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声名初显(契机与危机并存)(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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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谷的风,裹挟着冰凌碎屑和若有若无的血腥气,在采石场废墟上空盘旋呜咽。
屠刚和他手下几具僵硬的尸体早已被拖到下游冰窟深处沉了底,连同那些断裂的兵器,都成了冰河淤泥的一部分。
但死亡的气息并未消散,反而如同无形的烙印,深深嵌入这片土地,也烙在每一个幸存者的灵魂深处。
棚屋前那片被踩踏得泥泞不堪的空地上,多出了几个瑟缩的身影。
一个断了条胳膊、脸上带着冻疮溃烂疤痕的中年汉子,带着他饿得皮包骨头的婆娘和一个同样瘦小、眼神怯懦的男孩。
还有一对头发花白、相互搀扶的老夫妻,老头瞎了一只眼,老太婆怀里紧紧抱着一个早已没了气息、冻得僵硬的婴儿尸体。
他们是顺着河谷下游,被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传言吸引,如同被风吹来的蒲公英种子,飘零至此。
“听……听说……这儿……这儿有位楚爷……”断臂汉子佝偻着腰,声音嘶哑,带着浓重的口音和难以掩饰的敬畏与恐惧,目光躲闪地不敢看棚屋门口那个倚着石壁、脸色苍白如纸的身影,“能……能打虎……能杀狼……还有……有神仙手段……俺……俺们实在没活路了……求……求楚爷……给……给口饭吃……”他噗通一声跪在冰冷的泥地里,额头抢地,砰砰作响。
身后的婆娘和孩子也跟着跪下,身体抖得像风中的落叶。
楚骁靠在冰冷的石壁上,左肩的伤口被厚厚的、浸着草药汁的粗布紧紧包裹,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撕裂般的剧痛。
肋下的旧伤更是如同沉寂的火山,在每一次心跳的挤压下隐隐作痛。
但更深的折磨来自脑海深处——玉佩反噬留下的精神裂谷如同深渊,每一次试图集中思考,都像在布满碎玻璃的悬崖边行走,带来尖锐的眩晕和阵阵欲呕的恶心感。
他感觉自己的灵魂仿佛被生生撕扯掉了一大块,留下一个冰冷、空洞、不断吞噬着精力的巨大伤口。
他冷漠地看着跪在泥地里的几人。
饥饿、寒冷、绝望,如同附骨之蛆,刻在他们脸上。
他们的到来,意味着负担——多几张吃饭的嘴,多几个需要保护的累赘。
但……也意味着力量。微弱,却真实存在的人力。
“起来。”楚骁的声音嘶哑低沉,如同砂纸摩擦冻土,每一个字都带着胸腔深处的嗡鸣,“这里没神仙。只有刀,有命。”
断臂汉子愣了一下,随即更加惶恐地磕头:“是!是!楚爷!俺……俺叫王老蔫!有力气!能干活!砍柴!挖坑!啥都能干!”他急切地表达着自己的价值。
楚骁没再说话,只是微微偏头,看了一眼缩在棚屋角落、正用一块磨石小心翼翼打磨着那把制式腰刀豁口的阿狗。
阿狗立刻会意,放下刀,小跑过来,对着王老蔫一家低声道:“起来吧……恩公答应了……去……去那边火堆旁烤烤……”他指了指棚屋门口那堆被刻意移到背风处、烧得正旺的篝火。
火光跳跃,映照着阿狗脸上那道尚未褪尽的青紫淤痕,也映照出他眼中那份超越年龄的沉稳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骄傲。
恩公的神威,是他亲眼所见!这让他面对这些新来的流民时,腰杆都不自觉地挺直了几分。
王老蔫一家千恩万谢地爬起来,畏畏缩缩地挪到火堆旁。
那对老夫妻也被杨伯颤巍巍地搀扶过去。
棚屋前的气氛,在压抑的沉默中,多了一丝微弱的、如同风中残烛般的暖意和……某种难以言喻的凝聚力。
楚骁的名字,如同一个无形的图腾,将这群濒死的流民,暂时捆绑在了一起。
然而,这微弱的平静并未持续多久。
第三天晌午,河谷的风雪短暂停歇,铅灰色的云层裂开一道缝隙,惨淡的阳光如同垂死者的目光,吝啬地洒在冰封的河面上。
就在这片死寂中,一个与这片荒凉格格不入的身影,出现在采石场断崖上方那条崎岖小径的尽头。
那是一个穿着洗得发白、打着补丁、早已看不出原色的衙役号衣的老头。
号衣松松垮垮地挂在他干瘦佝偻的身板上,腰间挂着一把锈迹斑斑、连刀鞘都烂了一半的破铁尺。
他头上歪戴着一顶同样破旧的毡帽,帽檐下露出一张布满皱纹、冻得发紫的苦瓜脸。
他一步三滑,小心翼翼地踩着冻硬的雪壳往下挪,动作笨拙得像只受惊的老鹅,嘴里还不停地小声嘟囔着什么,眼神里充满了对这片荒凉之地的恐惧和对自己这趟差事的怨怼。
“站……站住!”阿狗第一个发现了这个不速之客,立刻像只炸毛的小兽般跳了起来,抓起脚边一根削尖的木棍,紧张地挡在棚屋入口前,声音带着少年人特有的尖锐,“你……你是谁?!”
老衙役被这突如其来的喝问吓得一个趔趄,差点从坡上滚下来。
他手忙脚乱地扶住旁边一块突出的岩石,稳住身形,这才哆哆嗦嗦地抬起头,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谄媚笑容,对着棚屋方向连连作揖:
“哎……哎哟……小……小兄弟……莫……莫动手!莫动手!小老儿……小老儿是……是县衙的差役……奉……奉县尊朱老爷的钧命……来……来拜会楚……楚爷的……”
“县衙?”阿狗愣住了,眼中充满了困惑和一丝警惕。
官府?
这个词对他们这些流民来说,比黑虎帮还要遥远和陌生,甚至带着一种本能的恐惧。
棚屋内,楚骁缓缓睁开了眼睛。
冰冷的目光穿透门帘的缝隙,落在那老衙役身上。
县衙?
朱老爷?
在这片早已被朝廷遗忘、被战火摧毁、被匪帮割据的死亡之地,居然还有“官府”存在?
他心中冷笑,但脸上依旧一片冰封。
杨伯颤巍巍地掀开草帘,探出半个身子,浑浊的眼睛打量着老衙役:“县衙?哪个县衙?俺们这……早就没王法了……”
老衙役赶紧又作了个揖,苦着脸道:“老……老哥……话……话不能这么说啊……县衙……县衙还在呢!就在……就在前面五十里外的老鸦镇……朱……朱半城朱老爷……还是咱们的县尊大老爷啊!”
他刻意加重了“县尊大老爷”几个字,试图找回一点官威,但颤抖的声音和畏缩的姿态却出卖了他内心的虚怯。
“朱半城?”杨伯皱紧了眉头,似乎在记忆中搜寻这个名字,最终茫然地摇了摇头。
显然,这位县太爷的名号,在这片被遗忘的土地上,并不响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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