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朝堂请罪·稚龙初啸(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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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宁五年的初春,寒意未褪,洛阳城却已被两把火烧得滚沸。
一把火,烧在王甫金碧辉煌的别院,烧得朱门焦黑,梁柱倾颓,更将一位权倾朝野的中常侍烧成了南巷里一滩无人收殓的污血。另一把火,则烧在无数灾民的心头,烧在朝堂衮衮诸公或惊惧、或窃喜、或疑惧的眼底。两把火交相辉映,将这座帝国的都城映照得一片诡谲。
灰烬未冷,余烟尚在城南低矮的天空盘旋。而今日的洛阳城中心,却弥漫着一种截然不同的、沉重到令人窒息的肃杀。通往太庙的神道,平日车马喧嚣,此刻却被大批全身缟素、手持长戟的羽林卫士肃清一空,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盔甲与兵刃在晦暗的天光下闪着冰冷的幽光。空气中闻不到丝毫烟火气,只有一种浸透了柏木和古老香灰的、属于宗庙的沉郁气息,以及无数道投向神道尽头那巍峨殿宇的、复杂难言的目光。
太庙,汉家二百年社稷之重地,供奉着从高祖刘邦到先帝刘志的历代先帝神主。此刻,巨大的殿门豁然洞开,平日里深藏的神圣与威严毫无保留地倾泻而出。殿内,巨大的蟠龙金柱支撑着高远的穹顶,无数盏长明灯在幽暗中跳跃,将历代先帝的冕旒神主映照得影影绰绰,肃穆而森然。袅袅的香烟从巨大的青铜鼎炉中升起,缭绕在梁柱之间,非但没有带来暖意,反而更添几分沉凝如水的寒意。
殿外宽阔的汉白玉丹墀之下,黑压压跪满了人影。三公九卿,文武百官,宗室勋贵,按品秩高低,身着最庄重的朝服——此刻却是一片令人心悸的缟素!所有人都被严令换上了素麻的衣冠,去除了所有金玉饰物,如同为整个王朝披上了丧服。他们低垂着头颅,无人敢直视那洞开的殿门深处,更无人敢发出丝毫声响。只有沉重的呼吸声在死寂中此起彼伏,压抑得如同暴风雨前的闷雷。空气粘稠得几乎能拧出水来,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冰冷的、属于宗庙和未知命运的沉重压力。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死寂中,一个身影,出现在了那高远、幽深、象征着煌煌汉统的殿门之内。
刘宏。
不再是那个身着玄端十二章纹、威仪棣棣的少年天子。他脱去了所有象征帝王的华服,只穿着一身粗糙的、未经染色的本色麻衣!宽大的麻布袍子空荡荡地罩在他尚未完全长成的、略显单薄的身体上,腰间用一根同样粗糙的麻绳系住。长发未曾加冠,只用一根简单的木簪松松挽住,几缕散乱的发丝垂落额前。赤着双足,没有穿袜,更没有履,就那样直接踩在冰冷刺骨的殿内金砖之上。
他一步一步,从殿内最深沉的阴影里,走向丹墀的边缘。脚步很慢,很稳,踏在冰凉的金砖上,发出轻微的、几乎被心跳掩盖的“嗒、嗒”声。那张年轻得甚至带着几分稚气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没有悲痛,没有愤怒,只有一种近乎凝固的、深不见底的沉静。然而,那双眼睛——那双微微低垂、注视着脚下冰冷砖石的眼睛里,却仿佛蕴藏着两团幽暗燃烧的火焰,又似两口深不见底的寒潭,映着殿内跳跃的烛火和殿外灰蒙蒙的天光,复杂难辨。
他的出现,如同在凝固的油锅里投入了一块寒冰。丹墀下所有低垂的头颅瞬间抬了起来!无数道目光,震惊、难以置信、探究、惶恐……如同无数根无形的针,瞬间刺向了那个身着粗麻、赤足立于太庙丹墀之上的少年身影!
素服!赤足!立于太庙丹墀之上!
这…这是罪己!是天子向天地祖宗告罪!是只有王朝濒临倾覆、帝王自认失德于天时才会举行的、最沉重、最屈辱、也最震撼的礼仪!
汉家天下二百年,有几位天子行过此礼?!
巨大的冲击让整个丹墀下如同被投入石块的湖面,死寂瞬间被打破,压抑的骚动如同涟漪般在素白的人群中扩散开来。低低的、充满惊骇的抽气声此起彼伏。有人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有人脸色瞬间惨白如纸,更有几位须发皆白的老臣,浑浊的眼中瞬间涌上了复杂难言的水光,嘴唇哆嗦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刘宏对下方的一切恍若未闻。他缓缓地、极其庄重地,在丹墀最边缘,对着殿内供奉的列祖列宗神主的方向,屈膝,跪了下去。
粗粝冰冷的金砖瞬间将寒意刺入他的膝盖。但他身形纹丝不动,脊背挺得笔直,如同风雪中一株宁折不弯的青松。他双手平举至胸前,掌心向上,仿佛托着千钧之重。
“臣…大汉第十二世皇帝宏…”他的声音终于响起,不高,甚至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清越,却异常清晰地穿透了太庙的沉凝和殿外的死寂,如同玉磬初鸣,敲打在每一个人的心头。那声音里没有哭腔,没有颤抖,只有一种近乎刻骨的平静,平静之下,是难以言喻的沉重。
“…昧死以告于皇天后土,列祖列宗之灵前。”
他微微抬起了头,目光似乎越过了丹墀下跪伏的群臣,越过了巍峨的宫墙,投向了那片曾经地动山摇、如今仍被悲伤和愤怒笼罩的南城废墟。他的声音依旧平稳,却如同冰冷的溪流,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流淌在寂静的太庙上空:
“建宁五年春三月,地龙动于洛阳。宫阙损毁,黎庶罹难,城郭丘墟,生灵涂炭…此皆朕之过也!”
“朕承祖宗基业,膺受天命,幼冲践祚,本应宵衣旰食,敬天法祖,勤政爱民,以承社稷之重。然朕…德薄才鲜,不修己身,不明政理,致使阴阳失序,灾异频仍!”
他的话语顿了顿,目光似乎不经意地扫过丹墀下跪在最前列、同样身着素服、但脸色阴沉如水的曹节。那目光平静无波,却让曹节低垂的眼皮猛地一跳,袖中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起来。
刘宏的声音陡然拔高了几分,带着一种锥心刺骨的沉痛,清晰地砸在每一个人的耳膜上:
“尤有甚者!朕…昏聩不明,用人失察!竟使豺狼盘踞于朝堂,魑魅横行于宫掖!奸佞窃权,蒙蔽圣听,苛虐百姓,中饱私囊!以致天降灾罚于黎庶,更使赈灾之粟米,化为夺命之鸩毒!此…朕之罪,百死莫赎!”
“鸩毒”二字出口,如同两道无形的惊雷,狠狠劈在丹墀之下!无数道目光瞬间变得惊骇欲绝!王甫别院被焚,王甫惨死,早已传遍朝野,但其中细节,尤其是那碗直接导致暴乱、噎死老匠人的霉米毒粥,却是被刻意封锁的秘闻!如今,竟被皇帝亲口在太庙列祖列宗面前,以如此惨烈的方式揭开!
曹节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死死低着头,宽大的素麻袍袖掩盖下,双手紧握成拳,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他感觉到周围无数道目光,如同冰冷的芒刺,或明或暗地聚焦在他身上!刘宏虽未点名,但这“豺狼”、“奸佞”、“用人失察”的矛头,除了指向他曹节,还能有谁?!这是当着列祖列宗和满朝文武的面,将他架在火上烤!
刘宏的声音并未停歇,那沉痛中蕴含的决绝如同淬火的钢铁:
“老匠人陈氏,一生劳苦,忠谨本分。地动毁其家园,犹携幼孙,于瓦砾中求生!然…竟死于赈济之粥棚!死于朕之‘恩泽’!死于奸佞所赐之霉米毒沙!此情此景,朕…闻之心裂,思之魂断!”
他缓缓抬起了平举的双手,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撕裂般的悲怆,回荡在空旷的殿宇:
“百姓何辜?!黎庶何罪?!竟遭此涂炭,受此荼毒?!此皆朕之失德所致!朕…上负苍天,下愧黎庶,中惭祖宗!朕…万死难辞其咎!”
“朕今日,素服赤足,跪告于太庙!非敢求祖宗宽宥,惟愿以此残躯,稍赎罪愆!”
话音落下,他保持着跪姿,双手依旧平举,深深地将额头叩在了冰冷的丹墀之上。那一声“咚”的轻响,在死寂的太庙前,却如同洪钟大吕,狠狠撞在每一个人的心上!粗粝的麻布摩擦着金砖,发出沙沙的微响。
整个天地,仿佛只剩下他一个素白而决绝的身影,卑微地匍匐在象征着煌煌汉统的巍峨太庙之前。
震撼!
无与伦比的震撼,如同无形的海啸,席卷了丹墀下每一个跪伏的身影!
许多老臣再也抑制不住,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浑浊的老泪顺着皱纹纵横的脸颊滚滚而下。他们为官数十载,历经数朝,何曾见过此等景象?一个少年天子,在象征着汉家最高权威的太庙丹墀之上,素服赤足,亲口承认失德,痛陈己过,为惨死的草民哀恸!这份冲击,远比任何雷霆震怒更让人心魂俱颤!
一些出身寒微、或是尚有良知的官员,更是感同身受,眼眶发热,喉头哽咽。皇帝自承其过,将黎庶的苦难归咎于己身,这份担当,这份沉痛,在历来视民如草芥的权贵眼中,简直是石破天惊!
就连那些原本对皇帝心存轻视、甚至依附于宦官集团的官员,此刻也感到了巨大的惶恐和动摇。皇帝此举,将自己置于道德和悲悯的绝对制高点!谁还敢轻易指责?谁还能说他年少无知?这哪里是请罪?这分明是以退为进,以己身之血泪,铸就一把直指所有蠹虫心窝的利剑!
曹节跪在人群最前列,只觉得那一道道目光如同烙铁,烫得他浑身难受。皇帝这番言辞,字字泣血,句句诛心!看似自责,实则将王甫乃至他曹节的罪恶,血淋淋地摊开在光天化日之下!将民怨的滔天怒火,巧妙地引向了他们这些“豺狼魑魅”!他藏在袖中的手,指甲已经深深刺入掌心,渗出血丝,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只有一股冰寒刺骨的恐惧和滔天的怨毒在胸中翻腾。小皇帝…好狠的手段!好深的算计!
就在这满场震撼、死寂无声、情绪酝酿到顶点之时!
刘宏缓缓抬起了叩在丹墀上的额头。他没有起身,依旧跪着,目光却转向了侍立在丹墀一侧、同样身着素服、神色肃穆的卢植。
卢植心领神会,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双手捧起一卷早已备好的、以素帛书写的诏书。他展开诏书,用尽全身力气,以清朗而沉痛的声音,开始宣读:
“大汉皇帝宏,昧死敬告皇天后土、列祖列宗:朕以冲龄,嗣守鸿基,德薄能鲜,致灾异频仍,黎庶罹殃…痛定思痛,五内崩摧!此皆朕之过也!今特颁诏于天下:”
卢植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清晰地传遍太庙内外:
“一、自即日起,罢修一切宫苑台阁!已兴之工,即刻停止!所聚材木金银,尽数充入太仓,以备赈济!”
“二、开太仓、敖仓、甘泉仓及天下郡国常平仓!尽发存粮,赈济灾民!着司隶校尉、各郡太守亲临督办,务必使粒米入民口,杜绝克扣盘剥!有违者,斩立决!”
“三、免除京畿三辅及冀、豫、兖、徐等重灾州郡,两年赋税徭役!使民休养生息,重建家园!”
“四、严查南城暴乱及王甫遇害一案!着三公、司隶校尉、廷尉严加审理,务必查明赈粮霉变之由,揪出祸国殃民之蠹虫!无论涉及何人,严惩不贷!”
“五、追恤死难!凡地动及后续灾祸中亡故之百姓,由官府出资收殓安葬!其孤寡老幼,由地方官府登记造册,按月拨给口粮,直至成人或终老!”
卢植的声音一句比一句高昂,一句比一句斩钉截铁!尤其是那“罢修宫苑”、“尽发存粮”、“免除赋税”、“严惩蠹虫”、“追恤死难”的条条诏命,如同一声声惊雷,炸响在死寂的太庙上空,也炸响在每一个人的心头!
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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