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血火归巢算筹落,风雨同舟母子心(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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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雨如注,泼洒在靠山屯泥泞的土地上,激起一片混沌的水雾。屯口那棵歪脖子老槐树在风雨中疯狂摇曳,如同挣扎的鬼影。
陈大雷背着昏迷不醒、浑身泥血、气息微弱的陆建国,每一步都深陷泥泞,如同跋涉在无间地狱。李铁牛和王强互相搀扶,同样狼狈不堪,脸上写满了疲惫、伤痛和劫后余生的茫然。他们如同四尊从地狱爬回人间的泥塑,踉跄着出现在屯口,瞬间凝固了看青棚外剑拔弩张的对峙。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滞。
吴头目那只指向苏禾、因愤怒和溃烂而颤抖的手,僵在了半空。他身后红袖章们拉动枪栓的动作顿住了。赵老栓和赵癞子惊恐地张大了嘴,雨水灌进去也浑然不觉。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雨幕中那四个浴血挣扎的身影死死攫住!
“建…建国?!”刘寡妇抱着铁蛋,从门缝里看到那个伏在陈大雷背上、生死不知的身影,失声惊呼!她认出了那身破烂的军装!那是招娣妹子的命根子啊!
这声惊呼,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瞬间打破了凝固的寂静!
苏禾的身影,在门内昏暗的油灯光晕中,如同被按下了无形的开关。她一步踏出看青棚低矮的门槛,破旧的布鞋踩在泥水里,溅起浑浊的水花。动作并不快,却带着一种令风雨都为之辟易的决然。深潭般的眼底,所有的冰封杀意早已消失不见,只剩下一种穿透雨幕、死死锁定在儿子身上的、近乎实质的焦灼与心痛!
“娘…” 一声微弱到几乎被暴雨吞噬的呓语,从陆建国干裂染血的唇间逸出,如同雏鸟归巢时最本能的呼唤。他那只低垂的、沾满泥泞和血污的手,似乎感应到了娘的气息,极其微弱地、挣扎着抬了一下,又无力地垂下。
“建国!”陈大雷嘶哑地吼了一声,声音里带着哭腔和如释重负,“婶子!建国…他…”
苏禾已如一阵风般卷到了陈大雷面前!她枯瘦的手,快如闪电,瞬间搭上了陆建国冰冷沾满泥水的手腕。指尖传来的微弱脉搏和滚烫体温,如同电流般刺入她的神经!
【生命体征扫描:重伤!左臂开放性创伤(深)伴严重感染!失血性休克前期!高烧!多发性软组织挫伤!生命垂危!】
小柒的光球在苏禾意识中疯狂闪烁警报!
“进屋!”苏禾的声音斩钉截铁,没有任何废话。她伸手,以一种不容抗拒的姿态,小心而稳定地托住了陆建国瘫软的身体,分担了陈大雷背上大半的重量。动作精准而轻柔,避开了左臂狰狞的伤口。
陈大雷只觉得背上一轻,一股巨大的酸软和疲惫涌上,几乎站立不住,被李铁牛和王强连忙扶住。三人看着苏禾那枯瘦却仿佛蕴含着无穷力量的身影,稳稳地托着高大许多的陆建国,步履沉重却异常坚定地转身,一步步走回看青棚。背影在狂风暴雨中,如同承载着山岳。
吴头目这才如梦初醒!煮熟的鸭子要飞了?他脸上的肌肉因极致的愤怒和剧痛疯狂抽搐,脓血混着雨水流进嘴里也顾不得擦,嘶声咆哮:“站住!苏招娣!你敢窝藏身份不明的伤兵?!给老子拦下!连她一起…”
“滚开!”
一声如同惊雷般的怒吼,并非来自苏禾,而是来自浑身浴血、双眼赤红的陈大雷!他猛地挣脱李铁牛的搀扶,如同被激怒的雄狮,一步踏前,挡在了看青棚门口,尽管身体摇摇欲坠,但那股从尸山血海中带回来的惨烈杀气瞬间爆发!
“老子是XX军区XX团侦察连班长陈大雷!这是我的兵!陆建国!执行绝密任务负伤!谁敢动他一根手指头,老子手里的枪不认人!”他猛地拍了一下腰间空荡荡的枪套,动作带着同归于尽的决绝!虽然没有枪,但那气势足以震慑宵小!
“执行任务?绝密?”吴头目被陈大雷的杀气逼得下意识后退一步,随即更加恼羞成怒,“放屁!谁知道你们是不是逃兵!是不是敌特!给我…”
他的话再次被打断!
“轰咔——!!!”
又一道撕裂苍穹的惨白电光,精准无比地劈在屯口不远处一棵孤零零的枯树上!枯树瞬间燃起熊熊大火,在瓢泼大雨中诡异而顽强地燃烧着!刺目的火光映照着吴头目那张因溃烂和疯狂而扭曲的脸,也映照着陈大雷三人浑身浴血、却挺直如标枪的脊梁!
“天…天打雷劈啊!”赵老栓再也支撑不住,噗通一声瘫软在泥水里,裤裆又湿了一片,嘴里无意识地念叨着。赵癞子更是吓得魂飞魄散,连滚爬爬地躲到旁边一个草垛后面,浑身筛糠。
红袖章们看着那雨中燃烧的枯树,再看看陈大雷那双噬人的眼睛,又想起刚才苏禾那“血光之灾”的冰冷预言,握着枪的手都在发抖,哪里还敢上前半步?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上每个人的心脏。
吴头目看着苏禾托着陆建国消失在门内的背影,看着门口如同门神般浴血而立的陈大雷,再看看雨中燃烧的枯树,一股难以言喻的、混杂着剧痛、恐惧和极度憋屈的邪火直冲脑门!他眼前猛地一黑,那只溃烂流脓的手传来一阵钻心刺骨的剧痛,仿佛整条手臂的筋脉都在瞬间被烈火灼烧!
“啊——!”他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凄厉惨叫,抱着烂手,再也支撑不住,一头栽倒在冰冷的泥水里,疯狂地翻滚抽搐起来!
看青棚内。
油灯的光芒被门缝透入的风雨吹得剧烈摇曳。土炕上,陆建国被小心地平放下来,身下垫着刘寡妇慌忙铺上的唯一一条干净褥子。他脸色惨白如金纸,嘴唇干裂乌紫,左臂的伤口被雨水和泥污浸泡得肿胀发黑,散发着不祥的腥气,高烧让他的身体在昏迷中也不停地颤抖。
苏禾的动作快到了极致,却又稳得惊人。她甚至没有看旁边惊魂未定的刘寡妇一眼。
“热水!干净布!剪刀!” 三个指令,简洁冰冷。
刘寡妇如梦初醒,连滚爬爬地去生火烧水,翻找东西。
苏禾已经打开了那个破旧的藤条药箱。她直接无视了那些瓶瓶罐罐,精准地从最底层取出油布包裹的匕首,在油灯火焰上飞快燎过。然后,她枯瘦的手指如同最精密的手术器械,拿起匕首,毫不犹豫地划开了陆建国左臂伤口处早已被血污和泥水浸透、粘连在皮肉上的破烂衣袖!
动作没有丝毫拖泥带水,刀锋精准地避开重要的血管和神经,将那些腐坏的布片和污物彻底剥离,露出了下面狰狞翻卷、深可见骨、边缘已经发黑坏死的伤口!脓血混合着组织液瞬间涌出!
刘寡妇端着烧好的热水和找到的干净旧布进来,看到这恐怖的伤口,吓得手一抖,差点把盆打翻。
苏禾没有理会。她拿起剪刀,同样在火上燎过,开始极其专注、极其稳定地清理伤口深处的污物和坏死组织。每一剪都精准无比,每一次清理都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彻底。剧痛让昏迷中的陆建国发出无意识的闷哼,身体剧烈抽搐。
“按住!”苏禾的声音依旧没有起伏,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陈大雷、李铁牛、王强三人早已挤了进来,闻言立刻上前,死死按住陆建国挣扎的身体。三个铁打的汉子,看着苏禾那冷静到可怕的清理动作,看着那深可见骨的伤口,眼圈都红了。
清理完毕,露出相对新鲜但依旧红肿渗血的创面。苏禾再次打开药箱,取出那个装着深褐色药粉的油纸包。这一次,她将所剩无几的药粉,厚厚地、均匀地敷满了整个创面!
说来也奇,那神奇的药粉一接触到血肉,原本缓慢渗出的血液,再次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止住了!一股清凉中带着温润生机的感觉弥漫开来,陆建国因剧痛而紧绷抽搐的身体,竟然缓缓放松了一些,紧锁的眉头也微微舒展。
紧接着,苏禾拿起刘寡妇准备好的干净布条(已经用热水浸湿拧干),开始极其熟练地包扎。她的手指灵巧而稳定,打结的动作带着一种古老而玄奥的韵律。包扎完毕,她又取出几根银针,快如闪电地刺入陆建国头顶、胸口几处大穴。指尖极其细微的震颤,将微弱的生物电流导入,刺激着机体潜能,对抗高烧和休克。
做完这一切,苏禾才缓缓直起身。她深潭般的目光落在陆建国依旧惨白、却呼吸稍显平稳的脸上,枯瘦的手指,无意识地、极其轻柔地拂过他紧抿的嘴角,拭去一点泥污。那冰冷的眼底深处,仿佛有坚冰碎裂的声音。
她转身,走到火塘边,拿起瓦罐,沉默地开始熬煮新的草药。背影在摇曳的灯光下,显得异常单薄,却又仿佛承载着整个世界的重量。
算筹归匣,血染的狼崽子,终于挣扎着,回到了他的巢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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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算珠定音,尘埃落定
雨势渐歇,但靠山屯的夜并未平静。
屯口泥地里,吴头目如同一条濒死的癞皮狗,抱着那只已经肿得发亮、乌黑流脓、散发出恶臭的烂手,在冰冷的泥水中翻滚哀嚎。那钻心刺骨的剧痛,让他恨不得立刻砍掉这条手臂!苏招娣那句“烂断筋脉,药石无医”的冰冷预言,如同魔咒般在他脑海中回荡,混合着雨中燃烧枯树的景象,彻底摧毁了他最后一丝理智和胆气。
“救…救我…送我去医院…快啊!”他嘶哑地朝着缩在一旁、面无人色的红袖章们哭喊,声音里充满了绝望。
红袖章们面面相觑,看着吴头目那恐怖恶心的烂手,闻着空气中那股令人作呕的腐臭味,再想想苏禾的预言和陈大雷那噬人的眼神,谁还敢上前?谁知道这“邪毒”会不会传染?谁又敢保证送他去医院不会在半路就被“血光之灾”波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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