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汉火燎原(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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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重的狼牙棒,擦着夏侯惠那顶被血污覆盖的头盔边缘,带着刺耳的金属刮擦声,狠狠砸落在他早已重伤的左肩上!
“咔嚓!”令人头皮发麻的骨骼碎裂声清晰可闻!
“噗!”夏侯惠如遭雷击,一口滚烫的鲜血狂喷而出!身体如同被攻城锤正面击中,不受控制地向后倒飞出去,重重撞在钟楼中央那根粗大的石柱上!石屑纷飞!他软软地滑落在地,左肩连同半边胸膛肉眼可见地塌陷下去,鲜血瞬间染红了大片地面!
而他那柄刺出的环首刀,也因这巨力的冲击而偏移,没能刺中心脏,却深深扎入了陈泰的右下腹!
“呃啊——!”陈泰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惨嚎,剧痛让他瞬间佝偻下去,狼牙棒脱手砸在地上。
“魏延在此!逆贼受死——!”
一声炸雷般的怒吼,裹挟着尸山血海中淬炼出的滔天杀气,在楼梯口轰然炸响!魏延魁梧的身影如同撕裂黑暗的魔神,带着一身浓得化不开的血腥气,出现在众人眼前!他手中的狼牙槊,带着撕裂空气的厉啸,后发先至!乌光一闪!
“噗嗤!”
槊尖如同捅穿一层浸透血的败革,轻而易举地从陈泰佝偻的后背贯入,带着淋漓的内脏碎片和碎骨,从前胸心脏位置透出!巨大的冲击力将陈泰整个人如同破麻袋般挑离了地面!
陈泰双眼暴突,难以置信地、死死地盯着胸前那截滴淌着自己热血的槊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漏气声,四肢抽搐了几下,最终头一歪,气绝身亡。眼中凝固着极致的恐惧与不甘。
魏延手臂一振,如同甩掉一条死狗,将陈泰的尸体狠狠掼在墙角,狼牙槊顿地,发出“咚”的一声闷响。他那双如同熔岩般燃烧的虎目,带着无匹的威压,扫过钟楼内如同炼狱般的景象。赵燧耗尽最后气力,扑倒在夏侯惠身边,用仅存的右臂颤抖着,试图将主将扶起。
夏侯惠面如金纸,气若游丝,整个左半边身体血肉模糊,塌陷的胸膛艰难地起伏着。他看到魏延的身影,那涣散的瞳孔深处,猛地挣扎着燃起最后一点微弱却炽烈的光芒。染血的右手,如同有千斤重担,颤抖着,极其艰难地探入怀中。摸索着,终于掏出了那枚被鲜血彻底浸透、变得温热的螭龙玉佩。玉佩上的螭龙在血污下,似乎正欲腾空而起。
“将…将军…”声音微弱得如同风中的残烛,却带着一种磐石般的执着。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这块凝聚着夏侯霸遗志、浸透了自己热血的玉佩,塞入魏延那沾满敌人与自己人血污、冰冷而粗糙的大手中。“…狄道…陇西…”他嘴唇翕动着,每一个字都耗尽生命,“…螭…螭龙…归汉…”他死死盯着魏延的眼睛,仿佛要将未尽的话语刻入对方的灵魂,“…幸…幸不辱命…”
最后一个音节吐出,手臂如同失去支撑的枯枝,颓然垂下。头颅无力地歪倒在赵燧仅存的臂弯里。然而,那张被血污覆盖、惨白如纸的脸上,嘴角却清晰地向上弯起,凝固着一丝如释重负、无比安详的微笑。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终于得以安眠。
魏延紧紧攥住那枚染血的螭龙佩!玉佩边缘锋利的棱角,深深硌进他的掌心,带来尖锐的刺痛,却远不及心头那翻江倒海的滚烫。他低头,凝视着夏侯惠安详的遗容,那凝固的微笑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烫在他的心上。他猛地抬头,目光如炬,射向钟楼之外!
城内,战斗已近尾声。失去主将的铁壁营残兵在赤色洪流的冲击下土崩瓦解。更令人心潮澎湃的是,无数狄道百姓,手持菜刀、木棒、锄头,从街巷中涌出,自发地加入围剿魏军残兵的行列!愤怒的呐喊响彻全城!一面面临时赶制的、粗糙却无比鲜艳的赤色旗帜,如同雨后春笋般,在狄道城各处残破的城楼、衙署、坊门上,被奋力升起!在寒风中猎猎招展!
一股滚烫的洪流猛地冲上魏延的眼眶,灼烧着他的视线。这个一生刚烈、以暴躁勇猛着称的蜀汉悍将,喉头剧烈地上下滚动着,下颌的肌肉绷紧如铁。他猛地吸了一口气,胸膛高高鼓起,将那几乎要喷薄而出的热流强行压下。下一刻,他高高举起那枚沾满夏侯惠鲜血的螭龙玉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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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佩在钟楼窗口透入的天光(阴云缝隙中透下的一缕)和城内燃烧的火光映照下,折射出惊心动魄的血色光芒!如同擎起一面无形的、由忠魂热血铸就的战旗!
“螭龙——归汉——!”魏延的吼声因激动而嘶哑,却如同九天之上滚过的雷霆,带着宣告胜利的无上威严和悲怆,轰然炸响,瞬间压过了狄道城内所有的厮杀与喧嚣!
“狄道——光复——!”
“陇西——是大汉的了——!”
吼声在残破的城池上空久久回荡,如同燎原的星火,点燃了每一个汉军士卒、每一个狄道百姓心中的火焰!无数声音汇聚成更加浩大的洪流,响彻云霄:
“大汉!大汉!大汉!”
半月后,成都,武担山蒙学馆。
炭火盆烧得正旺,跳跃的火苗将老塾师布满沟壑的脸映得一片通红,也在地面上投下巨大而摇曳的影子。小小的学馆挤得水泄不通,蒙童们席地而坐,仰着小脸;更多的则是闻讯而来的成都百姓,有布衣老者,有担着货担的货郎,有抱着婴孩的妇人,人人脸上都带着一种混合着激动、敬畏与悲伤的复杂神情。空气中弥漫着炭火气、劣质灯油味和人群拥挤的汗味。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学馆正中的那面斑驳土墙上。
墙上,悬挂着一幅精心临摹放大的“杨阜血图”影本。原本描绘山川河流、关隘道路的线条,此刻被密密麻麻的小小红旗所覆盖:狄道、南安、临洮、安故、大夏、河关、白石…陇西六郡,尽数插上了象征大汉的赤旗!每一面小旗旁边,都用极细的炭笔标注着蝇头小楷:祁山堡(魏延,飞军三千)、阴平道(姜维,壁虎都五百)、上邽(夏侯霸)、狄道钟楼(夏侯惠)、南安(张就)、野狼峪(邓范押粮队)…一个个名字,就是一座座血肉的丰碑。
老塾师颤巍巍地站在地图前,手中紧握着一截烧得乌黑的炭笔。他浑浊却锐利的目光缓缓扫过地图上每一个标注着牺牲的位置,最终,无比郑重地、带着一种近乎朝圣的虔诚,在代表金城(兰州)的那个墨点旁边,用力画下了一面小小的赤旗。尽管金城尚在魏军重兵把守之下,但这面旗,如同黑夜中的灯塔,代表着汉军兵锋所向,代表着不灭的希望。
“娃娃们,乡亲们,”老塾师的声音苍老而沙哑,却异常洪亮,穿透了馆内的嘈杂。他伸出枯瘦如柴、布满老年斑的手指,指尖带着轻微的颤抖,缓缓拂过地图上那些熟悉又陌生的地名,划过那些被红旗覆盖的山川关隘。
“看这里,祁山堡,”指尖重重落在祁山位置,“三天三夜,尸山血海!镇北将军魏文长,带着一万二千无当飞军,硬是用人命填平了壕沟,堆高了尸坡!王平将军麾下那个神箭手李敢,一箭射穿临亭戍尉的喉咙时,自己也被三支弩箭钉在了云梯上!罗宪将军的虎步营,三千先锋,最后活下来的,不足八百!他们的血,渗进祁山的冻土里,把石头都染红了!”
他的手指移向陇南山脉那条险峻的细线:“再看阴平道,摩天岭悬魂径!姜伯约将军的壁虎都,五百死士!背着几十斤的雷弹,在冰崖上攀爬!风雪像刀子!一个兄弟失足,连人带筐摔下去…轰!…尸骨无存啊!都尉岩鹰,用冻成紫黑色的赤脚,硬是在冰瀑上给兄弟们开出一条路…最后…最后也…”老塾师的声音哽咽了一下,猛地指向“上邽”那个被火焰标记覆盖的点,“上邽粮仓!冲天大火!夏侯伯兴将军!他把最后一颗雷弹塞进主梁裂缝,把自己和整座粮山,都化作了焚尽魏贼根基的烈焰!尸骨…尸骨都寻不回了…”
他的指尖带着沉重的悲怆,点向“狄道”那面被着重描红的旗帜:“狄道钟楼!夏侯惠将军!夏侯元让的族侄!带着七十三螭龙卫,在陈泰的铁壁营围攻下,死守钟楼,燃起烽烟!最后…最后只剩半截身子靠在石柱上…军司马赵燧,断了左臂,用最后一点力气掷出斧头,救了夏侯将军半条命…自己…也力竭而亡…”
“南安督邮张就,被自己信任的什长韩猛捅穿了肚子…倒在冰冷的石板地上…野狼峪押粮的魏军校尉邓范,看着羌人为了抢盐巴糟蹋军粮,活活气死在血泊里…”老塾师的声音越来越高亢,带着一种泣血的控诉与无上的荣光,“他们!这些有名有姓的,还有更多叫不出名字的儿郎!他们的血,流在祁山,流在阴平,流在狄道,流在陇西的每一寸土地上!流在一处!不分将军还是小卒,不分汉人还是羌人!为的是什么?!”
他猛地转身,枯瘦的手指如同标枪,重重地戳在地图上那面象征大汉的、最大的赤色旗帜上!炭笔的尖端几乎要戳破纸背!
“就为将这面旗!这面昭烈皇帝、诸葛丞相擎起的汉家赤旗!重新插回!插回我汉家河山!插回这被逆魏窃据数十年的故土!让关中的父老,让中原的百姓,抬头就能看见——汉祚未绝!炎汉犹存!”
老塾师剧烈地喘息着,胸膛起伏。他颤巍巍地从怀中掏出一份誊抄得工工整整、却带着明显翻阅痕迹的帛书捷报,双手捧起,如同捧起千斤重担。他清了清嗓子,用尽全身力气,一字一句,声若洪钟地诵读起来:
“…镇北将军魏延,亲冒矢石,身先士卒,克复祁山天险,大破魏军!旋即挥师北指,如利剑出鞘!狄道义士夏侯惠,举螭龙为号,内应外合,死战殉国!魏将军星夜兼程,破城斩将,狄道遂复!征西中郎将姜维,收陇西义军,抚羌戎诸部,连克南安、临洮、安故、大夏、河关、白石!兵不血刃,传檄而定!烧当羌王芒中,感大汉恩义,率部归义,献盐道、破魏粮!陛下仁德,敕封其为‘汉安羌侯’,世镇西陲!陇西六郡膏腴之地,山河表里,自此重归大汉版图!此乃将士浴血,效死用命;陛下洪福齐天,汉室威德所致!汉祚昭昭,光耀千秋!”
馆内一片死寂。只有炭盆中木柴燃烧发出的噼啪爆裂声,如同无数英魂在烈火中不屈的呐喊。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目光凝固在那幅巨大的血图之上。那密密麻麻的赤色旗帜,那蝇头小楷标注的染血姓名——夏侯霸、夏侯惠、张就、李敢、岩鹰、赵燧……一个个名字,仿佛在火光中跳动,化作了地图上山川的脉络,关隘的基石,河流的血脉。火光将馆内每一个人的身影长长地投映在墙壁的地图上,与那些山河关隘、赤色旗帜重叠、融合。那些身影,有佝偻的老者,有懵懂的孩童,有朴实的妇人,有精壮的汉子……此刻,他们仿佛都化作了沉默而顶天立地的脊梁,共同支撑起那片刚刚浴血重光、浸透忠魂的壮丽疆土!
一片肃穆的寂静中,那个曾出现在上一章尾声的瘦小羌童,阿吉,轻轻拨开人群,走到地图前。他脸上带着高原特有的皴红,眼神纯净而庄重。他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掏出一块用洗得发白的粗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东西。一层层打开,露出里面一块鸽子蛋大小、晶莹剔透、如同冰晶般的上好青盐。盐块在炭火的映照下,折射出无数细碎、跳跃的光芒,如同星辰,如同泪光。
阿吉踮起脚尖,伸出小手,无比珍重地、庄严肃穆地,将这块青盐,轻轻放在了地图上标注着“烧当羌”三个字的位置旁边。
盐块静静地躺在那里。它无声地诉说着夏侯霸以三千斤青盐为引,联结羌人的智谋;诉说着烧当勇士在野狼峪的雪坡上抛掷套索、劫断魏粮的悍勇;更诉说着一个古老民族对生存之盐的渴望,以及对“汉安羌侯”这份认同的珍视。这晶莹的盐粒,是盟约的信物,是生存的必需,是无数伤口上撒下的痛楚,更是这片多难土地上,最终归于安宁与希望的象征。
薪火在炭盆中噼啪作响,火光跳跃,映照着老塾师沟壑纵横的脸,映照着阿吉纯真的眼,映照着满屋子沉默而肃穆的面庞,更映照着墙壁上那幅被赤旗覆盖、被英名标注、被一块小小青盐点亮的——万里河山图。
螭龙的血,染红了玄黄的陇原大地,点燃的,是足以照亮西陲、通往中原的燎原之火。
这火光,终将驱散黑暗,迎来汉室重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