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科举冤魂(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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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有无穷的阴谋,无尽的黑暗。但此刻,他们彼此深知,无论光明之下还是阴影之中,都有一道身影,在与这滔天的罪孽抗衡。

双璧合一,刚柔并济。北镇抚司的锋芒,已悄然出鞘。

月光如洗,流淌在鳞次栉比的屋瓦之上,将京城的轮廓勾勒得既恢宏又森然。万千灯火在脚下蔓延,直至隐没在远方的黑暗中,每一盏光下,似乎都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与交易。

沈聿官袍上的绣纹在清冷月色下泛着微光,他身姿笔挺如松,目光沉静地扫过这片他誓言以律法守护的城池。然而,律尺能量丈量明处的罪恶,却难以触及那些在阴影里滋生的蛆虫。

萧焰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卧在屋脊,嘴里叼着一根不知从哪儿摘来的草茎,看似慵懒不羁,可那双映着月华的眼眸,却锐利如鹰隼,精准地掠过几个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涌动的坊市、府邸。那是光鲜表皮下,京城跳动的黑暗脉搏。

沉默在他们之间蔓延,却并非尴尬,而是一种无需言说的默契与沉重。他们都清楚,状元郎的血案只是冰山一角,撕开了一道口子,露出了其下盘根错节、更深更脏的泥沼。晋王的暂时退避,绝不会是终点。

“下一个会是谁?”萧焰忽然开口,声音被夜风送得有些飘忽,“是哪个不开眼的蠹虫,还是……更上面的?”他拇指随意地朝上方指了指,意有所指。

沈聿没有立刻回答。他想起今日下朝时,几位重臣看他那复杂难辨的眼神,有忌惮,有审视,也有冰冷的算计。北镇抚司这把刀,如今露出了非常规的锋芒,已然刺痛了一些人。

“是谁并不重要。”沈聿缓缓开口,声音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只要罪证确凿,律尺所及,皆可丈量。王公贵胄,亦不能外。”

萧焰嗤笑一声,带着点玩世不恭的意味:“你的律尺够得着阴沟里的老鼠,却未必敲得响金殿上的大佛。有些脏活,总得有人用别的法子干。”他拍了拍腰间的刀鞘,发出沉闷的轻响。

沈聿自然听懂了他的话外之音。他没有反驳,因为知道那是事实。光与影,律法与私刑,在这混沌的世道里,界限有时必须模糊,才能达成最终的目的——真正的清明。

“谨慎些。”沈聿最终只说了这三个字,目光依旧望着远方,“你的刀,此刻亦是北镇抚司的刀。刀可以染血,却不能卷刃,更不能反噬其主。”

萧焰挑眉,吐掉嘴里的草茎:“放心,我的刀,只斩该斩之人。至于怎么斩,什么时候斩,我说了算。”他顿了顿,语气略沉,“你也一样,沈大人。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你那公堂之上,未必就比我这刀光剑影里安全多少。”

又一阵沉默降临。但这一次,空气里弥漫的不再是沉重,而是一种无形的、坚韧的联结。他们走在截然不同的道路上,却朝着同一个方向。

忽然,北镇抚司院内传来一阵急促却刻意压低的脚步声,一名身着飞鱼服的锦衣卫缇骑快步来到望楼下,单膝跪地,手中高举一份密封的文书。

“指挥使大人,急报!”

沈聿与萧焰对视一眼。方才那片刻的宁静被瞬间打破。

沈聿步下望楼,接过文书,就着檐下灯笼迅速拆阅。只看了一眼,他的眉头便骤然锁紧。

“怎么了?”萧焰的声音从屋顶飘下。

沈聿抬起头,将纸条捏入掌心,声音里透出冰冷的寒意:“京畿大营军粮亏空案,刚刚主动站出来认罪的那个仓官,在诏狱里……‘自尽’了。”

死无对证。线索又断了。

而且,是在北镇抚司的核心牢狱里,在他们刚刚扳倒晋王一党、风头最盛的时候。这无疑是一个挑衅,一个警告。

萧焰的身影无声无息地落在沈聿身旁,瞥见他紧握的拳头和冷峻的侧脸。

“需要我去‘问问’那些看守吗?”萧焰的声音很轻,却带着血的味道。

沈聿沉默片刻,缓缓摇头:“对方既然敢这么做,必然早已抹平了痕迹。查看守,查不出任何结果,只会打草惊蛇。”

他抬眼,望向京城某个方向,那里是勋贵和实权武将聚集的区域。

“军粮亏空,利益庞大,牵扯的绝不止一个仓官,甚至不止晋王。”沈聿的声音低沉而清晰,“他们断尾求生,动作很快。”

“那怎么办?这闷亏就这么吃了?”萧焰眯起眼。

“吃?”沈聿唇角勾起一丝几乎没有弧度的冷笑,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冷硬,“北镇抚司,从不吃闷亏。”

他转向萧焰,眸中仿佛有冰焰在燃烧:“明面上的线索断了,暗地里的呢?那个仓官死后,最大的利益会流向谁?谁的部下最近换装了新械?谁的庄园在暗中扩招护院?这些,卷宗上看不到。”

萧焰顿时明白了沈聿的意思,脸上露出了那种属于暗夜狩猎者的兴奋笑容:“懂了。我去看看,那些吃了军粮的蠹虫,到底肥了多少胆。”

“找出那条新的尾巴,”沈聿命令道,语气是全然的上位者与搭档的融合,“这一次,不必再等他们断尾。”

“明白。”

话音未落,萧焰的身影已如鬼魅般融入了夜色,几个起落便消失不见,仿佛从未出现过。

沈聿独自站在望楼下,再次展开那张报丧的纸条,看了一眼,然后将其凑近灯笼,火焰迅速吞噬了纸张,化作一小簇灰烬飘散。

他整理了一下一丝不苟的官袍,抚平其上并不存在的褶皱,面容恢复了一贯的沉静与威严,抬步向诏狱方向走去。他要去亲自“查验”那具尸体,明面上,北镇抚司的规矩,不能乱。

暗流已然汹涌,而北镇抚司的双刃,一柄悬于明堂,寒光凛冽,照律行事;一柄隐于暗夜,淬血封喉,扫奸除恶。

锋芒,既已出鞘,不饮血,岂能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