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周原没有硝烟(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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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地以东,一片被夏日骄阳熬煮得焦渴的平原上,尘土滚滚卷起赤褐色烟幕。两军对峙,阵线泾渭分明,像在地面上劈开了一道流血的沟壑。那是虞国青绿的旗帜与芮国赭红的麾帜构成的分界,虽在灼人的热气里偃旗息鼓,但杀机凝成无声的铁幕,沉沉压在军士们紧绷的心上。烈日将矛尖镀上一层闪烁寒光的白点,灼烤着兵士披挂的皮甲硬壳,闷热中弥漫着一股令人作呕的铁锈和汗腥混杂的气息。
虞伯仲站在驷马拉动的青铜战车之上,身形魁伟,须发已掺杂上几缕粗硬如枯草的白丝。他握在手中的宽厚佩剑剑柄上,血迹早已干涸发黑,像一枚丑陋的烙印。他双目赤红,狠狠瞪视着对面车驾上的芮侯偃,那喷火的目光在热浪蒸腾的空气中几乎要灼烧出一条路来。
“偃匹夫!”虞伯的声音撕开裂帛一般,刺破了凝滞,“那片地,那井田边的水沟,自是我虞国先民辛苦排挖开掘而出!如今禾苗正盛,你却指使卑劣之徒,夜半撬动界石,偷挖水道!”他吼声中气十足,手指戟指着对面:“如此阴夺豪抢!何等无耻!”
对面战车之上,芮侯偃的脸色本就蜡黄,此刻在火气的燎烤中浮出更显病态的酱紫。他虽矮小枯槁,但一双眼却射出鹰隼般咄咄逼人的锐光。“可笑至极,仲莽夫!”他沙哑着喉咙冷笑,这笑声在紧绷得几乎快断裂的空气中显得格外刺耳,“那道水沟源头分明在芮境山涧流淌而下!虞人贪心不足,垒土筑堤硬要截留上游之水,竟倒打一耙说我偷窃?莫非山涧之水也是你虞家天降?!”他重重一顿手中的长戈铜柲,沉闷的撞击声让周围士兵的耳膜也微微发颤,“休想!”他陡然暴喝一声,震得整个阵线微微晃动,“水脉田土,关乎国人生死根基!寸土不让!滴水不还!”他的脖颈根根青筋盘虬凸起,如老树暴突的根节。
双方主君隔空怒骂,激烈的言辞犹如滚烫的烙铁,一次次撞击着军士早已绷紧如满弓弦的神经。焦渴难耐的喉咙里发出含混粗嘎的喘息,疲惫沉重的双腿微微颤抖。然而,刀尖、戈刃仍死死地指向对面,如同一条条无声噬人的毒蛇,随时等待发难的契机。
两国交界处的每一寸土地都像是浸透了过去几轮混战的陈旧血腥,早已板结成块状、再也洗刷不净的暗红泥土,无声地盘绕在每一次沉重呼吸之中。几个士兵的伤处渗出的脓血又添上了新的猩红。空气滚烫粘稠,混杂着泥土干燥呛人的气息、兵器金属的冰冷腥气、腐烂伤口的恶臭、以及绝望和麻木酝酿出的沉闷死气,沉沉压在每个人早已不堪重负的肩头。
就在这胶着得几乎令人窒息的死局之下,一声尖厉刺耳的鹰唳骤然撕裂沉重的天际。一只沙隼陡然如箭矢般直窜入高空,仿佛也被这低矮战场上凝聚的沉重戾气惊扰了巢穴。虞伯闻声动作一僵,那对原本血红的眼珠微微一凝滞,随即又猛地亮起一股狠厉的光芒。然而片刻之后,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那股蛮横的戾气竟像是被无形的堤坝硬生生阻住了一样,缓缓收敛凝聚。他粗大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色,最终不甘地朝自己车旁一个虬髯大汉重重地挥动了一下手臂。
“战报!”这虬髯大汉声音嘶哑,像是在沙地里磨砺过。他猛地扯开手中一卷还带着汗腥味的薄木牍,深吸一口气,喉结滚动间干咽了一口,仿佛要强行压下心头的惊惧:“伯侯!西……西境急讯!”他声音猛地拔高,带着最后一丝力气尖啸出来,冲破了那令人窒息的沉闷,“犬戎!”
车阵后方,原本凝固的人影里骤然一阵不易察觉地细微骚动,如同被风吹起涟漪的死水潭。几个虞军兵卒下意识地朝身后、西方犬戎可能袭来的方向望了又望,眼神里分明蒙上一层本不该有的惊惧阴影,搅扰了眼前杀意的纯粹专注。犬戎的恶名,犹如荒漠深处裹挟着沙砾的腥风,早已带着灼人鲜血和惨厉嚎叫,远远扩散渗透至这些饱经风霜的边陲士卒的骨髓缝隙之中。
虞伯仲那张布满风霜沟壑的脸骤然拧得更深,虬结的眉毛狠狠绞在一起,像两块无法化解的黑铁。他沉默着,死死盯着对面同样勒马稍停、紧锁眉头的芮侯偃。西境的狼烟如同投入死湖的石块,瞬间击破了这东境旷野上胶着的死气。“偃!” 虞伯突然猛地向前踏一步,战车被他踩得发出不堪重负的沉闷嘎吱声,他声如金铁交鸣,刺入对面芮侯耳中,“如此对峙纠缠下去,让犬戎趁虚而入撕咬我腹背?若如此,你我莫说争田夺水,怕是连祖辈灵位下的一抔黄土,亦将被那些茹毛饮血的豺狼踩得稀烂,再添些血腥污秽!”他眼中闪过一丝极端复杂的情绪,既有被逼无奈的暴怒,也有一丝绝境求生的冰冷计算,“与其在此徒耗国本,为他人做下酒之肉,倒不如——”他顿了一顿,每一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血腥气和青铜的寒意:“让‘那一位’来断个分明!”
“那一位”三个字在滚烫死寂的空气里撞击回荡。
芮侯偃蜡黄病容的脸上肌肉明显一抽,眼中盘踞的那股锐利锋芒,此刻如遇寒冰,终于出现一丝细不可察的动摇。他握紧戈柲的手指关节捏得发白,喉结在枯瘦的脖颈上剧烈地上下滚动了几下,艰难吞咽着干涩和惊疑。西戎的阴影,远比眼前这东境的死斗更具有毁灭性的力量,如悬在头顶的冰冷刀锋。半晌,一丝刻薄的冷峻缓缓爬上他紧抿的嘴角,他迎着虞伯那咄咄逼人的目光,齿缝间挤出几个字,带着磨牙般的沙沙响:“‘那一位’……好!甚好!西岐!姬昌!”芮侯的眼神像淬过冰,“素闻西伯昌‘仁厚’,号称道德圣君。”他刻意拖长了后几个字,腔调里糅杂着分明的不信和一丝尖锐的嘲讽,“我便去瞧瞧,他那‘仁厚’,是涂金子的假面,还是真的能秤一秤我们这两国的斤两!”他猛地一挥手,带着一股破釜沉舟的戾气:“启程,去周原!”
车轮启动,车轴的吱呀声终于暂时取代了战场上凝滞的死亡气息。
一辆由两匹温顺灰马拉着的普通轺车碾过尘泥混杂的路面,吱呀作响,缓慢地行驶在通往周原的官道上。车前辕上僵直坐着的虬髯大汉名叫“隗”,是虞伯仲的车右武士兼任驭夫。他粗壮的臂膀裸露在外,皮肉在日头曝晒下显出粗砺粗糙的色泽,靠近肩胛处盘亘着几道深褐色的扭曲鞭痕,如同粗劣缝在皮肤上的旧布条,无声地诉说着某种过往的艰辛。这是早年被戎人掳去为奴时留下的印记,连同他那微卷棕褐的头发和略显深陷的眼窝一样,都透着化不开的异族影子。他握着缰绳的手背粗厚,指节关节因为常年用力显得格外肿大,其上沾满混合的泥尘和暗色污迹,指甲缝里似乎嵌着永远洗不净的田间黑泥。他一路沉默着,头颅微微低垂,眼神仿佛凝固在车前轮毂卷起的细碎尘埃里,又好似穿越了千里万里,落回遥远的戈壁深处某个永远也点不燃一丝温暖的冰冷角落。只有车轮每一次辗过石子发出突兀的碰撞声时,他那双粗糙蒲扇般的大手才会下意识地用力一紧,指节因骤然发力而绷出灰白的边缘。
虞伯仲斜倚在车舆之内,他厚重的身体塞满了车厢一侧,像一座挪不动的小山。芮侯偃则蜷缩在对侧角落里,身体紧绷着如一张搭上弦的弓,两人目光偶有短暂交锋,便立刻各自嫌恶地错开,望向车窗外各自的国家方向。空气凝滞,只剩下轺车单调的吱呀声和马蹄沉闷的踢踏,每一次轻响都在死寂中格外刺耳,提醒着这两位被逼放下刀兵、去求告他人的君主之间那根深蒂固的敌意。窗外,旷野被酷烈的烈日晒得一片贫瘠枯黄,几丛稀疏低矮、在风中徒劳招摇的野蒿也被晒得耷拉了脑袋,叶片边缘卷曲焦枯,毫无半分生机。天际线偶尔掠过一两只盘旋的食腐猛禽投射下黑色阴影,单调压抑如同此刻车厢内的氛围。
车行两日,道路两旁草木开始变得略微稠密鲜亮,土壤也渐渐透出些许湿润气息。一阵温热干风蓦地拂面而过。
一股久违的、清冽甘甜的气息骤然涌入鼻腔,瞬间冲淡了车厢里凝滞许久的沉闷土腥与汗臊。这气息是如此陌生而鲜明,混着雨后初晴泥壤的清新、水流冲刷河石的干净、远处林木茂盛处松脂的幽然清香,还有……还有成熟谷物蒸腾在太阳下的,那种令人瞬间感到充实温暖的、沉甸甸的馨香。这是属于丰饶安稳之地的空气。隗那深陷的眼窝微微抬了抬,仿佛凝固的眼珠第一次尝试转动,他下意识地吸了一下鼻子,那微带卷曲的褐色发梢在风里轻颤着。
“呵。”虞伯仲浑浊的眼睛扫过车窗外大片的田畴,他轻嗤一声,语调沉缓如同裹着铁锈的砾石,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疏冷评点,“土色颇厚,” 他的目光在那些阡陌齐整的田陇上一掠而过,如同打量一件不值深究的器物,“看来此处野人倒是勤恳。”
芮侯偃蜷在另一侧角落,始终微阖着眼,枯瘦的身体在车厢的微微颠簸中几乎纹丝不动,只在唇角牵拉出那抹惯有的、刀锋般锐利刻薄的讥讽笑意。“勤恳何用?”他眼皮也不抬,沙哑低语如同碎瓷磨过,“姬昌的‘仁德’,能挡得住镐京的那位?能挡得住……犬戎?”最后两个字从他齿缝间迸出,带着一股深入骨髓的寒意与轻蔑。车厢里瞬间沉窒下去,只剩下车轴单调的、令人心头发紧的吱哑声。
隗紧握缰绳的手背上,一根突兀暴涨的青筋随着车行的节奏在苍黄色皮肤下不安地微微搏动,像是在应和着那刻骨铭心的西边杀伐之音。他的呼吸在这句话后似乎变得异常滞涩沉重,又竭力控制着,仿佛要将胸腔里翻涌的腥气硬生生压回深处去。他下颌绷紧的线条微微抽搐了一下。
突然,前方隐约传来的人声争执穿过田野寂静的屏障,直直传入耳朵。两个截然不同的语调,一个粗哑含怒,一个尚带年轻气盛。
众人循声望去。
就在大道左侧约百步远的田埂旁,一小片田地正被葱郁的绿意覆盖着。两个身影僵持在那道低矮的田埂旁,像是被钉在了土地的界线之上。
一个身材精壮的老农,布衣上沾满泥点,脸上被沟壑刻满风霜印记。一个年轻人,骨架初成,赤着沾满泥土的光脚丫,身量已与老农相当,眉头紧皱。两人各执一端,脚下那道用泥土堆积垒成的田埂界线,被新翻动的潮湿泥土溅出痕迹,新鲜的湿泥溅洒在草叶上。老农正指着田埂对面,喉咙里发出压抑的低吼,显然处于激烈的情绪之中,争执声越来越清晰。
“小子!你怎敢如此胡来!”老农声音嘶哑得如同刮过粗砂纸,脖颈上同样盘踞着因激动怒张的青筋。“分明过界!昨日大雨冲塌了我那角篱笆,你家新挖的这条引水小沟,竟顺势就掘到我这边堆肥的地头!这泥水混着秽物一股脑流入了我的苗田!你瞧瞧我这育好的嫩苗!”他猛地弯腰,从自己脚边那刚被污浊泥水浸湿的土地里揪起一把蔫萎垂头的禾苗,叶片边缘已带上了不祥的黄色斑点。湿淋淋的泥水顺着他粗糙的手指往下滴,“眼见得就要糟践!”
那被指责的年轻人脸孔瞬间涨得通红,眼中闪过一丝惊愕,随后被一股急切反驳的冲动所取代。“六伯!”他声音拔高,带着年轻气盛的不服,“前日雨势太急,是您家那竹篱笆没扎牢固,一大片倒了过来!那堆在埂边的秽物给冲得七零八落,连带着我家新修水沟也被填了大半!我方才只是想把自家那条沟重新清理出来!”他似乎急于证明,也伸出手,有些懊恼地用力指了指自己脚下刚费力挖开又被泥浆淤住的水沟,“您……您瞧瞧这!”
隗的手无意识地将手中的缰绳勒紧了一分,灰马不满地打着响鼻顿住了脚步。他深陷的、混血特征过于分明的眼窝深处,瞳孔微微一缩,瞬间闪过的不是惊讶,而是一种近乎漠然的熟稔——这种为了地界、为了灌溉之利而起的争斗,其愤怒的火焰、其不惜互殴相伤直至头破血流的蛮悍凶狠,在他早已如同烙印般熟识的过去岁月里,曾经是构成整个世界图景的基色。荒野里抢水源的人,向来不是被打死,就是被渴死。远处车轮声响,虞伯仲和芮侯偃的身影在尘土中微微摇晃显形,他们的目光如同狩猎的鹰隼,牢牢锁定了田埂边的两个身影。隗眼角的余光敏锐地捕捉到了对面两位国君唇边那极轻微地、几乎难以察觉的向上牵拉——那是一种洞悉内情的了然。争执声越发清晰刺耳。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刹那,老农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烫了一下,陡然松开了紧攥禾苗的手,那几株带泥的禾苗无声地跌落在他沾满湿泥的脚边。他那张布满沟壑的脸猛地扭向大道方向——隗僵直坐着的轺车、车后两个华服的身影尽数落入他眼中。
老农浑身猛地一震,一股莫名的惊惧瞬间冻住了他眼中正燃烧着的怒火。脸上肌肉抽动几下,仿佛有无形的鞭子抽打在他的脊梁骨上。他原本激愤挺直的身体猛地僵住、佝偻了下去,像被无形的重压骤然砸弯了腰。
“六伯!你……”年轻人还欲反驳,看到老农骤变的神色,顺着他的目光也望了过来。当年轻人那尚未彻底褪去稚气的脸庞对上大道上两束来自王侯的、冰冷审视的目光时,瞳孔骤然一缩,眼中的愤慨如同被迎面泼了一盆冷水,瞬间熄灭下去,只余下大片茫然无措的空白。
老农几乎是踉跄着往前一步跨过那道沾满泥浆的田埂界线——那条他们方才争执不休的界线!他慌乱地用沾满泥污的手指,用力扒拉着年轻人那边的沟渠边缘堵塞的浮土烂泥,喉咙里发出粗嘎急促的喘息:“快!快!把淤塞的地方挖开!不能污了人家的田!快!”他声音透着不容置疑的急切,埋头就开始徒手刨挖泥泞,浑浊的泥水瞬间浸透了他的衣袖和臂膊。
年轻人张着嘴,呆立在原地几息,眼中那股少年意气的愤怒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完全懵懂无措的茫然。他终于明白了什么,手脚慌乱地也跟着弯下腰,和老农一起用手去抠弄那黏腻的泥浆。
“对不住!六伯!是我……是我水沟修得歪斜了!把……把您的田……给脏污了……”年轻人一边拼命用手清理泥沟边缘,一边声音发颤、语无伦次地道歉,“我……我这就刨开,让水流直过来……”
他猛地抬起头,那双因为劳作而显得粗糙有力的手拼命指着田埂之外一片略显杂乱的荒地,“六伯!您那堆肥的地!我……我马上就去那边!给您另起一块干净的!比原来更大!”他的声音因羞愧和急切而微微变调,“我这就去!这就去!”
老农用力摇头,满是褶皱和泥污的脸上竟似乎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窘迫。“莫说!莫说!”他的声音低哑而急促,又飞快地瞥了一眼大路方向,那眼神像是在躲避什么灼人的东西,“是我家竹篱笆朽了才惹的祸!你只管挖你的沟!我那点秽物田,挪挪不打紧!莫要坏了我西面那片秧苗!”他说完,又像生怕被人久看一样,再不停留,手脚并用地匆匆攀上田埂,泥水淋漓地快步朝大道另一方向逃也似的奔去,头也不回地扎进那边疏林小径里去了。
只剩下年轻人还弯腰站在那片泥泞狼藉的田沟边,望着老农仓惶远去的背影,又茫然地看向大路上停驻的轺车和车上人影——那几个衣着不凡、目光沉沉如同山岳压顶的身影笼罩住那年轻农人原本涨得通红的脸迅速褪成惨白,额角沁出点点汗珠,混杂着污泥沿着他的下颌往下滴。他手足无措地僵在原地,仿佛脚下踏着的是燃烧的焦炭,最终也猛地转过身,拖着沾满泥浆的赤脚深一脚浅一脚地狼狈涉过水沟,朝完全相反的方向飞快逃离,身影很快消失在另一片田埂拐弯处杂生的茂密青蒿丛中。
田埂旁,只剩下那道被刨过、又被扒开了一些的新鲜潮湿泥痕,孤零零地证明着方才确实发生过的争执。那新鲜的、湿漉漉的痕迹旁,是重新恢复流畅的、清亮的水流,正顺从地沿着年轻人修整后的沟渠,汩汩流入属于他自己的那片田地,不再有一丝溢出侵扰隔壁。
空旷的田畴瞬间只剩下风过禾苗的沙沙声响,以及远处几只悠闲雀鸟的啾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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