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哑巴岭(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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围观的人群倒吸一口冷气,张光才吓得差点松开儿子。

赵婆婆面不改色,继续问:“你要身子做什么?”

“困得太久了...冷...”建军的声音变得呜咽起来,“扎了多少纸人纸马送别人走...自己却困在这里...不公平...”

“尘归尘,土归土。你的冤屈自有天道轮回,不该害生人。”赵婆婆厉声道,“放开这孩子,我烧纸人纸马超度你。”

“纸人纸马?”建军尖笑起来,“我自己就是扎纸的,要那些废纸做什么?我要个活身子!”

说完,建军突然力大无比,猛地挣脱了父亲的手,冲出糯米圈,向院外跑去!

事情发生得太快,众人都没反应过来。等回过神来,建军已经跑出院子,朝西边去了。

“坏了!他去哑巴岭了!”赵婆婆脸色骤变,“快追!要是让他跑到坟前,就救不回来了!”

十多个壮劳力立刻抄起棍棒手电,追了出去。我也在其中。

那晚月亮虽不圆,却格外亮,照得土路一片惨白。建军在前面跑得飞快,完全不像个发烧病人,我们这些常干农活的壮汉居然追得吃力。

眼看就到了哑巴岭下,建军毫不犹豫地往岭上爬。我们紧追不舍,手电光在灌木丛间晃动,投下扭曲摇曳的影子。

岭顶老榆树在黑夜里像一把撑开的巨伞,树下的阴影浓得化不开。建军直奔那座孤坟而去,我们眼看就要追不上了。

突然,跑在最前面的王家老三惨叫一声,扑倒在地。手电光照射下,我们看到他被什么东西绊倒了——那是一个纸扎的人偶,约莫半人高,穿着纸糊的花衣裳,脸上用红颜料画着诡异的笑脸,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恐怖。

就这么一耽搁,建军已经跑到坟前。他转过身来面对我们,脸上挂着那不属于他的诡异笑容。

“来吧,来吧...”他尖声笑着,开始用手刨坟上的土!

“快拦住他!”赵婆婆气喘吁吁地赶上来,命令道。

但没人敢上前——因为就在坟的四周,不知何时出现了十几个纸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都穿着各色纸衣,脸上画着五官,在月光下一动不动地站着,仿佛一支送葬的队伍。

这些纸人做工粗糙,明显能看出是纸糊的,但那双双画出来的眼睛却仿佛有着生命一般,直勾勾地盯着我们。

“都是扎纸匠做的傀儡!”赵婆婆喊道,“别怕,都是纸糊的!快救人!”

她率先冲上去,一脚踢翻一个挡路的纸人。那纸人轻飘飘的,果然一踢就倒。大家这才壮起胆子,一拥而上。

纸人纷纷被推倒踩烂,但它们数量不少,不断从阴影里冒出来,拖延着时间。坟土不知何时被刨开了,露出了底下朽烂的棺材板!而建军还在继续刨土。

“来不及了!”赵婆婆急得跺脚,突然从怀里掏出一把剪刀和几张黄纸,飞快地剪起纸人来。

她的手艺出奇地好,几下就剪出一个人形,然后用针扎破指尖,滴血画上五官。完成后,她对着纸人念念有词,然后猛地将它抛向坟头。

说也奇怪,那纸人仿佛活了一般,飘飘悠悠地飞向建军,贴在了他后背上。

建军顿时僵住了,刨土的动作停了下来。他缓缓转过身,脸上表情扭曲,似乎在挣扎。

“快!把他拖出来!”赵婆婆喊道。

几个胆大的立即冲上前,拉住建军就往回拖。建军嘶吼着,声音忽而是他自己的,忽而又变成那尖细的怪声:“我的身子!给我身子!”

就在这时,那座被刨开一角的坟里,突然伸出一只干枯的手!那手分明是骨架包着层皮,在月光下白得吓人!

众人都吓呆了,拖着建军连连后退。

赵婆婆却不慌不忙,又快速剪了个纸人,滴血画符,念咒后抛向那只手。纸人贴在枯手上,竟燃烧起来,发出幽幽的蓝火。那只手猛地缩回坟中,地下传来一声沉闷的哀嚎。

“走!快走!”赵婆婆命令道。

我们拖着不断挣扎的建军,连滚带爬地跑下哑巴岭。直到岭下,建军才突然瘫软,昏死过去。

回到张家,建军依旧昏迷,但高烧退了些。赵婆婆又做了场法事,说是把魂招回来了。她嘱咐张光才,连续七天在院子四角撒糯米,晚上在建军床头点长明灯。

第二天建军就醒了,虽然虚弱,但神志清醒了。问他记不记得发生了什么,他一脸茫然,只记得那晚在哑巴岭上睡着了,做了个奇怪的梦,梦见一个穿长衫的男人请他去看纸人纸马。

这件事后,全村集资请赵婆婆做了场大法事,在哑巴岭老榆树下烧了整整三筐纸人纸马。赵婆婆还特意扎了个三尺高的纸人,穿着长衫,手拿纸扎工具,画着慈眉善目,说是代表扎纸匠的本尊,烧给它让它安心上路。

自此之后,哑巴岭似乎真的安宁了许多,偶尔有人白天路过,也不再觉得那么阴冷了。但村里人还是敬而远之,毕竟有些记忆,不是那么容易消散的。

建军彻底改了性子,不再嚷嚷什么迷信科学,甚至每年清明还会偷偷去岭下烧点纸钱。有次喝酒后,他偷偷告诉我,其实那晚他记得一些片段:月光下,那些纸人空洞的眼睛;还有坟中伸出的那只枯手...

“最可怕的是,”建军压低声音说,“在梦里,那扎纸匠说他不想害人,只是太寂寞了,想找人做个伴。它给我看了那么多漂亮的纸人纸马,说只要留下陪它,就能教我扎纸人的手艺...”

他没再说下去。

后来我离开家乡多年,去年回去探亲,发现哑巴岭变了样——老榆树被雷劈了一半,焦黑歪斜着。岭下立了块小牌子,说是文物保护单位。问了才知道,有专家来考察,说那坟里埋的是晚清民间艺术家,扎纸手艺堪称一绝,要保护起来。

村里开发了旅游项目,城里人来参观“古代纸扎艺术大师之墓”,听导游编造些才子怀才不遇的浪漫故事。却没人那个月圆之夜,纸人环绕的恐怖场景。

只有我们这些经历过的人还记得,但也都默契地不再提起。

直到今年清明,我回村扫墓,碰见了五十好几的建军。酒过三巡,他忽然压低声音说:“前几天我又梦到他了。”

“谁?”

“那个扎纸匠。”建军眼神有些恍惚,“在梦里,他还是穿着那件长衫,站在老榆树下,身边围着好多纸人。他说...谢谢我还记得给他烧纸...”

我背后升起一股寒意,强笑道:“就是个梦而已。”

建军摇摇头,欲言又止,最终只是叹了口气:“也许吧。”

临走时,他塞给我一个小纸人,做工粗糙,明显是生手糊的:“留着吧,辟邪。”

我拿着那个小纸人,心里说不出的别扭。回到城里,我把它扔进了抽屉深处,没再理会。

直到昨晚,我半夜醒来,隐约听到书房里有轻微声音。我以为是老鼠,起身查看。

书房门虚掩着,透过门缝,我看到抽屉不知何时打开了,那个小纸人躺在书桌上,旁边散落着几张废纸。

而桌面上,多了一个新扎的小纸人,比原来那个精致多了,仿佛正在对着我微笑。

我大骇,把两个纸人拿起来,跑出公寓,连夜丢到街面的垃圾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