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孤狼入林(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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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嘶——!”
“咕噜!”
两只最为凶悍的蚀变兔被这动静彻底激怒,后腿猛地蹬地!腐烂的肌肉爆发出惊人的弹跳力,如同两道紫黑色的闪电,撕裂浓雾,带着腥风和刺耳的破空声,一左一右,直扑墨衍暴露在岸边的后背和脖颈!锋利的獠牙闪烁着寒光,目标直指要害!
太快了!墨衍根本来不及完全爬上岸!
千钧一发!
嗡!
一股微弱却极其坚韧的金光,猛地从墨衍紧贴在心口的石碑碎片深处爆发出来!这一次,不再是灼热或悸动,而是一种冰冷、纯粹、带着守护意志的应激反应!
一道由无数极其微小的淡金色符文虚影构成的、仅能覆盖墨衍后背要害的、薄如蝉翼的半透明屏障,瞬间在他身后凝聚成型!
噗!噗!
两只扑击的蚀变兔狠狠撞在了这层仓促形成的守护屏障之上!
沉闷的撞击声响起!屏障剧烈波动,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瞬间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金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下去!
但就是这薄薄的一层屏障,硬生生挡住了致命的扑咬!獠牙和利爪只在屏障表面留下几道剧烈的能量涟漪!
巨大的反冲力将两只蚀变兔狠狠弹开,在空中翻滚着发出惊怒的嘶鸣!
噗——!
墨衍如遭重锤猛击!本就残破的身体猛地向前一掼,再次喷出一大口滚烫的鲜血,尽数喷溅在身前冰冷的残碑之上!维持屏障的微弱精神力瞬间被抽干!脑中那撕裂般的剧痛达到了顶点!眼前彻底被黑暗笼罩,意识如同断线的风筝,向着无底深渊急速坠落!
他最后残存的感知,只捕捉到怀中石碑碎片核心深处,那点微弱的金光在剧烈闪烁后,迅速黯淡下去,变得冰冷死寂。还有…那几只被激怒、更加疯狂地围拢上来的蚀变兔眼中,那燃烧的紫黑色火焰…
完了…最后的力量…也耗尽了…
黑暗彻底吞噬了一切。
…
冰冷…粘稠…
脸上再次传来湿漉漉、带着浓重土腥味和贪婪气息的舔舐感。
墨衍的意识在绝对的黑暗中漂浮,被这熟悉的、令人作呕的触感再次强行唤醒了一丝。他艰难地掀开沉重的眼皮。
依旧是翻滚的灰白浓雾。依旧是冰冷潮湿的腐叶泥地。
那只瘦骨嶙峋的灰黄色野狗,不知何时又回来了。它正贪婪地舔舐着墨衍脸上、颈间混合着泥浆和新鲜血液的污迹,浑浊的绿眼中闪烁着更加炽烈的饥饿光芒。这一次,它似乎不再满足于舔舐,锋利的獠牙试探性地碰触着墨衍裸露在破烂衣物外、被污水泡得发白的皮肤,寻找着下口的地方。
墨衍甚至能闻到它口中喷出的、带着腐肉气息的恶臭。
连这最低贱的食腐者,也认定他是一具等待被分食的尸体了么?
一股难以言喻的悲凉和愤怒,混合着对死亡的极致恐惧,如同最后的火星,在墨衍那即将彻底熄灭的意识灰烬中爆开!
“滚…!”他用尽灵魂深处最后一点力气,从喉咙深处挤出一个破碎的音节,手臂如同灌满了铅,试图抬起驱赶。
野狗被这微弱的声音和动作惊扰,猛地向后跳开一步,呲起獠牙,发出威胁的低吼。但它非但没有离开,眼中的凶光反而更盛!它伏低身体,后腿肌肉绷紧,显然准备发动真正的攻击!
就在这时——
嗡!
怀中紧贴的那块冰冷的残碑深处,那点被墨衍鲜血喷溅的位置,极其微弱地、如同心跳般,轻轻搏动了一下!
一股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却无比清晰的清凉能量,如同最纯净的山泉,顺着墨衍紧贴碑体的手臂,缓缓流入他枯竭混乱的识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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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能量微弱,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和滋养效果!如同久旱逢甘霖!虽然无法治愈肉体的创伤,却瞬间抚平了精神力枯竭带来的、那足以撕裂灵魂的剧痛和眩晕!让墨衍那即将彻底崩散的意识,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强行捏合,获得了一丝短暂的、回光返照般的清明!
墨衍眼中猛地爆发出骇人的光芒!
他没有去看那只蓄势待发的野狗!而是猛地低头,看向怀中那块冰冷死寂的残碑!
在刚才他喷溅鲜血的位置,碑体表面,几滴暗红的血珠正缓缓渗入那些细微的裂痕之中。而在裂痕最深处,那点微弱到几乎熄灭的金色火种,在吸收了蕴含墨衍生命精粹的血液后,竟然极其微弱地、如同呼吸般,再次亮起了一丝极其微弱的纯净金光!
虽然微弱,却真实不虚!火种未灭!它在吸收他的血!
与此同时,一股极其微弱却清晰的意念,顺着那清凉的能量流入他的意识:“同源…血契…共生…”
模糊的信息碎片,却如同黑暗中的灯塔,瞬间照亮了墨衍混乱的脑海!
共生?血契?以他的血,滋养石碑残存的火种?同时,石碑的力量也反馈于他,修复他枯竭的灵魂?
没有时间思考!野狗的低吼变成了进攻的咆哮!它后腿猛地蹬地,腐烂的肌肉爆发出凶悍的力量,张开布满獠牙的血盆大口,如同离弦之箭,朝着墨衍毫无防备的咽喉,狠狠噬咬而来!
腥风扑面!死亡的冰冷瞬间笼罩!
“死——!!!”
墨衍喉咙里爆发出野兽般的嘶吼!那被石碑微弱能量强行聚拢的、最后一丝精神力,混合着求生的本能和对这污秽世界的滔天恨意,瞬间凝聚于指尖!
嗡!
一点微弱却无比凝练的淡金色光芒,如同黑夜中骤然亮起的针尖,在他右手食指指尖骤然亮起!
这一次,不再是模仿!不再是应激!
而是他主动的、倾尽所有的、凝聚了守护自身意志的——虚空构纹!
指尖金光流淌,在虚空中划过一道极其简洁、却带着某种古老秩序韵味的轨迹——赫然是意识空间中“序言”记载的、最基础的【守护之纹】的核心结构!
虽然轨迹依旧歪歪扭扭,符文虚影黯淡模糊,结构简陋无比,如同孩童的涂鸦,但它确确实实地在虚空中瞬间成型!稳定地存在了!
在野狗腥臭的大口即将咬中他咽喉的前一个刹那——
墨衍那凝聚着微弱金芒的食指,如同闪电般点出!精准无比地点在了野狗扑击轨迹的必经之路上!点在了那简陋的守护符文虚影的核心!
嗡——!
符文虚影瞬间凝实了万分之一秒!
一层薄得几乎看不见、仅覆盖了墨衍咽喉要害的淡金色光膜一闪而逝!
砰!
一声闷响!
野狗那布满獠牙的嘴,狠狠撞在了这层薄如蝉翼的金色光膜上!
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布满尖刺的墙壁!
咔嚓!
令人牙酸的骨骼碎裂声清晰响起!
野狗发出一声凄厉到变调的惨嚎!它的下颚骨在巨大的反冲力下瞬间碎裂变形!几颗锋利的獠牙被硬生生崩断!整个身体如同被重锤击中,以比来时更快的速度向后倒飞出去,重重砸在几米外一棵枯死的树干上,抽搐了几下,便彻底没了声息。浑浊的眼睛里还凝固着捕食的凶残和猝不及防的惊愕。
一击!毙命!
噗——!
墨衍也如遭重击!身体猛地向后一仰,再次喷出一小口鲜血!维持这简陋符文的反噬之力,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灵魂上!刚刚被石碑能量强行聚拢的精神力瞬间溃散!比之前更加猛烈的眩晕和撕裂感如同海啸般将他彻底淹没!眼前彻底被黑暗吞噬,身体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软软地瘫倒在冰冷的腐叶泥地上,彻底失去了意识。
在他意识沉入黑暗前的最后一瞬,他模糊的感知捕捉到怀中残碑深处,那点微弱的金色火种,在吸收了他最后一口蕴含精神力的鲜血后,似乎…微微亮了一丝?而他那条被蚀痕污染的、麻木肿胀的小腿伤口深处,那如同跗骨之蛆的紫黑色污秽,似乎也被这同源的净化力量…压制得更深了一分?
…
不知过了多久。
刺骨的寒冷和深入骨髓的剧痛,如同最残酷的刑罚,再次将墨衍从无意识的深渊中拖拽回来。
他缓缓睁开沉重的眼皮。
灰白的浓雾依旧翻滚,如同巨大的裹尸布。天空依旧是压抑的铅灰色。身下是冰冷潮湿的腐叶,混杂着泥浆和他自己干涸发黑的血污。
那只野狗的尸体在不远处,下颚扭曲碎裂,死状凄惨。
墨衍挣扎着,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一寸寸地挪动身体,靠着旁边一棵巨大的、布满苔藓的枯树根坐了起来。每一次微小的移动,都带来全身骨头散架般的剧痛和内脏的翻江倒海。他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吸气都带着浓烈的血腥和腐烂气息。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小腿。肿胀依旧,紫黑色的范围似乎没有扩大,麻木中带着深入骨髓的刺痒依旧存在,但那股疯狂侵蚀的躁动感…似乎真的被压制下去了?是石碑火种吸收了他的血,反馈出的微弱净化之力?
他又看向怀中那块冰冷的残碑。碑体死寂,布满裂痕,但在那狰狞的紫黑色裂痕最深处,一点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却异常纯净坚韧的金色光点,如同最倔强的星辰,在绝对的黑暗中,顽强地、持续地闪烁着。
火种…未灭。
一丝微弱到近乎渺茫、却真实存在的希望,如同石缝中挣扎求生的野草,在墨衍那被绝望冰封的心底,艰难地探出了头。
他颤抖着伸出手,摸索着。摸到了怀中那块冰冷的石碑碎片,它依旧紧贴着心脏,冰冷,却似乎有了一丝极其微弱的、难以察觉的温热。他又摸到了那枚紧贴心口的银锁。冰凉的金属被他的体温和残留的陈伯的血迹微微焐热,上面模糊的祥云图案和残缺的字迹,在指腹下留下清晰的触感。
妹妹…
墨衍紧紧攥着那枚染血的银锁,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冰凉的金属仿佛也带上了一丝血脉相连的温热。
他抬起头,目光穿透翻滚的浓雾,望向磐石镇的方向。
那里,早已被浓雾和遥远的距离彻底隔绝。但墨衍仿佛能看到那片被冲天紫黑色邪光笼罩的废墟!看到那崩塌的源初之碑!看到红姐、荆红、陈伯、石莽…他们倒在血泊中的身影!看到蚀刻者那怨毒贪婪的眼睛!看到寂灭尊者那覆盖着紫黑晶甲、宣告终结的巨手!
家,没了。
亲人,没了。
庇护所,没了。
只剩下他。拖着这具随时可能崩溃的残躯,背负着这块破碎冰冷的残碑,怀揣着这枚染血的银锁,迷失在这片吞噬一切的雾瘴深处。
孤独。深入骨髓的孤独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将他包围。
但这一次,孤独之中,燃烧着冰冷的火焰。
他挣扎着,用那根焦黑的断木(石莽留下的?)作为支撑,艰难地、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断裂的骨头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剧痛让他眼前阵阵发黑,但他死死咬住牙关,牙龈再次崩裂出血。
他最后看了一眼磐石镇的方向。眼神复杂无比,有诀别的悲痛,有家园被毁的刻骨仇恨,有对逝者的无尽哀思…最终,所有的情感都沉淀下来,化为一种如同万载寒冰般的冰冷与死寂。
他拉紧了身上早已破烂不堪、沾满血污泥浆的衣物,将那冰冷的残碑用破烂的布条紧紧捆缚在背上。沉重的石碑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断裂的肋骨发出痛苦的呻吟。他一手紧握着那根焦黑的断木作为拐杖和武器,另一只手,则死死攥着那枚紧贴心口的染血银锁。
然后,他转过身。
没有犹豫,没有留恋。
一步。拖着那条麻木肿胀的伤腿,踏入了前方更加浓密、更加危险、翻滚着灰白色死亡雾气的森林深处。脚步踉跄,身形佝偻,却带着一种孤狼离群般的决绝与冰冷。
身后,是燃烧的家园与逝去的亲人。
前方,是未知的荆棘与变强之路。
浓雾如同巨大的幕布,缓缓合拢,吞噬了他那单薄而倔强的背影。只有手中那枚紧贴心口的银锁,在冰冷的雾气中,传来一丝微弱却真实的、仿佛跨越了漫长时光的温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