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6章 诏狱异象(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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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水入喉,暂时压下了那股翻腾的灼痛。我靠着椅背,闭上眼,强行将涣散的精神重新凝聚。白鹿、蛊虫、暴毙的太监、消失的死囚、疯癫的狱卒、墙上的爪痕、那四个字——“丞相索命”……无数碎片在脑中疯狂旋转碰撞。

胡惟庸……他究竟想做什么?献瑞是假,用蛊控鹿冲撞御道?若为嫁祸或制造混乱,代价未免太大,且极易引火烧身。灭口御马监太监,是为掩盖控神蛊的来源?那死囚李莽,一个江湖大盗,又能知道丞相什么秘密,值得用此等骇人听闻的方式灭口?甚至不惜留下如此明显的指向性线索?

不对。

我猛地睁开眼。

那狱卒疯癫呓语“丞相索命”,太过直白,直白得像刻意栽赃。还有那墙上的爪痕,非人所能为,更像是……更像是一种示威,一种展示,一种将视线引向怪力乱神、从而掩盖真实目的的手段!

真正的杀招,或许并不在这些光怪陆离的表象之下。

“陈默,”我撑起身子,胃部的绞痛让我声音发颤,目光却锐利起来,“李莽的卷宗,立刻调来!所有与他相关的案卷、口供,一丝不漏!”

“大人,您的身体……”

“快去!”我几乎是低吼出来,又是一阵呛咳。

陈默不敢再耽搁,快步离去。

值房内重归寂静,只剩下我压抑的呼吸声。我强撑着走到案前,摊开纸笔,将眼下线索逐一写下:

白鹿蛊疯 - 御道冲撞 - 目击鬼影 → 指向“天降不祥”?

太监暴毙- 疑似灭口 - 关联控神蛊?

死囚消失- 非人手段 - 狱卒疯语“丞相索命” → 指向胡惟庸?或栽赃?

目光落在“丞相索命”四字上,我划了一条线,引向旁边空白处,写下:太过刻意?疑为嫁祸?

那李莽……他若真知道足以威胁丞相的秘密,为何早不供出?非要等到秋决将至?除非……这秘密并非关于丞相过往,而是正在进行的阴谋!李莽是其关键一环,如今计划启动,他成了必须清除的隐患!

陈默很快抱着厚厚一摞卷宗回来,脸色凝重:“大人,李莽全部卷宗在此。另外……”他迟疑了一下,“刚收到刑部移文,催问李莽秋决事宜,称……称丞相府长史前日曾私下问及此事。”

丞相府长史?

我心猛地一沉。胡惟庸的人,已经开始关切一个死囚的处决时间了?

我一把抓过李莽的卷宗,忽略眼前阵阵发黑,飞速翻阅。打家劫舍,杀人越货,案卷记录详尽,看似并无特殊。直到翻看到其最后一次劫掠的报备清单——劫的是松江府解往京师的漕粮银船。

漕粮银船?

我手指一顿。数月前,松江府确实上报过一起漕银被劫大案,震动朝野,但一直未破。原来竟是李莽所为?

但卷宗记录,当时起获的赃银数目,与上报缺失之数,有近三千两的差额!卷宗标注:疑为李莽狡黠,藏匿他处,然屡审未果。

三千两白银……不是小数目。李莽至死未吐露下落……

一个江洋大盗,死到临头还死死守着这笔巨银,为什么?

除非……这银子,根本不是他藏的!或者说,不止是他藏的!

他劫了漕银,但其中一部分,早已通过某种渠道,流向了别处!他不敢说,是因为一旦说出,牵扯出的将是比杀头更可怕的后果!

而能让他如此恐惧的……

我猛地看向卷宗上记录的李莽最后一次活动范围——淮西凤阳府!

胡惟庸的老家,亦是其势力盘根错节之处!

还有那漕银案发生后,朝中是谁力主将此案压下,交由地方慢慢查访,而非由锦衣卫或刑部直接介入?

记忆的碎片骤然拼接!

是胡惟庸!

冷汗瞬间浸透重衫。

难道那三千两失踪的漕银,竟成了胡惟庸结党营私、甚至图谋不轨的资粮?李莽知其内情,故而被灭口?那白鹿发狂,御马监灭口,是为了掩盖与此事的关联?抑或……是更大的阴谋开端?

“咳……咳咳咳!”剧烈的思考牵动了伤势,我咳得撕心裂肺,伏在案上,几乎喘不过气。

“大人!”陈默急切道。

我抬手,死死攥着一份卷宗,指节青白。

“查……”我咬着牙,从剧烈的咳嗽间隙挤出声音,“查李莽案发前后数月,所有与淮西籍官员、尤其是与胡惟庸府上有过往来的账目、人员流动!秘密进行,绝不可打草惊蛇!”

陈默瞳孔一缩,显然明白了此令的份量和危险性:“大人,涉及丞相,是否先行密奏陛下……”

“证据!”我猛地抬起头,眼底血丝密布,“没有铁证,密奏丞相?是自寻死路!陛下……陛下也不会轻信!”

我必须拿到确凿的证据!在那之前,绝不能走漏半点风声。

胡惟庸这棵大树,盘根错节,党羽遍布朝野。一步踏错,便是万劫不复。

这已不仅仅是一桩怪案,一场阴谋。

这是漩涡,是深渊,是足以将整个王朝都拖入万劫不复之地的惊天骇浪!

而我,仿佛狂涛中的一叶扁舟,船体已破,桅杆已折,却还要迎着那滔天巨浪,扬帆前行。

胃痛如绞,喉头腥甜不断上涌。

我抹去唇边再次溢出的血迹,目光死死盯住卷宗上“淮西”、“漕银”那几个字。

风雨,更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