，阳光明媚得像是要把整个世界都照得通透，蝉鸣不止，从早到晚不知疲倦地嘶喊着。这个暑假，父母美其名曰将我送去县城的表哥家“玩几天”，实则不过是给自己找个借口过二人世界。没想到我一住就是一个月有余，好在表哥家氛围轻松自在，我也乐得逍遥，便不计较这些了。

这天晚饭后，表哥三两口扒完最后几粒米饭，急匆匆起身换上那件已经洗得有些发白的蓝色球服。

“我去和沈九平打球了。”他一边系鞋带，一边抬头看了我一眼，语气随意。

我正啃着西瓜，闻言点点头，“好啊。”

沈九平。这个名字自从我来到这个小县城，已经听过太多次。他是表哥最好的朋友，据说在学校里极受欢迎，常常有女生托表哥转交情书。而那些情书最终命运如何？全被正主无情拒绝，最后由表哥带回家统一销毁。我至今记得第一次看到表哥书桌上堆满各色信封时的震撼场面——那简直是少女心碎现场。

而我与沈九平的初次相遇，纯属偶然。

那是一个星期前的下午，我去小卖部买冰淇淋，远远看见表哥和一个高挑的男生站在树荫下。少年微低着头，漆黑的头发干净清爽，几缕细碎的刘海散在额前。他穿着一件普通的纯白T恤，身型偏瘦却不显单薄。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左耳——戴着一枚简约的黑色耳钉，在阳光下偶尔反射出细微的光芒。

他的打扮十分干净，没有染发，没有纹身，只有那枚耳钉成了全身唯一的叛逆标志。不知为何，那一刻我突然理解了为什么那么多女生会为他着迷——他身上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矛盾气质，既清爽又不羁，既疏离又迷人。

“沈九平你就放心吧，我妹妹很乖的。”门口突然传来表哥的声音，打断了我的回忆。

另一个声音响起，带着几分不耐烦：“不去，你妹妹在家不方便。”

我悄悄挪到窗边，看见沈九平已经转身准备离开，表哥却死死拉住他的胳膊。少年背对着我，我只能看到他挺拔的背影和微微僵硬的肩膀。

来不及多想，我推开家门，迎面撞上两人的目光。我弯起眼睛，笑意盈盈地开口：

“你好呀，沈九平。”

空气安静了几秒，我清楚地看见沈九平那双漆黑的眸子微微睁大，似乎有些惊讶。他转过身来，对我点了点头，随后竟一反刚才的推拒，直接揽住表哥的肩膀往屋里走来。

“干嘛？”表哥一脸困惑。

沈九平挑了挑眉，语气轻松：“不是邀请我去你家？”

就这样，沈九平第一次踏进了表哥家的门。

我站在一旁，看着两个高大的男生挤在玄关处换鞋，突然觉得这个小房子变得拥挤起来。

“我去倒饮料。”我找了个借口溜进厨房，心跳莫名加快。从橱柜里拿出玻璃杯时，我的手有些抖。怎么会这么紧张？我深呼吸，试图平复情绪。

“需要帮忙吗？”一个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

我吓了一跳，转身看见沈九平倚在厨房门框上。近距离看他更加好看，皮肤很白，睫毛长而密，左耳的黑色耳钉在厨房的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

“不用，马上就好。”我赶紧转身继续倒果汁，感觉到他的目光落在我背上。

那天晚上，我们三个人坐在客厅里，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主要是表哥在说，我和沈九平偶尔附和。大多数时候，沈九平都很安静，不像表哥那样手舞足蹈、声情并茂。他说话简短有力，眼神专注，让人感觉他在认真倾听你说的每一个字。

“该走了。”大约一小时后，沈九平站起身来说。

表哥试图挽留：“再坐会儿呗，才几点啊。”

沈九平摇摇头，“明天还要早起。”然后他转向我，轻轻点头，“再见。”

“再见，沈九平。”我微笑着回应。

他走后，表哥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我：“怪了，沈九平从来不愿意来我家的，今天居然破例了。”

“为什么不愿意来？”我问。

表哥耸肩，“他说不喜欢在别人家里待着。就连班上同学开生日派对，他都很少参加。”

我若有所思地看向门口，心里泛起一丝微妙的涟漪。

第二次见到沈九平，是在一个闷热的午后。我帮姑姑去超市买东西，回来时路过社区篮球场，远远就看见两个熟悉的身影在球场上奔跑。

表哥看见我，兴奋地挥手：“喂！过来帮个忙！”

我走近栅栏，看见沈九平正坐在长凳上休息，汗水顺着他的下颌线滴落。他看到我，微微点头示意。

“帮我们买两瓶水行吗？”表哥抹了把脸上的汗，“钱在我裤兜里。”

我正想答应，沈九平却站了起来：“不用，我去买。”

“哪能让你跑腿啊，”表哥按住他，“让我妹去就行。”

但沈九平已经朝我走来：“正好我也需要休息一下。你想喝什么？”最后一句话是对着我说的。

最后我们一起去附近的小卖部买了三瓶冰镇可乐。回来的路上，我们并肩走着，谁都没有说话。夏日的风裹挟着热浪，吹得路旁的梧桐树叶沙沙作响。

“你打球多久了？”我终于找到一个话题。

“从小就开始打。”沈九平回答，声音平静。

“听说你很受欢迎。”话说出口我就后悔了，这听起来太像打探了。

沈九平看了我一眼，嘴角似乎有淡淡的笑意：“你表哥说的？”

我点点头，不敢看他的眼睛。

“没那么夸张。”他轻描淡写。

回到篮球场，表哥一脸揶揄地看着我们：“这么慢，我还以为你俩私奔了。”

我的脸瞬间烧了起来。沈九平没理会他的调侃，直接把冰镇可乐贴到表哥脖子上，引得后者哇哇大叫。

那天下午，我坐在树荫下的长凳上看他们打球。沈九平的运动能力令人惊讶——他看起来偏瘦，但在球场上却充满爆发力，动作干净利落，投篮精准。偶尔进球后，他会朝我的方向瞥一眼，仿佛在确认我是否还在观看。

自那天起，我去篮球场的次数明显增多。有时是恰巧路过，有时是主动去找表哥。姑姑常让我给表哥送水或零食，我便顺理成章地成了他们球场旁的常客。

沈九平对我始终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礼貌但不过分热情，关心但不过度亲近。他会在我来时点头示意，离开时道别，偶尔会问我在这里住得是否习惯，或是推荐一些县城里值得一去的地方。

但我能感觉到，那双看似平静的黑眸常常追随着我的身影。

一次，我坐在长凳上看他们打球，不小心被飞来的篮球砸中了肩膀。其实并不太疼，但沈九平的反应比表哥还要快，一个箭步冲到我面前。

“没事吧？”他的眉头紧锁，眼神里是真切的担忧。

“没事，”我揉着肩膀，勉强笑道，“一点都不疼。”

他蹲下身，仔细查看我的肩膀，然后抬头直视我的眼睛：“真的不疼？”

那一刻，我们之间的距离近得我能数清他的睫毛，能看清他黑色瞳孔中自己的倒影。他左耳的耳钉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真的。”我小声说，突然感到呼吸困难。

表哥这才跑过来，大大咧咧地说：“哎呀，我妹结实着呢，砸一下没事！”

沈九平没理会他，依然专注地看着我：“要不要冰敷一下？”

我摇摇头。他这才站起身，但目光仍停留在我身上。

当晚回家后，表哥神秘兮兮地凑过来：“喂，沈九平今天挺紧张你的啊。”

“有吗？”我假装不在意。

“当然有！”表哥提高音量，“上次有女生在球场摔倒，他连看都没看一眼。今天反应快得跟什么似的。”

我心里泛起一丝甜意，但嘴上还是说：“可能是因为我是你妹妹吧。”

表哥摇摇头，一脸高深莫测：“我认识沈九平这么多年，从没见他对哪个女生这么上心过。”

七月底的一天，表哥感冒发烧，卧床不起。我自告奋勇去给他买药，回来的路上却下起了倾盆大雨。我没带伞，只好躲在公交站台下避雨。

正当我望着瓢泼大雨发愁时，一个熟悉的身影撑着伞从街角走来。是沈九平。

“你怎么在这儿？”他看到我，明显一愣。

“给表哥买药，”我举起手中的塑料袋，“没想到突然下这么大。”

他点点头，走到站台下站在我身边。我们并肩看着雨幕，空气中弥漫着泥土和雨水混合的清新气息。

“你表哥怎么样了？”他问。

“发烧，不过应该不严重。”我说。

雨越下越大，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天色渐暗，路灯在雨幕中晕开一团团暖黄的光。

“我送你回去。”沈九平突然说。

“等雨小点吧。”我看着他那把看起来并不大的伞。

但他已经迈出站台，撑开伞，对我伸出手：“来吧，再晚你姑姑该担心了。”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走进了他的伞下。伞确实不大，为了不被淋湿，我们不得不靠得很近。我能感受到他手臂传来的温度，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洗衣粉清香。

我们并肩在雨中慢慢走着，谁都没有说话。世界仿佛只剩下雨声和我们交错的脚步声。

走过两个街区，我突然想起什么：“你不是要去什么地方吗？会不会耽误你的事？”

沈九平摇摇头：“没什么重要的事。”

又走了一段路，我忍不住偷看他。在雨天的昏暗光线下，他的侧脸轮廓格外分明，那枚黑色耳钉在雨声中静静闪耀。

“为什么总是戴着黑色耳钉？”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这问题太私人了。

沈九平沉默了一会儿，就在我以为他不会回答时，他轻声说：“这是我母亲的遗物。”

我愣住了，内心涌起一阵愧疚：“对不起，我不该问的。”

“没关系，”他转头看我，眼神平静，“她去世五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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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小声说：“节哀。”

他微微摇头，目光望向远处的雨幕：“她生前最喜欢看我打球，说我在球场上最像年轻时的父亲。”

我静静地听着，感受到这个平日里沉默寡言的少年此刻向我展露的脆弱。

“耳钉是她临终前送给我的，说是能保佑我。”他继续说，声音几乎被雨声淹没，“从那以后，我就一直戴着。”

我们转过街角，表哥家的小区已经映入眼帘。

“谢谢你告诉我这些。”我轻声说。

沈九平低头看了我一眼，眼神复杂：“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可以告诉你。”

这句话让我的心跳漏了一拍。

到达小区门口时，雨终于小了一些。我走出伞下，转身面对他：“谢谢你送我回来。”

“不客气。”他站在原地，雨水顺着伞沿滴落。

我走了几步，又回头看他。他依然站在那里，目送着我。在渐弱的雨幕中，他的身影显得有些孤单。

“沈九平！”我不知哪来的勇气，喊了他的名字。

他微微偏头，表示询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