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寒夜与算针(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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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咳咳咳——呕——!!!”

伴随着这声撕心裂肺的呛咳和呕吐,一大股粘稠得如同胶冻、黄绿中带着大量暗红血丝的、散发着恶臭的脓痰,混合着冰水,如同开闸的洪水,猛地从她的口鼻中狂喷而出!溅满了炕沿、地面,甚至喷到了苏禾的裤脚上!

这口淤积了不知多久、几乎要了她性命的浓痰,终于被这极端粗暴、置之死地而后生的物理刺激,彻底逼了出来!

喷出浓痰的瞬间,刘寡妇那如同被无形大手扼住的喉咙猛地一松!一股久违的、带着血腥味的冰冷空气,终于冲破了重重阻碍,涌入了她几乎窒息的肺叶!

“嗬——!!!”她发出了一声巨大而痛苦的吸气声,紧接着是更加剧烈的呛咳,但这一次,那“嗬嗬”的痰鸣音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虽然痛苦、却终于恢复了部分通畅的呼吸声!胸口那可怕的起伏也平缓了许多,虽然依旧急促虚弱,却不再是濒死的挣扎!

灰败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了一丝死气,虽然依旧苍白如纸,但嘴唇的乌黑也淡了些许。

整个屋里,死一般寂静。

只有刘寡妇劫后余生般痛苦而贪婪的呛咳和喘息声。

门外,张婆子和几个胆大的村民扒着门缝,目瞪口呆地看着这如同神迹般的一幕!半罐冷水…竟然…竟然把刘寡妇从鬼门关硬生生呛了回来?!

陆建国还保持着撑扶的姿势,整个人都僵住了。他看着刘婶虽然痛苦但明显有了生机的喘息,又看看娘那只拎着空瓦罐、正滴滴答答往下淌水的枯瘦的手,还有裤脚上那刺目的污秽…巨大的震撼如同海啸般冲击着他的认知!力量…知识…还可以这样用?!在最绝望的时刻,用最极端的方式,向死神抢夺生命?!

小柒的光球在苏禾意识里疯狂闪烁,光芒混乱:【极端物理刺激!目标呼吸道阻塞解除!生命体征回升!呼吸衰竭指数下降至40%!心衰指数下降至50%!…但…但宿主!这操作严重违反《赤脚医生手册》及《急救规范》!风险系数99%!可能导致心脏骤停或继发感染!能量场剧烈波动…警告!目标存在严重肺部感染及心衰!危机并未解除!需要抗生素及强心药物!时代背景限制!无药!无药!危险!】

苏禾仿佛没听到小柒的尖叫。她随手将空瓦罐扔在地上,“哐当”一声脆响。枯瘦的手指再次捻起一根更长的银针,目光落在刘寡妇依旧急促起伏的胸口和手腕处。

“建国。”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却依旧稳定,“计时。”

陆建国猛地回神!计时?!他立刻看向刘寡妇身上那几根还在微微颤动的银针。

“肺俞穴,针留一刻(十五分钟)。”苏禾的手指精准地落在刘寡妇后背那根长针上,“内关穴,”她的手指移向刘寡妇枯瘦的手腕内侧,“针留半刻(七分半钟)。”

她一边说着,一边已经将新的银针精准地刺入刘寡妇手腕内侧的内关穴,动作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看住。”苏禾的目光扫过陆建国,“时间到,叫我。”

陆建国用力点头,狼崽子的眼神瞬间变得无比专注!他死死盯着刘寡妇后背和手腕上的银针,脑子里飞快地转动着:一刻钟是十五分钟,半刻钟是七分半钟…娘教过他换算!60分钟是一小时,一刻是四分之一小时,就是15分钟!半刻就是7.5分钟!

没有钟表!怎么计时?

他的目光飞快地在昏暗的屋内扫视。最后,定格在墙角那个破旧的藤条药箱旁边,静静躺着的一样东西——那是昨天老支书悄悄放在柴火垛下、被他发现后像护食的狼崽一样紧紧抱回来的蓝布包裹!里面是一本厚厚的、纸张粗糙泛黄的旧书:《算术》。

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劈进他的脑海!

他立刻跳下炕,也顾不上地上的秽物,冲到墙角,一把抓起那本《算术》!书很厚,很沉。他飞快地翻动着粗糙的书页,发出哗啦哗啦的声响。终于,在某一页的页脚空白处,他找到了想要的东西——那是娘随手用炭笔画下的几个小小的、代表时间的符号:一个圆圈(代表小时),一个叉(代表分钟),后面跟着数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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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认得!娘教过!圆圈是“时”,叉是“分”!

他捧着书,像捧着最精密的仪器,飞快地跑回炕边。目光死死锁定刘婶后背肺俞穴那根针,然后,伸出脏兮兮的手指,用力按在书页上代表“肺俞”针旁边画下的那个小小的“叉15”符号上!

从现在开始,他要数!用心数!用他全部的精神去感知时间的流逝!数到九百下(15分钟x60秒)!娘说过,人正常呼吸和心跳,可以作为粗糙的计时参考!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将全部的注意力集中在自己的呼吸上,一次深长的呼吸,大约…三下?四下?他需要校准!

他闭上眼睛,摒弃了屋内残留的异味和刘婶痛苦的喘息,摒弃了门外所有的嘈杂,整个世界只剩下自己胸腔的起伏和心脏在耳膜里咚咚的跳动声。一下,两下,三下…他默默数着自己的心跳,同时感受着一次呼吸的时长…大约…心跳二十下,呼吸一次?他飞快地心算着,建立着自己独特的“人体时钟”。

当他再次睁开眼时,狼崽子的眼神已经变得如同最精准的秒表,冰冷、专注、没有丝毫杂质。他的目光重新锁定那根银针,嘴唇无声地翕动,开始了他与时间的赛跑。

苏禾看着跪在炕边、捧着破旧算术书、如同入定般专注计时的陆建国,深潭般的眼底,那丝几不可察的涟漪终于清晰了一些。她没有说话,转身走向墙角那个破药箱,开始翻找晒干的草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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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在刘寡妇痛苦而渐渐平稳的喘息中,在陆建国无声而专注的计数中,在苏禾挑拣草药发出的细微窸窣声中,缓慢而沉重地流淌。

棚外的村民见刘寡妇似乎缓过一口气,又见苏禾在里面捣鼓,议论声渐渐小了下去,但没人离开,依旧围着,等着看最终的结果。张婆子大着胆子凑近了些,扒着门缝往里瞧。

陆建国的心神完全沉浸在时间的河流里。九百下…肺俞针的时间。他数着自己的心跳,每数到二十下,就在心里划掉一个“呼吸单位”。书页上那个“叉15”的符号,如同灯塔般指引着他。汗水顺着他紧绷的小脸滑落,滴在粗糙的书页上,晕开一小团深色的印记。他浑然不觉。

当心中默数的数字终于跳到八百九十、八百九十一…他猛地抬起头,狼崽子的眼睛精准地捕捉到苏禾的身影,声音因为极度的专注而微微发颤,却异常清晰:

“娘!肺俞!快到了!”

苏禾手中正捻碎一小块干姜,闻声动作没有丝毫停顿,几步走到炕边。在陆建国数到“八百九十九”的瞬间,她枯瘦的手指稳如磐石,闪电般捻住刘寡妇后背肺俞穴那根银针的尾部,手腕微抖,没有丝毫拖泥带水地将长针拔出!

银针离体的瞬间,刘寡妇的身体似乎又放松了一分,喉咙里发出一声低低的、舒畅了些的呻吟。

“内关!半刻!”陆建国毫不停歇,手指立刻移到书页上代表“内关”针旁边的“叉7.5”符号上!眼神更加锐利!四百五十下!

苏禾没有看他,拔针的手指已经移向了刘寡妇手腕内侧的内关穴。同样精准、利落。

陆建国再次闭上眼睛,沉入自己的“人体时钟”。这一次,他数得更快,更稳。心跳的节奏仿佛与时间的脉搏同频共振。

当数到四百四十九时,他再次开口,声音比刚才更稳:“娘!内关!到!”

苏禾的手指如同早已等候在那里,在陆建国话音落下的同时,内关穴的银针已被轻巧拔出。

整个拔针过程,精准得如同机械!分秒不差!

拔完针,苏禾将几根用过的银针放入一个装了高度白酒(伪装)的破碗里浸泡。然后,她端起炕头那个破陶罐,里面已经煮上了她刚配好的草药:干姜、陈皮、甘草,还有一点点珍贵的、磨成粉的蒲公英根(消炎)。苦涩的药味混合着水汽弥漫开来。

“扶她起来。”苏禾对陆建国说,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陆建国立刻爬上炕,小心翼翼地避开刘婶身上湿透冰冷的棉袄,用尽力气将她扶坐起来,靠在自己瘦小的肩膀上。刘寡妇意识依旧模糊,身体软绵绵的,呼吸虽然通畅了许多,但依旧急促虚弱,额头滚烫。

苏禾舀起一勺滚烫的药汁,吹了吹,递到刘寡妇干裂乌黑的唇边。刘寡妇无意识地抗拒着,药汁顺着嘴角流下。

“刘婶!喝药!”陆建国在她耳边大声喊,带着一种命令的口吻,像苏禾命令他一样,“喝了才能好!”

也许是这命令的语气起了作用,也许是身体本能的求生欲,刘寡妇的嘴唇微微张开了一条缝。苏禾立刻将药勺抵住她的嘴唇,手腕稳定地微微倾斜,滚烫苦涩的药汁缓缓流了进去。

“咳咳…”刘寡妇被呛得又咳了几声,但更多的药汁被她无意识地吞咽了下去。

一勺,又一勺。苦涩的药味在冰冷的棚屋里弥漫。陆建国稳稳地支撑着刘婶沉重的身体,小脸上满是汗水,眼神却异常坚定。他看着娘一勺一勺地喂药,动作稳定,没有丝毫急躁,仿佛在完成一项精密操作的最后环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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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柒的光球在苏禾意识里光芒稳定了许多:【强刺激后生命体征趋于平稳…肺部感染及心衰仍在…但祛痰成功+物理刺激+草药干预…暂时脱离即死危险…能量场停止恶化…微弱回升…宿主…这操作…虽然惊险…但有效…小柒数据库更新…“极端物理刺激排痰法”…备注:慎用!】

当最后一勺药汁喂下,苏禾放下陶罐。刘寡妇的呼吸虽然依旧急促,但脸色似乎又缓和了一丝,滚烫的额头也渗出了一些细密的汗珠,不再是之前那种干烧的可怕状态。

苏禾伸出手指,再次搭上刘寡妇枯槁的手腕。这一次,脉搏虽然依旧细弱快速,却不再那么紊乱不堪,有了一丝微弱的根。

她收回手,深潭般的目光扫过陆建国汗津津的小脸和依旧紧绷的身体,最后落在他怀里紧紧抱着的那本被汗水浸湿了一角的《算术》上。

“药,三碗水煎成一碗。”她声音低哑,“一天三次。你送。”

陆建国用力点头,狼崽子的眼睛里没有丝毫犹豫:“嗯!”

苏禾没再说什么,转身走到火塘边,背对着炕坐下,重新拿起那根烧过的树枝,在冰冷的灰烬上,画下了一个新的、更加复杂的几何图形。仿佛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生死抢夺,从未发生。

陆建国依旧支撑着刘寡妇,让她靠在自己小小的肩膀上。刘寡妇滚烫的额头贴着他冰凉的脖颈,沉重的呼吸带着药味喷在他的耳畔。他不敢动,怕惊扰了刘婶刚刚平稳些的呼吸。

棚内只剩下柴火燃烧的噼啪声和刘寡妇渐渐平稳下来的喘息。昏暗的光线下,陆建国的目光不由自主地移向火塘边那个瘦削的背影。娘画图的侧影在跳动的火光中显得有些模糊,但他却觉得无比清晰。他想起娘刺针时快如闪电的手,想起娘拎起水罐时那枯瘦却仿佛蕴含着山岳般力量的手臂,想起娘喂药时稳定到可怕的腕力…

一种前所未有的、混杂着敬畏、依赖和某种懵懂理解的复杂情绪,在他小小的胸腔里翻涌。他低下头,看着怀里那本沉甸甸的《算术》,粗糙的封皮摩擦着他脏兮兮的手指。

原来,那些冰冷的数字和符号,那些娘教他排列的算筹,那些算盘上跳动的珠子…不仅能算清高粱玉米的亏赚,还能用来从阎王爷手里抢人!还能用来…守护。

他抱紧了怀里的书,如同抱紧了最强大的武器和盾牌。狼崽子的眼神,在昏暗的光线下,亮得惊人,映照着火光,也映照着一种悄然萌生的、沉甸甸的责任。

棚外,老支书赵满仓不知何时又悄然出现在了人群后面。他没有靠近,只是透过门缝,静静地看着里面:靠着孩子肩膀艰难呼吸的刘寡妇,火塘边沉默画图的苏招娣,还有那个抱着厚书、眼神亮得惊人的小狼崽。

他布满皱纹的脸上,没有了之前的震撼和复杂,只剩下一种沉静的、近乎笃定的光芒。他深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又缓缓吐出,白色的哈气在暮色中消散。然后,他转身,佝偻着背,一步一步,稳稳地朝着队部大院的方向走去。脚步很慢,却带着一种卸下重担后的释然和新的决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