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磐石下的暗流（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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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振东的私人办公室位于指挥中心隔壁，隔音效果极佳。面积很大，但陈设极其硬朗实用。巨大的合金办公桌厚重无比，桌面一角固定着一个多联装的显示器支架。墙上没有装饰画，只有一张巨大的、标注得密密麻麻的全国军用地图，以及一幅放大的、略显模糊的照片——那是末世初期，在梅州碧桂园小区A2栋25层堡垒内，李峰、刘振东、王志刚、王小虎几兄弟第一次并肩作战后的合影，照片里几个人都年轻些，脸上带着硝烟和劫后余生的疲惫，眼神却亮得惊人。办公桌旁边，靠墙立着一个特制的枪架，上面挂着他那把保养得锃亮、跟随他多年的95-1式自动步枪，旁边还斜倚着一柄开了血槽的军用开山刀。
刘振东将自己重重地摔进宽大厚实的真皮高背办公椅里，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椅子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他习惯性地摸向桌上的烟盒，抽出一根点上，辛辣的烟雾吸入肺腑，才感觉紧绷的神经稍稍松弛下来。
周锐没有像往常那样汇报完就离开。他反手轻轻关上了厚重的隔音门，然后走到办公桌前，站定。脸上刚才在会议室里的干练和肃然褪去，换上了一副欲言又止、带着些许无奈的神色。
刘振东叼着烟，眯着眼，透过袅袅的烟雾看着自己这位最得力的副手兼兄弟。他太了解周锐了，这副表情，十有八九……
“说吧，又是家里头那点破事？”刘振东的声音带着浓浓的疲惫和不耐烦，抢先开了口。他往后一靠，椅子又发出一声响。
周锐苦笑了一下，点了点头，声音压得很低：“司令……是……是宋先生那边。”
宋先生——刘振东现任妻子宋雅娴的弟弟，宋明辉。一个在和平年代可能只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在末世却能凭借姐夫权势钻营得风生水起的角色。
“他又想干什么？”刘振东的声音冷了下来，眼神里的疲惫被烦躁取代，“上个月不是刚给他批了两个去湖南的商队通行证？让他倒腾点罐头和日用品还不够他塞牙缝的？”当初在梅州，刘振东重伤濒死，是宋雅娴的父亲，一个老中医，硬生生把他从鬼门关拉了回来。这份救命之恩，让他对宋家一直心怀感激，在力所能及且不触碰红线的前提下，对宋明辉的一些小动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他心里清楚，容忍是有限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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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锐犹豫了一下，似乎在斟酌词句：“这次……宋先生看上的，是广西那边……一个盐场的经营权牌照。”
“盐场？”刘振东夹着烟的手指顿住了，眉头猛地拧成了一个疙瘩。
盐！
在末世，这不再是简单的调味品，而是维系生命的战略物资！人体电解质平衡、伤口消毒、食品腌制保存……都离不开它！世安军对食盐实行严格的许可证制度和配额管理。广西沿海几个艰难恢复的小型盐场，是整个南方控制区重要的盐来源，其经营牌照直接由世安军最高物资统配委员会（直属于李峰）审批发放，每一张牌照背后都牵扯着庞大的利益链和严密的监管网络。
宋明辉的胃口，越来越大了！他竟然敢打这个的主意？！
“他以为他是谁？！”刘振东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压抑的怒火，一巴掌拍在厚重的合金桌面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他知不知道一张盐牌牵扯多少？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后勤部、物资统配委、甚至小雨的风闻司都在盯着这块肥肉！他这是要把老子架在火上烤！”
周锐没有接话，只是沉默地站着。他知道司令的怒火并非针对他。他更清楚，宋明辉敢开这个口，一方面是因为司令对宋家的情分，另一方面，也是摸准了世安军核心圈子里的一些“潜规则”。
办公室里陷入短暂的死寂，只剩下刘振东粗重的喘息声和墙上挂钟秒针走动的滴答声。窗外的雨似乎更大了些，敲打着防弹玻璃窗。
刘振东猛地吸了几口烟，将大半截烟蒂摁灭在烟灰缸里，火星瞬间熄灭，如同他此刻强行压下去的怒火。他靠在椅背上，闭上眼，手指用力揉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
他想起了很多。
想起了末世初期的尸山血海，兄弟们用命在梅州碧桂园杀出一条血路。
想起了峰哥在“磐石”堡垒里运筹帷幄，带着他们从梅州一路打出来，建立这不世基业。
想起了兄弟们如今各自执掌一方：
王志刚统御着钢铁洪流的装甲重兵集团，纵横驰骋。
王小虎掌控着神出鬼没、装备最精良的暗刃特勤局，是峰哥最锋利的匕首和最坚实的盾牌。
王小雨执掌风闻司，监控内外，情报网络无孔不入，任何风吹草动都瞒不过她的眼睛。
陈默坐镇空军司令部，那些呼啸的战机和无人机群是悬挂在敌人头顶的达摩利剑。
刘老师则带领技术团队，消化吸收着舰队技术，不断锻造着更强大的武器。
峰哥给了他们无与伦比的信任和权力。这份信任，是建立在无数次生死与共、浴血奋战的基础之上，也建立在兄弟们对峰哥绝对的忠诚之上。但也正因为这份信任和权力，像王志刚、王小虎，甚至包括他自己，偶尔动用一点点“特权”，安排几个沾亲带故的进入后勤、运输这些相对远离一线但也油水充足的部门，或者在物资调配时稍微偏向一下自己麾下嫡系部队，只要做得不算太过火，峰哥通常都会选择默许。这是一种心照不宣的平衡，是对核心班底劳苦功高的一种隐性补偿，也是维系这个庞大组织内部凝聚力的润滑剂。
但这润滑剂，绝不能变成溃堤的蚁穴！
宋明辉要盐牌？这已经不是小打小闹了！这是直接触碰核心战略物资的管理权！一旦开了这个口子，消息传出去，别人怎么看？王志刚的小舅子会不会想要油料专营？王小虎的表弟会不会盯着军火黑市？上面的风闻司会怎么记录？峰哥知道了，又会怎么想？
信任不是无限的。
权力更不是拿来填自家无底洞的！
“妈的……”刘振东低声骂了一句，带着深深的疲惫和无奈。他睁开眼，眼神复杂地看着周锐：“这小子……真他娘的会给我找麻烦！”
他沉默了几秒钟，似乎在做一个艰难的决定。
最终，他长长地、无奈地吐出一口浊气，身体彻底陷进宽大的椅子里，声音带着一丝认命般的沙哑：
“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周锐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同时也有几分担忧。司令这个反应，意味着他最终还是妥协了，但绝不是毫无原则的纵容。他恭敬地微微躬身：“是，司令。”转身，无声地退出了办公室，轻轻带上了门。
办公室里只剩下刘振东一人。
他仰着头，看着天花板上冰冷的光源，粗壮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坚硬的合金扶手，发出沉闷的“嗒、嗒”声。
窗外的雨声淅淅沥沥。
墙上的挂钟，秒针不知疲倦地走着。
他站起身，走到窗前，看着外面被雨幕笼罩的、秩序森严却又暗流涌动的世安军总部。远处的“磐石”大楼在雨中巍然矗立，如同定海神针。
他点燃了今天的第二支烟。辛辣的烟雾吸入肺腑，带着一种近乎自虐的清醒。
他知道，盐牌的事，他会想办法处理。也许是从某个已经半瘫痪的小盐场下手，也许是利用某个即将到期的牌照做点置换……总会有办法堵住宋明辉那张贪婪的嘴，也把影响降到最低。
但这就像在悬崖边上跳舞。
一次，两次……小舅子的胃口只会越来越大。
这一次是盐牌，下一次又会是什么？
峰哥的容忍，兄弟们的守望相助，是他刘振东在这末世安身立命的根本。这份根本，比任何盐牌、比宋明辉那点破事，都要重要一万倍！
他不能，也绝不允许，因为一个不成器的小舅子，动摇了自己的根基，辜负了峰哥和兄弟们的信任。
烟雾缭绕中，刘振东的眼神重新变得锐利而冰冷，如同他枪架上那把沉默的95-1式自动步枪。磐石之下，暗流可以存在，但绝不能冲垮堤坝。否则，他刘振东第一个就会化身最无情的堤坝粉碎机，无论那暗流来自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