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不周山的秘密(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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凛冽的寒风如同不周山巨人的叹息,裹挟着冰碴,抽打在共工氏部落残破的兽皮帐篷上。曾经,他们的足迹遍布广袤的河谷平原,追逐着丰饶的猎物,采集着甜美的浆果,过着虽不富足却自由自在的生活。那时,族人的笑声能惊飞林间的鸟雀,篝火旁的故事能驱散漫漫长夜的寒意。然而,仿佛一夜之间,天空变得吝啬雨水,大地收回了慷慨。人口如同雨后春笋般增长,而周遭的森林却日渐稀疏,猎物踪迹难觅,河流中的鱼群也变得稀薄。饥饿,这个冷酷的幽灵,悄无声息地潜入了部落的每一个角落。

起初是老人和孩子面颊上失去的血色,接着是壮年猎手眼中难以掩饰的疲惫。曾经用来盛放丰收果实的陶罐,如今空空如也,蒙上了一层绝望的灰尘。死亡的阴影不再遥远,它化作一阵阵压抑的咳嗽声,在寒冷的夜晚格外清晰;它化作母亲怀中婴儿微弱的啼哭,最终归于沉寂;它化作迁徙路上,被悄然遗弃在荒草中的、裹着破旧兽皮的瘦小躯体。

共工,这位被族人推举出来的首领,站在营地边缘一块突出的岩石上,俯瞰着下方蜷缩在寒风中的族人。他的胸膛宽阔,肌肉虬结,古铜色的皮肤上布满了与野兽搏斗留下的疤痕,每一道都记录着为部落生存而战的过往。然而此刻,他那双曾如鹰隼般锐利的眼睛,却盛满了沉重的忧虑。他看到老猎人癸佝偻着背,对着空空的陷阱摇头叹息;看到年轻的母亲将最后一点肉糜喂给孩子,自己舔舐着空碗的边缘;看到战士们摩挲着钝化的石斧,眼神空洞地望着远方女娲氏领地升起的、象征着富足与安稳的袅袅炊烟。

三天前那场惨烈的战斗,如同烙印般刻在他的心头。女娲氏族长女曦,那个看似温婉却手段凌厉的女人,指挥着她庞大的部落战士,如同潮水般涌来。共工氏的勇士们勇猛无畏,石斧挥舞,吼声震天,他们像磐石一样顶住了第一波冲击。然而,女娲氏的人数太多了,他们的战术也更加狡猾。当共工率领主力在正面鏖战时,女曦早已派出两支精锐小队,如同毒蛇般悄无声息地绕到了侧翼。腹背受敌!阵型瞬间崩溃。石矛穿透了族人的胸膛,沉重的石锤砸碎了勇士的头颅。鲜血染红了河谷的泥土,族人的惨叫与女娲氏的呐喊交织成地狱的乐章。共工浴血奋战,试图力挽狂澜,但败局已定。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幸存的族人,在女娲氏战士的追击下,如同受惊的鹿群,仓惶逃入不周山险峻的峡谷。撤退的路上,每一步都踏着族人的血泪和屈辱。

“首领……”一个虚弱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是癸冥,部落里最年长也最富经验的猎人,此刻他的脸上沟壑更深,眼神黯淡无光,“北边山坳的陷阱……又空了。风带来了更冷的味道,冬天……会比往年更早,也更难熬。”

共工收回望向东方炊烟的目光,那炊烟此刻像是一种无声的嘲讽。他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那空气仿佛带着铁锈般的血腥味。“我们不能坐以待毙,癸冥。”他的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不周山是险地,但未必是绝地。召集所有还能拿起工具的人,明天日出,我们向山谷深处进发。山石之下,或许藏着活路。”

癸冥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微光,随即又被更深的忧虑覆盖:“更深的山谷……那里是‘影兽’出没的地方,连最勇敢的猎人也不敢轻易涉足。”

“影兽的獠牙,总比饿死在帐篷里强。”共工拍了拍老猎人的肩膀,那手掌宽厚而有力,“告诉族人,要么在挖掘中寻找希望,要么在等待中迎接死亡。我,共工,选择前者。”

次日黎明,天光未透,寒气刺骨。共工氏部落的幸存者们,裹紧了身上所能找到的所有兽皮,沉默地跟随着他们的首领,踏入了不周山幽深的核心地带。峡谷两侧是刀劈斧削般的黑色岩壁,高耸入云,遮蔽了大部分天光,使得谷底常年笼罩在一种阴冷的昏暗中。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苔藓和某种腐朽植物的混合气味,偶尔从岩缝深处传来几声低沉、怪异的兽吼,在山壁间回荡,令人毛骨悚然。脚下是湿滑的碎石和厚厚的腐殖质,每一步都需小心翼翼。

共工走在队伍最前方,手中紧握着一柄沉重的石锤。他选择了一处看起来岩层相对松散的谷壁,低吼一声,双臂肌肉贲张,石锤带着破风声狠狠砸向岩壁。

“咚!”

沉闷的撞击声在寂静的山谷中格外响亮,溅起的火星在昏暗中一闪即逝,如同共工心中那不肯熄灭的希望之火。他毫不停歇,一锤接着一锤,汗水很快浸透了他的兽皮背心,在寒冷的空气中蒸腾起白雾。坚硬的岩石在他的锤击下,只留下浅浅的白痕和些许碎屑。

“看什么?动手!”共工喘息着,头也不回地吼道。

族人们如梦初醒,纷纷拿起简陋的石镐、骨铲,甚至是用坚韧树枝削成的木棍,开始对着岩壁挖掘、撬动。叮叮当当、噗嗤噗嗤的声音此起彼伏,打破了山谷的沉寂,也暂时驱散了心头的恐惧。生存的压力,如同无形的鞭子,抽打着每一个人。曾经散漫自由的部落民,此刻被共同的危机紧紧捆绑在一起。没有人抱怨,没有人偷懒,只有沉默的、近乎绝望的劳作。老人和孩子负责将挖下的碎石搬运到一旁,妇女们则寻找着岩缝中任何可以食用的苔藓或菌类。

时间在枯燥而艰辛的挖掘中流逝。一天,两天……食物储备在急剧减少,而挖掘的成果却微乎其微。绝望的情绪如同谷底的寒气,开始悄然蔓延。有人累得瘫倒在地,眼神空洞地望着头顶那一线灰暗的天空;有人偷偷抹去眼角的泪水,想念着曾经富饶的河谷家园。

第三天下午,当夕阳的最后一抹余晖勉强挤进峡谷,在岩壁上投下扭曲的光影时,一个年轻战士——名叫“砾”的小伙子,正用石镐奋力撬动一块松动的岩石。突然,“哗啦”一声,一大片岩块剥落下来,露出了后面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狭窄缝隙。一股更浓郁的、带着金属锈蚀和潮湿泥土的气息扑面而来。

砾好奇地探头进去,借着从缝隙透入的微光,他看到内里的岩壁上,似乎闪烁着点点异样的光泽。他小心翼翼地爬进去,用随身携带的打火石点燃一小束干燥的苔藓。微弱的火光亮起,眼前的景象让他瞬间屏住了呼吸——整面岩壁!在他目力所及的范围内,那嶙峋的黑色岩石上,如同镶嵌着无数细小的星辰,闪烁着一种奇异的、温润的红色光芒!

他颤抖着手,用石镐尖端小心地撬下一块。入手微沉,石头表面并非光滑,却有着一种独特的、仿佛凝固火焰般的纹理,边缘异常锋利,轻易就在他粗糙的手指上划开了一道小口子。他顾不上疼痛,心脏狂跳着,抓起这块石头,转身就往外爬。

“首领!首领!看看这个!”砾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尖锐,划破了山谷中沉闷的挖掘声。他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到共工面前,双手捧着那块泛着红光的石头,脸上混合着泥土、汗水和发现新大陆般的狂喜。

共工停下早已酸痛麻木的手臂,喘息着转过身。当他看到砾手中那块在昏暗光线下依然清晰可见的红色石头时,瞳孔骤然收缩。他一把抓过石头,触手冰凉,却仿佛带着某种灼热的生命力。他快步走到一支插在岩缝中的火把旁,将石头凑近跳动的火焰。

火光下,石头内部的红色仿佛活了过来,流淌着金属般的光泽,边缘的锋利折射出点点寒芒。一种难以言喻的、混杂着狂喜和野心的激流瞬间冲垮了共工连日来的疲惫和绝望。他认出来了!在多年前,他作为部落使者游历南方湿热之地时,曾在一个名为“蚩尤”的强大部落边缘,见过类似的石头!那里的匠人,能用火和神秘的方法,将这种“赤石”变成比最坚硬的燧石还要锋利、还要坚韧的东西!他们称之为——铜!

“在哪里发现的?”共工的声音因极度的激动而嘶哑,他紧紧攥着石头,指节发白,眼神如同饥饿的狼盯上了猎物,充满了急切的渴望。

“里面!北边那个刚挖开的小洞!整面墙!都是!像……像天上的星星掉下来了!”砾语无伦次,兴奋地指向那个新发现的缝隙。

共工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膛。他立刻扔下石锤,目光如电般扫过人群:“癸冥!砾!还有你们几个,跟我来!”他点了几个最信任、最强壮的战士。

他们点燃更多的火把,鱼贯钻入那狭窄的缝隙。隧道曲折向下,仅容一人弯腰通行,弥漫着一股浓烈的、混合着硫磺和腐朽植物的刺鼻气味,令人呼吸都有些困难。火把的光芒在绝对的黑暗中摇曳不定,仿佛随时会被那无边的幽暗吞噬,每一步都踏在未知的恐惧之上。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豁然开朗。一个巨大的、天然形成的洞穴出现在他们面前。洞穴顶部垂下奇形怪状的钟乳石,地面则布满了湿滑的苔藓和白色的结晶。而当他们将火把高高举起时,所有人都被眼前的景象震撼得说不出话来——

洞穴的岩壁,并非完全的漆黑。在火光的照耀下,无数点、线、片状的红色光芒,如同沉睡在岩石血脉中的火焰,又如同被封印在黑暗中的星辰,静静地闪烁着!它们或密集如网,或稀疏如带,遍布在目之所及的每一寸岩壁上,将整个洞穴映照得神秘而瑰丽,仿佛踏入了大地深处神灵的殿堂。

“铜矿……”共工喃喃自语,声音在空旷的洞穴中产生轻微的回响。他伸出微微颤抖的手,指尖轻轻抚过岩壁上一条清晰的红色矿脉,那触感冰凉而坚实。他曾在南方蚩尤部落的冶炼场外,远远见过堆积如山的这种矿石。他深知,这看似冰冷的石头,蕴含着足以改变部落命运、甚至颠覆整个部族格局的力量!这或许就是先祖之灵在绝境中给予他们的指引!

“这……这有什么用?”一个跟随进来的战士,名叫“岩”,疑惑地拿起一块较小的矿石,用力捏了捏,又用随身携带的燧石片在上面划了一下,留下浅浅的白痕,“比燧石软多了,做不了武器。”

共工从震撼中回过神,看着岩和其他人脸上茫然又带着一丝失望的表情,嘴角勾起一抹神秘而充满野心的笑容。他举起手中的矿石,火光照亮了他棱角分明的脸庞,眼中闪烁着智慧与决断的光芒:“它现在确实软。但记住我的话,经过烈火的洗礼,它会变得比磐石更坚硬,比猛兽的獠牙更锋利!我们将用它,打造出足以劈开女娲氏盾牌、斩断他们长矛的武器!这,就是我们复仇的基石!”

众人面面相觑,眼神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火烧石头?石头还能变硬?这超出了他们祖祖辈辈的经验。癸冥眉头紧锁,显然也在消化这颠覆性的信息。

共工没有多做解释。时间紧迫,冬天的脚步越来越近,女娲氏的威胁如同悬顶之剑。他需要的是行动,是结果!他果断下令:“砾,你带人守住洞口!其他人,立刻开始采集!挑颜色最深、最亮的矿石!癸冥,你带人在洞穴最深处,找一块干燥、避风的地方,清理出来!我要在那里……‘实验’!”他再次用上了那个从南方学来的、充满未知意味的词汇。

采集矿石的队伍如同蚂蚁搬家,将一块块沉甸甸的赤色石头从幽深的洞穴运回山谷中的临时营地。营地简陋得令人心酸,几根歪斜的木棍支撑着破旧的兽皮,在凛冽的山风中瑟瑟发抖,仿佛随时会被连根拔起,象征着部落飘摇的命运。

夜幕降临,篝火在营地中央噼啪作响,勉强驱散着刺骨的寒意。共工召集了部落的核心成员——老猎人癸冥、负责狩猎的队长“山魈”、负责采集和后勤的妇女首领“蒲”、以及几位在战斗中表现出色的年轻勇士,围坐在篝火旁。跳跃的火光映照着每一张凝重而疲惫的脸庞。

与女娲氏严格的等级制度不同,共工氏部落的传统是“共议”。重大决定,往往需要所有成年族人围坐商讨,以共识为准。这种朴素的民主曾让部落充满活力和凝聚力。然而,自从河谷惨败,共工带领残部退入不周山,并在绝境中展现出非凡的决断力和领导力后,一种微妙的变化悄然发生。族人在迷茫和恐惧中,越来越依赖共工的判断,重大事务的决策,逐渐集中到了这个以他为核心的篝火圈子里。虽然形式上大家仍可发言,但共工的意见,往往具有决定性的分量。

“我们找到了赤石,”共工开门见山,声音低沉而有力,目光缓缓扫过每个人的眼睛,带着审视和不容置疑的意味,“很多。这种石头,可以变成强大的武器。但这需要时间,大量的时间。而冬天……”他顿了顿,加重了语气,“已经踩在我们的脚后跟了。”

“武器?”山魈,一个身材魁梧、脸上带着一道狰狞刀疤的汉子,瓮声瓮气地说,“再好的武器,也挡不住饿肚子。首领,食物才是最大的问题!不周山里的猎物比天上的星星还难找,我们储存的那点肉干、干果,省着吃也只够撑半个月!兄弟们出去打猎,一天能带回一只瘦兔子就算运气好了!”他拍着自己干瘪的肚子,声音里充满了焦虑。

蒲,一位面容坚毅、眼神却难掩忧色的中年妇女,接着说道:“孩子们已经开始浮肿了,老人也……唉。能吃的草根树皮都快挖光了。”

共工沉重地点点头,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食物问题的严峻性。他看向癸冥:“癸老,我记得你年轻时曾与东边的‘有苗氏’打过交道?”

癸冥捋了捋花白的胡须,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回忆:“是有过几次交易。用我们的上好皮毛,换过他们的盐和陶器。有苗氏……精明,很精明。他们的领地靠近大河,物产比我们这里丰富些。”

“精明,总比女娲氏那种赶尽杀绝的豺狼好。”共工眼中闪过一丝冷光,“我已经派‘羿’去了。”羿,是共工的堂弟,机敏果敢,是部落里少有的擅长交涉的人。“我让他带上我们仅存的几块上等火狐皮和那串打磨好的骨珠项链,去找有苗氏的首领‘苗风’。希望能用这些,还有……我们未来可能拥有的‘赤石武器’的承诺,换取一些粮食,熬过这个冬天。”

“有苗氏……”癸冥缓缓摇头,脸上皱纹更深了,“他们确实不像女娲氏那般霸道,但‘精明’的另一面,就是算计。他们很可能趁机压价,用最劣质的陈粮打发我们。或者……”老人欲言又止,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更深沉的忧虑。

“或者向女娲氏告密?”共工冷笑一声,篝火在他眼中跳动,如同燃烧的怒火,“我考虑到了。羿知道轻重。他会告诉苗风,我们只是在深山里艰难求生,无意再起争端。而且,他带去的只是皮毛和饰品,没有透露赤石矿和我们的计划。羿的忠诚和口才,我信得过。”

会议在凝重的气氛中结束。众人散去,各自执行任务。癸冥和山魈低声商议着明日狩猎的路线,蒲则召集妇女们,清点着所剩无几的食物储备,思考着如何再掺入更多的草根树皮。

共工独自一人,踏着冰冷的月色,走到营地边缘的悬崖边。这里视野开阔,凛冽的寒风毫无遮挡地呼啸而过,吹得他散乱的头发狂舞,如同他内心翻腾的思绪。他扶着冰冷的岩石,眺望着东方。今夜无云,极目远眺,在遥远的地平线上,依稀能看到几点微弱但持续的光亮——那是女娲氏部落聚居地的篝火!三天前那场血腥的溃败,如同梦魇般再次袭来。他仿佛又听到了石斧砍入骨肉的闷响,听到了族人临死前的惨嚎,看到了女曦站在高坡上,那冷静甚至带着一丝悲悯的眼神!那眼神,比任何嘲讽都更刺痛他的自尊!

“力量……我们需要力量……”共工紧握双拳,指甲深深嵌入掌心,渗出血丝也浑然不觉。他并非畏惧战斗,共工氏的战士从不缺乏勇气!他们败在悬殊的人数,败在女娲氏精妙的战术配合,败在对方更精良的武器和护甲!“女曦……我会回去的。带着你从未见过的力量,带着足以将你的骄傲碾碎的力量!”他对着虚空低吼,声音被狂风撕碎,却在他心中燃起熊熊烈焰。

接下来的日子,整个部落如同上紧了发条的机器。采集矿石的队伍天不亮就出发,在幽暗危险的洞穴中劳作,傍晚时分带着沉甸甸的收获返回。洞穴深处,被癸冥清理出来的“实验区”成了共工新的战场。他亲自挑选了几个心灵手巧、做事沉稳的年轻人——包括发现矿石的砾,以及一个名叫“冶”的、对火候有着天生敏感的年轻人。

第一次尝试简单粗暴。他们直接在篝火上堆起矿石,用兽皮扇风,期望高温能改变石头。结果只得到了一些被熏黑、碎裂的渣块,毫无用处。年轻人眼中充满了失望。

“不行,火不够旺,石头也没放对地方。”共工抹去脸上的黑灰,眼神却更加坚定,“我们需要专门的炉子,能把火聚拢、烧得更旺的炉子!还需要……容器,像煮肉的陶罐,但要更耐烧!”

这个认知开启了新的探索。共工带着冶和砾,开始在附近寻找合适的材料。他们在一条尚未完全封冻的小溪边,发现了细腻的黏土。挖回黏土后,共工凭着记忆,指挥年轻人反复揉捏、摔打,塑造成深碗状的坩埚。但第一次烧制,坩埚直接在火中裂成了碎片。

“火太急,泥巴没揉透,里面有气泡。”冶仔细观察着碎片,说出了自己的看法。这个沉默寡言的年轻人,对泥土和火焰有着异乎寻常的理解力。

共工采纳了他的意见。他们花了整整两天时间,反复淘洗黏土,去除杂质,像揉面团一样耐心地揉搓,再阴干数日。第二次烧制时,他们小心翼翼地控制着火候,用小火慢慢烘烤。这一次,坩埚虽然布满了裂纹,但总算保持了形状。

与此同时,寻找搭建炉子的材料也在进行。他们在山谷背风处找到了合适的片状岩石。共工设计了一个简单的方形结构,留有添柴口和通风孔。搭建过程同样充满波折,岩石沉重难以搬运,垒砌时稍有不平就容易垮塌。经过数次失败,一个勉强稳固的石炉终于矗立在实验区。

为了让炉火更旺,共工想到了风箱。他们猎获了一头体型巨大的野猪,剥下坚韧厚实的猪皮。妇女们用骨针和兽筋线,将猪皮缝制成一个巨大的皮囊,两端开口,一端固定上木杆。当两个壮汉拉动木杆,皮囊鼓动,强劲的气流便从另一端喷涌而出,灌入石炉的通风孔。

炉火熊熊燃烧起来,发出呼呼的声响,将整个实验区映照得通红,热浪扑面而来。共工将几块精心挑选的赤石放入新烧制的坩埚,再将坩埚小心翼翼地放入炉膛中心最炽热的位置。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众人屏息凝神,紧盯着炉火。汗水顺着他们的脸颊、脊背流淌,在火光下闪闪发亮。炉温极高,靠近的人感觉眉毛头发都要被烤焦。坩埚在烈焰中沉默着,赤石似乎毫无变化。

“再加把风!”共工吼道。

拉动风箱的战士咬紧牙关,使出全身力气。火焰猛地蹿高,颜色由红转黄,甚至透出一丝骇人的白炽。炉膛内的岩石被烧得噼啪作响。

突然,“噗”的一声轻响!在众人绝望的目光中,那只承载着希望的坩埚,承受不住持续的高温和内部可能产生的压力,再次碎裂开来!赤红的矿石混合着碎裂的陶片,散落在通红的炭火中。

“又失败了……”砾沮丧地垂下头。

冶却死死盯着炉膛内散落的矿石碎片,眼中闪过一丝异彩:“首领!看!有些石头……化了!”

共工心头一震,不顾灼热,用长木棍迅速拨开炭火和陶片。只见几块较小的矿石边缘,确实呈现出一种奇异的、半熔融的状态,闪烁着比火焰更亮的、金红色的光泽!

“是火候!是容器!我们接近了!”共工的声音因激动而颤抖,“冶说得对!石头真的会融化!我们找到了方向!继续!改进坩埚,加固炉子!下一次,我们一定能成功!”

希望,如同炉中那一点熔融的金红,在失败的灰烬中顽强地闪烁着。

失败,改进;再失败,再改进。实验区成了共工氏部落最忙碌也最充满希望的地方。每一次坩埚的碎裂,都让冶和负责烧陶的妇女们更加用心地挑选黏土、揉捏、阴干、控制火候。坩埚的厚度增加了,形状也更利于受热。石炉被用更粘稠的泥浆仔细加固了缝隙,通风口的角度也被调整,以求风力更集中地吹向坩埚底部。拉动风箱的战士换了一批又一批,每个人都累得手臂肿胀,却毫无怨言,因为他们知道,炉中燃烧的是部落的未来。

第七天的傍晚,夕阳的余晖如同熔化的黄金,泼洒在营地和不远处的实验区。经过又一次漫长的烧炼,炉火渐渐熄灭。炉膛内,那只最新烧制的、厚实的坩埚,虽然表面布满了焦黑的灼痕和细微的裂纹,却奇迹般地保持了完整!

共工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亲自用湿泥包裹的长木夹,小心翼翼地将滚烫的坩埚从尚有暗红色余烬的炉膛中夹出。坩埚内,不再是坚硬的矿石,而是一汪粘稠、炽热、如同大地血脉般缓缓流动的金红色液体!它在逐渐冷却的空气中,散发着令人窒息的高温,光芒耀眼,仿佛将西沉的太阳都装在了里面!

“成了!成了!”砾第一个激动地跳了起来。

“别吵!”共工低喝一声,声音却同样带着压抑不住的颤抖。他强忍着激动,将坩埚稳稳地移到旁边早已准备好的地方。那里,用一块相对平整的岩石,刻出了一个简单的、长条状的凹槽——这是石剑的模具。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坩埚口。共工深吸一口气,缓缓倾斜坩埚。金红色的、如同熔岩般的液体,带着灼热的气息和刺目的光芒,顺从地流淌而出,注入石模的凹槽之中。液体与冰冷的岩石接触,发出“滋滋”的声响,腾起阵阵白烟。

当最后一滴金红液体注入凹槽,时间仿佛凝固了。众人屏住呼吸,围成一圈,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逐渐失去光芒、由红转暗、最终凝固成型的金属条。空气安静得只剩下山风的呜咽和众人粗重的呼吸声。

终于,共工用木棍轻轻敲了敲那已经完全冷却、呈现出暗红色的金属条。它应声与石模分离。他弯腰,捡起了这柄粗糙的、带着毛刺和铸造痕迹的、人类历史上第一把由共工氏部落铸造的铜短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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