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子午磐石(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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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疤脸张——!”陈老夯看得肝胆俱裂!他狂吼一声,如同疯虎般扑向那名偷袭的魏军弩手方向,几名红了眼的蜀军士兵也嘶吼着跟上,瞬间将那名弩手乱刃分尸!
望楼上,马承目睹了张嶷被三箭重创、血染征袍却依旧倚壁不倒的惨烈一幕,小小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他死死咬着嘴唇,强忍着呕吐的欲望,泪水模糊了视线。他颤抖着手,在竹简上用力刻下,字迹因用力过猛而歪斜:“午时,敌亡命攀援,栈道血战。张嶷什长守隘口,身中三矢,重伤倚壁,犹呼杀敌!”
高翔的脸色也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猛地抽出长刀,对着身边的亲兵队长厉喝:“亲卫队!随我上!把翻进来的魏狗,全给老子砍下去!”他必须堵住这些突破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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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将军!不可!”马谡一把拉住他,“你乃主将,不可轻动!我去!”他清癯的脸上此刻也充满了决绝的杀意。街亭的阴影似乎被眼前袍泽的鲜血暂时冲淡,取而代之的是守卫关隘的强烈责任感。
“幼常兄!”高翔一愣。
“守住指挥!大局为重!”马谡只丢下一句,拔出腰间佩剑,对着望楼内几名文吏和负责保护马承的亲兵喝道:“随我来!”他竟亲自带着这些并非战兵的人员,冲向了中段一处被突破的垛口!他要用行动告诉所有人,壁垒已到生死存亡之际!
马谡的加入,如同一剂强心针!虽然他的武艺远不如高翔,但这位来自锦官城、身份特殊的参军大人亲临一线搏杀,极大地鼓舞了士气!文吏们拿着记录用的木牍、算筹,甚至板凳,红着眼跟着冲了上去!保护马承的两名亲兵更是奋勇当先!
“马参军来了!”
“杀啊!跟参军杀魏狗!”
壁垒上的蜀军爆发出最后的血勇!他们用身体,用牙齿,用一切能找到的东西,与翻进来的魏军死士展开殊死搏斗!每一寸土地都洒满了鲜血!战斗惨烈到了极致!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泥阳方向的山脊线上,数道笔直的狼烟,带着不屈的意志,奋力地刺破了铅灰色的苍穹!那是泥阳血战之后,杜恕点燃的告捷兼示警烽火!紧接着,长安方向的天空,也隐约升起了回应的大股烟柱!
这烽烟,如同希望的信号,瞬间映入了壁垒上每一个浴血奋战的蜀军将士眼中!
“援兵!长安的援兵快到了!”
“泥阳也守住了!魏狗完蛋了!”
狂喜的呼喊如同燎原之火,瞬间点燃了整个壁垒!疲惫一扫而空,士气暴涨至顶点!
“杀!杀光魏狗!”士兵们如同打了鸡血,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将翻进来的魏军死士一个个砍翻、推下悬崖!
壁垒下,牛金也看到了那升起的狼烟。他脸上的狂怒和疯狂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死灰般的绝望和难以置信!泥阳的烽烟,意味着郭淮的突袭失败!长安的烟柱,意味着蜀军主力援兵将至!而眼前这如同血肉磨盘般的鹰嘴岩壁垒,依旧如同磐石般屹立不倒!他麾下最精锐的五千步卒,经过两天两夜的疯狂进攻,死伤已近两千,却寸功未立!
“天亡我也……天亡我也……”牛金失魂落魄地喃喃自语,握槊的手因极度的愤怒和无力感而剧烈颤抖。潼关惨败,子午谷徒劳无功,损兵折将,回去如何向大将军(司马懿)交代?他仿佛已经看到了洛阳朝堂上那些冰冷的弹劾和嘲讽的目光。
“将军!蜀军援兵烽火已起!泥阳方向亦有狼烟!我军……我军伤亡惨重,士气已堕!再攻无益!退兵吧!”副将带着哭腔劝谏,脸上满是血污和恐惧。
牛金猛地抬头,环眼中布满血丝,死死盯着鹰嘴岩壁垒上那面依旧猎猎飘扬的“汉”字大旗,又扫过下方谷道中堆积如山的己方将士尸体。一股浓重的血腥气直冲鼻腔,让他胃里一阵翻腾。他终于明白,这道天险,这道由蜀军血肉和意志铸成的壁垒,绝非蛮力所能攻破!
“啊——!!!”牛金发出一声如同受伤野兽般不甘的咆哮,震得山谷嗡嗡作响!他猛地调转马头,手中长槊无力地垂下,声音嘶哑而疲惫,带着浓重的绝望:
“鸣金……收兵……”
呜——呜——呜——
低沉而悠长的鸣金声,如同丧钟般在魏军阵后响起,瞬间传遍了血腥的战场!这声音对于幸存的魏军士兵而言,无异于天籁之音!
正在栈道上如同蚂蚁般向上攀爬、在壁垒边缘绝望厮杀的魏军士兵,闻声如蒙大赦,瞬间丢盔弃甲,如同潮水般狼狈地向后溃退!他们互相推搡、践踏,只为逃离这吞噬了无数生命的血肉磨盘!哭喊声、咒骂声、伤者的哀嚎声取代了喊杀。
壁垒上,瞬间爆发出震耳欲聋、直冲云霄的欢呼!
“万胜!!”
“大汉万胜!!”
“魏狗滚蛋了!!”
士兵们挥舞着残破的兵器,相互拥抱,喜极而泣!许多人脱力地瘫倒在地,大口喘着粗气,脸上混杂着血污、汗水和劫后余生的泪水。
高翔拄着长刀,望着下方如同退潮般仓皇逃窜的魏军,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紧绷了两天两夜的神经终于松弛下来,巨大的疲惫感瞬间席卷全身。他看向身边浑身浴血、征袍破碎的马谡,郑重地抱拳:“幼常兄,守住了!多亏你料敌机先,协理军务,更亲临一线,将士感奋!”
马谡还剑入鞘,清癯的脸上带着大战后的苍白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释然。他微微摇头,目光扫过壁垒上欢呼的士兵,扫过那些倒下的身影,最后落在张嶷那具倚靠着岩壁、血人般却仍有微弱气息的躯体上,声音低沉而沙哑:“高将军运筹帷幄,将士用命,天险难逾,方有此胜。谡不过尽了巡查协理之责。张嶷等将士,方是真正的磐石砥柱。” 这一刻,他心中那份因未经历街亭而略显抽象的惕厉,被眼前真实的牺牲与坚韧彻底填满、具象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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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马承也站了起来,小脸上泪痕未干,却带着一种经历洗礼后的沉静。他低头看着手中的竹简,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着这两日的血火。他用炭笔,在最后一行用力写下:“申时末,敌鸣金溃退,遗尸盈谷,栈道尽赤。子午磐石,巍然不动。张什长重伤,犹存。” 写罢,他抬头望向父亲和高翔,眼神中少了几分稚嫩,多了几分沉重和坚定。
“清点伤亡!救治伤员!收殓阵亡将士遗骸!”高翔的声音恢复了将领的威严,开始有条不紊地下令,“加固工事!哨探放出二十里!谨防魏狗去而复返!”
士兵们开始默默地行动起来。欢呼过后,是沉重的现实。壁垒上下,尸横遍野,血流漂涌。蜀军士兵的遗体被小心地收殓,用白布覆盖,抬到壁垒内相对平整的地方。阵亡者名单被迅速统计出来:阵亡一百八十七人,重伤五十三人,轻伤逾百。
陈老夯和几名士兵,小心翼翼地将倚在岩壁上的张嶷放平。军医立刻扑了上来,查看他颈部、肩胛和大腿的恐怖伤口。颈侧的伤口深可见骨,血流不止,肩胛和大腿的箭矢还嵌在肉里。张嶷脸色惨白如纸,气息微弱,但胸膛还在微微起伏。
“快!止血散!金疮药!拿干净布来!热水!”军医嘶吼着,手忙脚乱地处理着那致命的颈伤,“按住他!按住!这小子命硬!还有气!”士兵们赶紧帮忙,撕开布条,按住伤口,小心翼翼地试图拔出他肩胛和腿上的箭矢。每一次触碰都带来张嶷无意识的抽搐和痛苦的呻吟。
“兄弟……撑住!撑住啊!咱守住了!魏狗滚了!”陈老夯跪在旁边,紧紧抓住张嶷一只冰凉的手,声音嘶哑地呼唤着,泪水混着血污流下。那柄卷刃的厚背砍刀,被放在张嶷身边。
夕阳的余晖如同熔化的金液,泼洒在子午谷口。鹰嘴岩壁垒沐浴在血色的光芒中,残破的“汉”字大旗在晚风中倔强地飘扬。壁垒胸墙上,暗红色的血渍浸透了木头和岩石的纹理,在夕阳下呈现出一种惊心动魄的赭红,无声地诉说着这两日惨烈的搏杀。下方栈道和谷地,魏军遗留的尸体层层叠叠,散发出浓重的血腥和死亡气息,引来成群的乌鸦聒噪地盘旋。
马谡与高翔并肩立于望楼边缘,望着谷中修罗场般的景象,望着远方天际尚未散尽的烽烟。马承安静地站在父亲身后,小小的身影被拉得很长。他们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投向医帐方向,那里正进行着另一场与死神的搏斗。
“牛金此败,虽未损其根本,然五千精锐步卒折损近半,锐气尽丧,短期之内,绝无力再犯子午。”高翔的声音带着疲惫后的沉稳,“汉中门户,暂时无忧矣。”
马谡微微颔首,目光悠远:“然潼关、泥阳、子午……曹魏三路反扑,虽皆被挫败,其势犹在。司马懿丧子重伤,牛金损兵折将,郭淮无功而返,此仇此恨,彼辈岂能甘休?关中之局,如履薄冰,丞相肩头,千钧重担啊。”他拍了拍身边儿子的肩膀,“承儿,今日所见,当铭记于心。守土之艰,将士之血,皆非儿戏。”
马承重重点头,小手紧紧攥着那卷记录着血与火的竹简,稚嫩的声音异常清晰:“孩儿记住了。张什长,还有那么多叔伯,他们用命守住了这里。孩儿……将来也要像他们一样,守护该守护的东西。”
暮色渐浓,将千山万壑染成深黛。壁垒上燃起了篝火,跳动的火光映照着士兵们疲惫而坚毅的脸庞,也映照着那一排排覆盖着白布的阵亡将士遗体。子午谷的寒风呜咽着穿过隘口,卷动着残破的战旗,仿佛在为逝去的英魂低吟着不灭的战歌。而在医帐微弱的灯火下,一个浴血的身影,正在生死边缘顽强地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