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旱沟井事(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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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垄上的土块被日头晒得发脆,刘双喜蹲下来,指尖刚触到那层表土,土块就“簌簌”碎成了细沙,从指缝里漏下去,连一点潮气都没留住。他往前挪了两步,扒开一处刚冒芽的洋芋地,浅褐色的芽尖泛着不健康的焦黄色,蔫头耷脑地蜷在干硬的土缝里,像是喘不过气来。

“俩月了,连个雨星子都没见着。”刘双喜抬手抹了把额角的汗,汗珠落在地上,“吱”地一声就没了踪影,只留下个浅浅的印子,转眼又被热风烘干。他望着远处的山梁,往日该泛着绿意的坡地,如今只剩一片灰黄,风刮过的时候,卷起的不是草屑,而是漫天的尘土,扑在脸上又干又涩。

身后传来脚步声,是隔壁的王老汉,扛着个空水桶,桶沿上还沾着些井里的泥。“老刘,还在看苗呐?”王老汉把水桶往地上一放,叹了口气,“别瞅了,我刚去老井排队,等了半个时辰,就打上来小半桶水,连自家喝的都不够,哪还有水浇地。”

刘双喜顺着王老汉的目光看向村头,隐约能看见老井边排着的长队,木桶碰撞的声音断断续续飘过来,像根弦似的,绷在黑松沟每个人的心上。“这洋芋要是熬不过去,今年冬天的口粮就悬了。”他站起身,拍了拍裤腿上的土,裤脚沾着的干土沫子“哗啦啦”往下掉,“前几年还能盼着下雨,现在这天气,真是越来越喜怒无常了。”

两人正说着,远处忽然传来一阵整齐的口号声,“一二一!一二一!”声音洪亮,在空旷的谷地里撞出回声。刘双喜抬头望去,只见村头的空场上,一群穿着短褂的年轻人正列着队,狗娃站在最前面,手里攥着根木杆当指挥棒,黝黑的脸上满是认真。

“这狗娃,现在倒像个样子了。”王老汉笑着说,“想当年他还是个跟在你屁股后面跑的娃,现在都能当小队长,带五十人的队伍了。”

刘双喜也跟着点头。他还记得狗娃刚进队伍的时候,连队列都站不齐,贺峻霖教他握枪的姿势,他紧张得手都在抖。可现在不一样了,狗娃喊口号的声音落得干脆,挥手指挥的时候,动作也透着股利落劲儿,浑身的少年气里,多了几分沉稳。

队伍操练的间隙,狗娃把木杆往地上一插,走到场边喝水。他刚端起碗,就看见学堂的门开了,贺峻霖扶着门框走出来,右腿轻轻搭在台阶上,手里还拿着半截炭笔。“狗娃,过来一下。”贺峻霖朝着他喊,声音不高,却带着让人信服的力量。

狗娃放下碗,快步跑过去。学堂的黑板上,画着黑松沟的地形图,山梁、河谷、小路都标得清清楚楚,炭笔的痕迹还没干,在阳光下泛着微光。“你看这里。”贺峻霖指着地图上的一处山坳,“昨天刘擎苍巡逻的时候,发现那边有新的脚印,说不定是山外的人过来的,以后你们巡逻,得在这附近多留个心眼,每隔一个时辰就去看看。”

狗娃凑过去,盯着地图上的山坳看了半天,又抬头望向远处的山梁,点了点头:“贺哥,我知道了,下午巡逻的时候,我就带两个人去那边守着。”

贺峻霖拍了拍他的肩膀,目光落在他胳膊上的肌肉线条上,眼里露出些欣慰:“你成长得快,黑松沟的安保,以后就靠你们这些年轻人了。”他说着,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右腿——现在走多了路就会疼,只能在学堂里给队员们讲战术,没法再跟着巡逻。

正说着,一阵马蹄声从远处传来,柳擎苍骑着他的白马,从山梁那边过来了。白马的鬃毛在风里飘着,柳擎苍挺直了腰板坐在马背上,手里握着缰绳,目光扫过谷地里的田地,又转向操练的队伍,最后落在学堂门口的贺峻霖和狗娃身上,轻轻勒了勒缰绳。

“擎苍!”狗娃朝着他喊。

柳擎苍点了点头,骑着马走到场边,翻身下马,动作依旧利落。“山边没什么异常,就是地里的苗看着不太好。”他看了眼远处的田垄,眉头微微皱起,“再不下雨,情况怕是要更糟。”

贺峻霖扶着墙,慢慢走到柳擎苍身边:“冯伟早上来跟我说,粮仓里的粮食,只够咱们吃两个月了,要是地里收不上来,五十人的队伍,光靠存粮根本撑不住。”

柳擎苍沉默了片刻,伸手摸了摸白马的脖子,马温顺地蹭了蹭他的手。“先顾着操练,安保不能松。”他的声音低沉却坚定,“黑松沟就这么大,要是连边界都守不住,就算有粮,也保不住。”

三人站在学堂门口,望着远处的山梁,风卷着尘土吹过来,带着股干燥的热气。队伍里的年轻人又开始操练,口号声再次响起,可这声音落在旱得发裂的土地上,却显得有些单薄。

晒谷场的角落里,冯伟蹲在粮仓门口,手里捏着本账本,手指在“口粮剩余”那一页反复摩挲,指腹把纸页都蹭得发毛了。粮仓的门虚掩着,从缝里能看见里面堆着的几袋谷子,袋子瘪瘪的,透着股空荡荡的慌。

“老冯,还在算账呢?”吴新辉扛着把锄头走过来,锄头把上沾着些干土,他刚从地里回来,裤脚卷到膝盖,小腿上沾着不少泥点。

冯伟抬起头,把账本递过去,眉头皱成了个疙瘩:“你自己看,这是咱们现在的存粮,五十人的队伍,每天要消耗二十斤粮食,再加上村民的口粮,最多撑两个月。要是这两个月还不下雨,地里的洋芋和玉米收不上来,咱们就得喝西北风。”

吴新辉接过账本,翻了两页,指尖在数字上点了点,脸色也沉了下来。“我刚去西坡看了,机井坏了,抽水的时候只滴了几滴浑水就没动静了,几个汉子围着修了半天,也没修好。”他把锄头往地上一放,“老井那边排队的人越来越多,桶里的水却越来越少,再这么下去,别说浇地,连人喝的水都成问题。”

两人顺着晒谷场往老井的方向走,越靠近,木桶碰撞的声音就越清晰。老井边的队伍排了有十几米长,每个人手里都拎着空桶,脸上满是焦虑。排在最前面的是张婶,她把桶放进井里,晃了半天,才慢慢提上来,桶里的水只到桶底,还漂着些泥沙。

“张婶,这水也太少了。”后面的人忍不住喊。

张婶把水倒进旁边的水缸里,叹了口气:“没办法,井里的水位越来越低,能打上来这些就不错了。”她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又把空桶放进井里,动作慢得像是在惜命。

吴新辉走到井边,探头往井里看了看,井壁上的青苔都干成了灰绿色,水面离井口足有两丈多远。“这井怕是也撑不了多久了。”他直起身,对着排队的村民说,“大家省着点用,先顾着家里喝的,浇地的事,我们再想想办法。”

村民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人说话,只是默默地拎着桶,继续排队。风刮过的时候,有人裹紧了衣服,脸上的愁容像是被刻在了上面。

傍晚的时候,刘双喜、冯伟、吴新辉还有柳擎苍,都聚到了学堂里。油灯挂在房梁上,昏黄的光把几个人的影子投在墙上,忽明忽暗。桌子上放着张纸,上面画着黑松沟的地图,旁边还放着个空水桶,桶沿上的泥还没洗干净。

“现在的情况,大家都清楚。”吴新辉先开口,手指在地图上的田垄处点了点,“地里的苗缺水,老井和机井都指望不上,粮仓里的粮也不够,五十人的队伍,一边要巡逻,一边还得想着抗旱,两头都顾不过来。”

“我看不如先抽些队员去修机井,再挖些水渠,把老井的水引到地里。”刘双喜拍了拍桌子,声音有些急,“要是苗死了,就算守住了边界,大家也得饿肚子,到时候还是白搭。”

冯伟皱了皱眉,摇了摇头:“不行,队员不能抽,万一山外的人趁虚而入,咱们没足够的人手,怎么应对?安保是根本,不能动。”

“可粮食也是根本啊!”刘双喜提高了声音,“没有粮,人都活不下去,还谈什么安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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