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章 血书鱼笼(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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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远处,隐约可见一些摇摇欲坠、糊着泥巴草秆的、如同巨大蘑菇般挤在一起的破败木屋轮廓。

一艘艘歪歪扭扭靠在岸边、布满蛀洞、仿佛随时会散架的小木船……

最清晰、也是最密集的,是倒映在水里的东西——

鱼!

无数条鱼!

不是活的!是死鱼!

在倒影的水光晃动中,能看到岸边简陋的空地上,胡乱堆满了小山般腥臭的死鱼!有些已经高度腐烂发白肿胀,吸引着密密麻麻的苍蝇蛆虫;有些似乎刚死不久,鳞片还带着诡异的色泽,僵硬的眼珠空洞地睁着;在更远处,一条被砍掉鱼头、内脏流了一地的大鱼尸体,被随意丢弃在水边。

空气中那无处不在的、混合着鱼腥、腐烂植物、霉菌和血污的粘腻气息,源头似乎就在门外。

这就是…老巴里口中的“渔村”?

就在这充满腐败死亡气息的倒影中心。

泥水洼的边缘。

清晰无比地倒映着一个巨大的、用深色岩石堆砌而成的、歪歪扭扭的、布满缝隙的结构轮廓。

那轮廓极其简陋,像一口倒扣在地上的、用巨石胡乱围砌的巨大无比的、方形的……石笼?

它的前方没有门,只有一个不规则的黑黝黝的大洞口,对着水面。那洞口幽深,边缘尖锐粗糙,像是一张择人而噬的巨兽之口,吞噬着所有来自水下的活物和漂浮的死物。

在笼顶和笼壁的石块缝隙间,一些暗红色的、如同干涸血迹染就的污痕,组成了一个个模糊的图案。

鱼的形状。

一条条扭曲、形态各异、被钉死在石缝间的鱼!图案线条原始粗粝,如同远古的岩画,充满了赤裸裸的死亡和献祭的意味!

这就是…那个入口?

通往“鱼市”或者……“地下”的入口?

“金笼子……” 老巴里嘶哑的声音如同鬼魅低语,在寂静中再次响起。他佝偻的身影在油灯投射的墙壁上扭曲晃动,像一株枯死的珊瑚。“……那石头坑…就是‘金笼子’…进去的鱼…活的死的…就都是祭品了…出不来的…”

话音落下,整个狭窄、污浊、弥漫着痛苦和死亡气息的小屋,陷入一种更深沉、更令人窒息的死寂。只有角落里卡洛斯压抑不住的、垂死的粗重喘息,如同破风箱般回荡。

刘天尧的脸深深埋在冰冷的、充满灰尘和血腥泥污的地面上。

身体因为剧痛和脱力而无法抑制地微微抽搐。

肿胀失焦的左眼死死盯着木板门缝隙外那方寸倒映的水光。

水光晃动。

那巨大石笼狰狞的倒影扭曲着,门缝外死鱼堆叠腐烂的恶臭气息似乎穿透了木板,丝丝缕缕地渗进来。

冰冷。

无边无际的冰冷和一种被看不见蛛网缠绕的粘腻窒息感,彻底将他包裹。

“渔村”……

“鱼市”……

“血蛭”……

安娜的尸体被带走的方向……

油布包裹里那片带着诅咒荧光的碎片……

还有眼前这倒映的、石头上画满死鱼献祭图腾的巨大石笼入口……

一条冰冷血腥、通往更深地狱的路径,在那片小小的、混沌的倒影泥水洼里,清晰地铺展开来。

刘天尧紧攥着那片黏腻油布碎片的手,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出细碎的声响,指缝间有尚未干涸的、闪烁着蓝绿色荧光的污迹缓慢渗出。他的头埋在泥污里,肩膀细微而急促地耸动着,每一次压抑的抽动都撕扯着全身撕裂的伤口,却没有发出一丝声音。空气像凝固的铅块,沉甸甸地压着狭小屋子的每一个角落。

“操!”阿豹猛地一脚踹在旁边的空木箱上,腐朽的木板应声裂开几道缝隙,灰尘簌簌落下。他铜铃大眼里凶光毕露,又带着一丝被压抑到极致的恐慌,来回在刘天尧和老巴里之间扫视,像头被无形锁链困住的暴怒狮子。“老东西!你把话给老子说清楚!什么狗屁金笼子血蛭!天尧哥的东西还回来!” 他朝老巴里逼近一步,魁梧的身体带来巨大的压迫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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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巴里无声地佝偻在角落的阴影里,浑浊的黄眼珠如同泥沼中的两点残火,没有任何波澜。他甚至没有再看阿豹,那目光依旧穿透空气,落在蜷伏在地上的刘天尧身上,仿佛穿透了他的皮肉骨骼,直视那被撕裂的、流着毒血的灵魂。

就在这时。

笃…笃…笃……

一阵极其轻微、却异常清晰的敲击声,如同鬼魂轻叩棺盖,毫无征兆地从小屋紧闭的木板门后传来。

不是暴烈的砸门,也不是雨点的滴落。那敲击声极其规律,带着某种刻板僵硬的韵律:先是一短促,然后两下稍长,最后三下极快的轻点。敲在门板的同一位置,发出沉闷而空洞的回响。声音穿透门板缝隙,在死寂的屋内清晰可闻。

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像一根无形的冰刺,瞬间扎破了屋内凝固的压抑。

阿豹冲向老巴里的动作猛地僵住,脸色骤变,凶戾的眼神瞬间被高度的警惕取代,肌肉绷紧如同随时扑咬的恶犬,锐利的目光猛地射向那扇紧闭的木门!这荒僻渔村,这肮脏角落,谁会这样敲门?还是这诡异的暗号?!

角落里的卡洛斯也因为这声音剧烈地抽搐了一下,喉咙里发出更急促痛苦的嘶气声,濒死的身体努力向更阴暗的地方蜷缩,仿佛要融入墙壁的霉斑里。

老巴里那双昏黄的、仿佛万年不变的眼珠,在听到敲击声的瞬间,极其细微地转动了一下。没有任何惊讶,只有一种……等待已久的东西终于落地的漠然。他干瘪如枯枝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发出嘶哑含混的、如同风穿过空洞的声音:

“……送葬人的…船钟…响了…过时不候…”

船钟?送葬人?过时不候?!

阿豹听不懂这些隐语,但他野兽般的直觉感受到了那门外无声传递的冰冷威胁!他立刻放弃了与老巴里的对峙,一步跨到刘天尧身边,粗壮的手臂穿过刘天尧的腋下和膝弯,用力就想将人硬架起来:“妈的管他什么鬼!此地不宜久留!天尧哥,咱们走!老子背着你,杀出去!”

就在阿豹手臂发力试图撑起刘天尧身体的刹那!刘天尧那只紧攥着油布碎片、因为剧痛而微微颤抖的左手,猛地向上抬起!动作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强横力量,硬生生挡开了阿豹意图抱起他的胳膊!

“别碰我!”刘天尧的声音像是从布满玻璃渣的喉咙里磨出来,嘶哑破碎,却带着冻土般的坚硬。他依旧维持着面朝下、额头抵着冰冷泥地的姿势,甚至没有抬头看门一眼。他所有的意志,所有残存的清醒,全部钉在了那片被他攥在手心的、污秽粘腻的油布碎片上!

昏暗摇曳的油灯光芒下。

那片被他从包裹上撕下来的油布碎片,在手掌的支撑下微微离开地面。

碎片边缘,那些粘稠的、闪烁着不祥蓝绿色荧光的污迹,因为空气的接触,颜色似乎变得更加妖异。

在那些污迹浸润的边缘,被污损遮挡的、原本模糊的字迹……露出了被污迹环绕的……一小块!

不再是整片的荧光污秽。

借着那微弱的光,他终于看清了那露出来的一小块是什么。

那不是普通的纸张。

而是一种极其厚实、纹理粗糙、泛着暗黄色的劣质粗纸。

像是那种给死人封箱的粗糙草纸。

上面的字迹——

是字!

是X国文字!字迹仓促潦草,如同濒死之人用尽最后的力气在血泊中涂抹!笔迹的墨色并非是墨,而是一种……深褐色接近黑色的、早已干涸凝固的……血!

最顶端露出来的两个字,被蓝绿污迹半遮半掩:

“……勿……入……”

血书的……警告?

“勿入”?勿入哪里?鱼市?金笼子?还是……

刘天尧的心脏如同被一只冰冷的铁手狠狠攥紧!呼吸都为之停滞!

笃…笃…笃…笃笃笃……

木板门后的敲击声再次响起!

这一次,节奏变得更加急促!敲击的力度也随之加重!仿佛外面的人失去了耐心,声音里带上了冰冷的催促意味!每一次敲击都像重锤砸在紧绷的神经上!整个破旧的木板门都似乎随之微微震颤!灰尘顺着门板扑簌簌落下。

阿豹的额角青筋暴起,眼睛死死盯着震颤的门板,又焦急地低头看看纹丝不动、死死盯着手心碎布的刘天尧,急得几乎要喷火:“天尧哥!没时间了!那帮杂碎就在外面!走啊!”

老巴里浑浊的声音如同阴冷的蛇信,再次从角落幽幽吐出,这一次是对着门说的,却又像是回答所有人:

“……‘信’……来了……只能带一个人……出去……”

他的目光,越过阿豹和刘天尧,落在墙角蜷缩着、浑身散发腐朽死亡气息的卡洛斯身上。

那目光,冰冷而残酷。

仿佛正在称量一只待宰的猪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