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血符镇财神(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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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笑声癫狂、嘶哑,充满了无法理解的狂喜和一种令人头皮炸裂的歇斯底里,在死寂的村子里横冲直撞,狠狠撞在我家的窗户上!

我一个激灵从床上弹坐起来,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碎肋骨。是隔壁王叔!声音就是从隔壁王家传来的!

我连鞋都顾不上穿,赤着脚,像只受惊的兔子,无声地窜到堂屋门边。我家和王家只隔着一道低矮的土墙和一道破旧的木栅门。我屏住呼吸,颤抖着手,将眼睛死死贴在门板的缝隙上,向外窥视。

院子里没有灯。惨淡的月光吝啬地洒下一点清辉,勉强勾勒出院子的轮廓。王叔的身影就站在他家那扇单薄的木板门前。他背对着我家的方向,穿着睡觉时的白布褂子,那单薄的衣服在夜风中微微抖动。他手里,赫然高举着一把平日里劈柴用的长柄斧头!冰冷的月光流淌在斧刃上,反射出森然的白光。

“财神爷……开财门啦!开财门迎财宝喽!嗬嗬嗬嗬……” 王叔用他那变了调的、尖利得不像人声的嗓子嘶喊着,声音里充满了令人毛骨悚然的狂喜。

话音未落,他双臂猛地抡圆了那把沉重的斧头!

“哐当——!!!”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斧头狠狠劈砍在他家那扇薄薄的木板门上!木屑四溅!门板发出痛苦的呻吟,瞬间裂开一道狰狞的大口子!

“哐当!哐当!哐当!”

一下!两下!三下!

王叔像一头不知疲倦的野兽,疯狂地挥动着斧头,每一次劈砍都用尽全力,每一次都伴随着他癫狂的大笑和嘶喊:“开财门!迎财宝!财神爷送钱来啦!嗬嗬嗬……”

木板碎裂的声音、斧头劈砍的巨响、还有那非人的狂笑,在死寂的夜里交织成一首地狱的序曲。我浑身冰冷,牙齿不受控制地咯咯作响,死死捂住自己的嘴,才没有惊叫出声。

就在这时,借着那惨淡的月光和门板裂缝里透出的、王家堂屋中摇曳的烛火微光,我看清了王叔身后的景象。

在王叔那疯狂劈砍的身影后面,紧贴着他家的土墙根,整整齐齐地站着五个“人”。

它们的身形矮小,只到王叔的腰部,穿着鲜艳得刺目的大红大绿的纸衣——那是只有烧给死人的童男童女才穿的纸扎衣裳!惨白的脸上,用粗糙的墨笔勾勒出两个黑洞洞的、毫无生气的眼睛,和两片猩红的、向上弯起的嘴唇。那笑容,和王叔家堂屋里供奉的财神像,一模一样!

五个纸扎童子,脸上挂着那凝固的、诡异到极点的笑容,如同五尊没有生命的木偶,静静地、一动不动地站在王叔身后的阴影里。

而它们每一个瘦小枯槁的手上,都拖着一个鼓鼓囊囊的、粗糙的麻布袋子。

袋子看起来很沉,被拖在地上。借着月光,我惊恐地看到,那些麻布袋子的底部,正缓缓地、一滴一滴地渗出某种浓稠的、暗红色的液体,无声地滴落在冰冷的泥地上,洇开一小片一小片深色的污迹。

更让我魂飞魄散的是,其中一个袋子,大概是因为被拖拽得太久,袋口磨损的麻绳松开了些许,一小撮东西从松开的袋口露了出来——

那分明是一小撮乌黑的、属于孩子的、柔软的头发!

那头发在惨淡的月光下,泛着死寂的光泽。

“啊——!”

一声凄厉到极点的、属于女人的尖叫猛地从王家院子里炸响!是王婶!紧接着是孩子撕心裂肺的哭喊!

这声音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我紧绷的神经上。我猛地缩回头,背死死抵住冰冷的门板,心脏狂跳得几乎要从喉咙里蹦出来,全身的血液都冲上了头顶,又在瞬间冻结成冰。

就在这极致的恐惧几乎要将我吞噬的瞬间,隔壁王叔那疯狂劈砍的声音,戛然而止!

一种更加诡异的、令人窒息的死寂,瞬间笼罩了隔壁的院子。

然后,一个嘶哑、冰冷、带着某种非人腔调的声音,清晰地穿透了薄薄的土墙,钻进我的耳朵,每一个字都像冰锥凿进我的脑髓:

“陈家的……小子……在门缝后面……看着呢……”

是王叔的声音!但已经完全变了调,像是被砂纸磨过,又像是喉咙里塞满了冰块,每一个音节都透着刺骨的寒意。

“下一个……” 那声音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笃定和……期待,“就轮到他了!”

轰隆!

这句话如同惊雷在我脑中炸开!胡三姑白天那刻毒的诅咒——“下一个谁知道轮着谁呢”——此刻与这非人的宣告彻底重叠!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海啸,瞬间将我淹没!四肢百骸都在瞬间失去了知觉,只剩下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绝望地擂动,撞击着肋骨,发出沉闷的声响。

就在这时!

我左手掌心那道一直隐隐灼热的血符,毫无征兆地爆发出滚烫的剧痛!

那感觉极其恐怖!仿佛有人将一块刚从熔炉里夹出来的、烧得通红的烙铁,狠狠按在了我的皮肉上!又像是有无数根烧红的钢针,从掌心猛地刺入,顺着胳膊的筋脉疯狂地向上钻!皮肉被灼烧的剧痛伴随着一种无法形容的、灵魂被撕裂般的尖锐痛楚,瞬间席卷了我的全身!

“呃啊——!”

我再也无法控制,发出一声短促而痛苦的闷哼,身体猛地痉挛蜷缩,左手死死攥紧,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的肉里。那剧痛来得如此猛烈,如此真实,仿佛爷爷临终前咬破手指、耗尽最后生命画下的符咒,此刻正以燃烧自身的方式,回应着门外那致命的威胁!

它在发烫!它在燃烧!它在……替我挡灾!

爷爷嘶哑的遗言如同闪电划破黑暗:“……也能替你挡一次灾!”

一次!只有一次机会!

门外,死寂只持续了极短的刹那。

“吱呀——嘎——嘎——”

一种令人牙酸的、木头被强行撕裂扭曲的声音,极其缓慢地、清晰地响了起来。那是王家那扇被斧头劈砍得摇摇欲坠的破木门,正在被什么东西……从里面,一点一点,极其用力地推开!

伴随着这令人头皮发麻的推门声,还有一种极其细微、却更加瘆人的声音。像是很多只脚,穿着硬邦邦的纸壳鞋,在冰冷粗糙的地面上拖沓着前行。沙沙……沙沙……缓慢,拖沓,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粘滞感。

它们出来了!

那个嘶哑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残忍的、猫捉老鼠般的戏谑,穿透薄薄的土墙,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冰针,扎进我的耳膜:

“陈家的小子……别躲了……财神爷……来给你送‘财’了……”

那“财”字,被他拖得长长的,粘腻阴冷,充满了血腥的暗示。

掌心的灼痛如同地狱之火在疯狂舔舐,一阵强过一阵,几乎要将我的整个手掌点燃。剧痛让我眼前阵阵发黑,冷汗瞬间浸透了单薄的衣衫。爷爷用命换来的这道符,正在以惊人的速度消耗着它唯一的力量!

门外的拖沓声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沙沙……沙沙……不止一个,是五个!五个纸扎童子拖拽着沉重麻袋的脚步声!它们正穿过王家破败的院子,朝着我家这道薄薄的栅栏门,一步步逼近!

我背靠着冰冷的门板,身体因剧痛和极致的恐惧而筛糠般颤抖。视线因为剧痛而模糊,耳朵里嗡嗡作响,但门外那越来越近的、纸鞋拖地的沙沙声,却如同丧钟,一声声敲在我的心上。

一次机会!只有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