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胡德(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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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凯因的呼吸平稳而深沉,是药物和过度消耗后的身体强制进入的休憩状态。
但贝尔法斯特见过太多人沉睡的模样,指挥官的不同在于,即使在无意识中,他的眉头也微微蹙着,仿佛连梦境也无法摆脱沉重的责任和未竟的事务。
那份即使在昏迷中也无法松懈的紧绷感,如同烙印般刻在贝尔法斯特的观察里。
不久郑凯因醒了,正试图用唯一能自由活动的左手,去够床头柜上那个需要拧开的药瓶。
他的动作因为身体的僵硬和左肩的牵拉而显得费力,眉头微蹙,额角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
“主人,请让我来。”贝尔法斯特快步上前,轻而易举地取过药瓶,拧开,倒出药片,连同温水一起递到他触手可及的地方。
郑凯因的手停在半空,片刻后才缓缓收回。他说了谢谢,然后沉默地接过水杯和药片,仰头服下,但他的眼神有一种近乎本能的、对现状的接受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挫败。
“您今天的康复计划包括上肢被动活动十五分钟,下肢按摩二十分钟,以及……”贝尔法斯特开始例行公事地汇报,声音清晰而平稳。
“知道了。我自己能做的部分,我会做。”他强调着“自己”,目光落在自己无法动弹的右半身和打着固定支架的左臂上,仿佛在确认这具躯体的边界。
贝尔法斯特没有反驳,只是微微颔首:“当然,主人。我会在旁协助,确保动作规范,避免二次损伤。”她放下托盘,走到床尾,开始调整床的高度,准备协助他坐起。
当贝尔法斯特的手即将触碰到他的身体,帮他支撑后背时,郑凯因的身体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瞬。
他几乎是立刻用左手撑住床沿,咬着牙,以一种极其缓慢但坚决的方式,依靠腰腹和左臂的力量,一点一点地将自己从平躺状态挪成坐姿。整个过程伴随着细微的、压抑的喘息声。
贝尔法斯特的手停在半空,最终只是帮他调整了一下背后的靠枕角度,确保支撑稳固。
她看着他因用力而略显苍白的脸,以及额头上新渗出的汗珠,眼眸深处闪过一丝难以解读的情绪。她理解这种近乎偏执的独立——这并非针对她,而是他骨子里拒绝成为任何人的负担。
“谢谢。”坐稳后,郑凯因才低声道,目光落在窗外,似乎不愿与她对视。
“职责所在,主人。”贝尔法斯特平静回应,转身去准备康复器械。她开始理解,他每一次的“自己来”,每一次的沉默接受,都是他那份沉重责任感的另一种体现——不麻烦他人,是他对自己最低的要求。
港区的生活并未因指挥官的暂时缺席而停滞。光辉、威尔士亲王、天甜橙和新泽西组成的临时指挥核心运转良好,各项事务井井有条。贝尔法斯特每日会向郑凯因做一次简短的“非工作汇报”,只涉及港区日常氛围、舰娘们的状态,以及天气这类无关紧要的信息。
郑凯因起初会认真听着,偶尔问一句“她们最近休息如何?”,得到的回答总是“状态稳定”这类滴水不漏的措辞。几次之后,他便不再多问,只是沉默地听着,眼神愈发沉静,像一口深不见底的古井。
贝尔法斯特敏锐地捕捉到了这种变化。他并非不关心,而是明白自己的询问无法改变什么,反而可能给负责汇报的她带来困扰。
他在克制,在将那份对港区、对部下的牵挂强行压下去,因为他清楚,此刻的“不添乱”才是他唯一能做的贡献。这份隐忍的担当,让她对他肃然起敬之余,也感到一丝沉重。
日子在贝尔法斯特近乎严苛的“静养令”下缓慢流逝。郑凯因的身体在Mut-γ基因的强悍修复力下,以惊人的速度恢复着表面的伤口,但内部的创伤、尤其是脑机接口核心回路的严重碳化,以及神经系统的损伤,依旧将他牢牢钉在病床上。
“特别看护”轮番上阵。新泽西的热情总是被贝尔法斯特以“影响休息”为由巧妙化解,最终只能委屈巴巴地坐在门口,分享些港区的趣闻。
而企业的探望总是带着需要签字的文件,但在贝尔法斯特的监督下,时间被严格控制在五分钟以内。
然而,最能让贝尔法斯特观察到郑凯因与“非战斗状态”下舰娘互动的,是那些小家伙们。
午后的阳光正好,贝尔法斯特正监督着郑凯因进行上肢的屈伸练习。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独角兽怯生生地探进头来,怀里抱着她那标志性的优酱玩偶。
“指…指挥官哥哥…贝…贝尔法斯特姐姐…”她的声音细若蚊呐,大眼睛里满是担忧和期待。
“独角兽…可以进来吗?独角兽弹了新学的曲子…想…想弹给指挥官哥哥听…”
郑凯因的动作停了下来。他脸上那种面对贝尔法斯特时的沉静和克制瞬间融化,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笨拙的温和。
他努力扯出一个笑容,尽管因为疼痛显得有些僵硬:“当然可以,独角兽。进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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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角兽抱着优酱,小步挪到床边。贝尔法斯特立刻搬来一张椅子放在合适的位置。
独角兽坐下,将小小的电子琴放在膝上,深吸一口气,开始弹奏。音符有些生涩,节奏也偶有错漏,但充满了真挚的情感。
郑凯因靠在床头,闭着眼睛,安静地听着。他的左手放在身侧,手指无意识地随着旋律轻轻点动。阳光落在他苍白的脸上,勾勒出深刻的轮廓,也柔和了那份战场带来的冷硬。
这一刻,他看起来不像一个身经百战的指挥官,更像一个疲惫却享受片刻安宁的普通人。
一曲终了,独角兽紧张地看着他。郑凯因睁开眼,真诚地称赞:“弹得很好听,独角兽。进步很大。”他的声音比平时轻柔许多。
独角兽的小脸瞬间亮了起来,害羞地低下头:“谢…谢谢指挥官哥哥…”她犹豫了一下,小声问:“指挥官哥哥…疼吗?”
郑凯因愣了一下,随即摇头,语气轻松:“不疼。很快就会好的。”他伸出左手,轻轻揉了揉独角兽柔软的头发,“别担心。”
贝尔法斯特站在一旁,默默观察着。她看到郑凯因在说“不疼”时,额角的肌肉几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
她也看到他揉独角兽头发时,动作里那份小心翼翼的温柔。这份对弱小者的呵护,与他面对强敌时的决绝狠厉形成了鲜明对比。那颗在非人躯壳下跳动的心,此刻清晰地展露无遗。
类似的情景不断上演。
拉菲会抱着她的萝卜玩偶,迷迷糊糊地溜进来,也不说话,就蜷在郑凯因床边的地毯上打瞌睡,仿佛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安心。
郑凯因会示意贝尔法斯特给她盖条薄毯,然后继续看他的书,或者只是望着窗外,任由拉菲均匀的呼吸声在房间里回荡。
标枪则会活力四射地冲进来,叽叽喳喳地讲着港区的新鲜事——哪个驱逐舰比赛赢了,食堂出了什么新点心,绝口不提任何可能涉及“工作”的内容。
郑凯因会耐心听着,偶尔被她的夸张描述逗得嘴角微扬,问一些无关痛痒的问题,比如“新点心好吃吗?”标枪总能绘声绘色地描述一番,让沉闷的病房添上几分生气。
埃尔德里奇则是最直接的。她会迈着小短腿跑到床边,仰着小脸,伸出短短的手臂,用那双清澈的大眼睛无声地望着郑凯因,意思简单明了:
要抱抱。郑凯因会无奈地叹口气(贝尔法斯特怀疑那叹息里更多的是宠溺),然后用还能动的左手,小心翼翼地、尽量不牵扯伤口的,将这个小小的、带着静电般触感的孩子抱到腿上坐一会儿。埃尔德里奇就会满足地靠在他怀里,安静地玩自己的手指或他的衣角。
每一次,贝尔法斯特都像一个沉默的守护者,安静地处理着这些小访客带来的“额外工作”——收拾散落的玩具,添茶倒水,或者在郑凯因体力不支时,适时地、不着痕迹地接过他怀里的埃尔德里奇,或者提醒精力过剩的标枪该让指挥官休息了。
她观察着郑凯因与这些孩子们的每一次互动。她看到他强忍不适也要回应独角兽的琴声;看到他即使疲惫也耐心倾听标枪的“新闻播报”;看到他抱着埃尔德里奇时,眼神里流露出的、连他自己可能都未曾察觉的柔软和……一丝难以言喻的落寞。
贝尔法斯特渐渐明白,那份落寞或许源于他缺失的某些东西——一种普通的、平凡的、无需背负拯救世界重任的童年或生活?
一种可以毫无顾忌地依赖他人、而非永远被他人依赖的关系?她无法确定,但她能感受到,那颗强大心脏的深处,有一个地方是空的,是这些纯真的孩子们无意中触碰到的、他竭力掩饰却无法填补的缝隙。
一个多星期后,在女灶神和贝尔法斯特的双重“监管”下,郑凯因终于被允许短暂地离开病床——坐上轮椅。
脑机芯片的烧毁,意味着他赖以驱动外骨骼、行动自如的关键系统暂时报废,右半身依旧无法自主活动。他像一个被部分拆解的仪器,核心动力中断,只能依靠最原始的左手和轮椅进行极其有限的移动。
他用左手推动轮椅的轮圈,仅仅从床边移动到门口短短几米的距离,额角就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左臂的肌肉因过度用力而微微颤抖——毕竟伤还在。
贝尔法斯特安静地站在一旁,没有立刻上前帮忙,只是在他明显力竭、轮椅即将失控时,才恰到好处地伸出手,稳稳地扶住椅背,给予一个温和的推力,助他完成这段“征程”。
“谢谢。”郑凯因的声音有些喘息,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窘迫和对自己无能的恼怒。
“这是女仆的职责,主人。”贝尔法斯特回答得滴水不漏,眼眸平静地注视着他。
贝尔法斯特理解这份骄傲,也尊重这份坚持。她提供的是最低限度的、必要的协助,像一道无声的安全网,既防止他因过度勉强而受伤,又最大程度地保留了他的尊严。她开始欣赏这种在逆境中依然顽强挣扎的生命力。
工作时间的限制依然严苛。光辉和威尔士亲王将港区日常事务处理得井井有条,天甜橙在赤城的辅助下飞速成长,连伊丽莎白女王也难得地认真起来,亲自过问关键决策。
她们呈递过来的文件精简至极,通常只需要郑凯因一个签名或一句简短的“同意”/“驳回”。贝尔法斯特严格掐着表,时间一到,无论文件是否看完,都会温和而坚决地将其收走。
郑凯因没有反驳。他看着天甜橙在报告后附上的、略显稚嫩但思路清晰的战术分析批注;看着光辉对资源调配那近乎完美的平衡方案;看着威尔士亲王在对外交涉中展现出的圆融手腕……
他不得不承认,她们做得确实很好,甚至在某些方面,因为更了解港区舰娘们的心态和需求,处理得比他这个习惯了宏观战略和铁血执行的前指挥官更为细腻。
“算了……”在一次贝尔法斯特准时收走一份他刚看到一半的舰装维护计划后,郑凯因靠在轮椅背上,望着天花板,长长地、极其轻微地叹了口气。
这声叹息里,有卸下重担的微末轻松,也有英雄迟暮般的淡淡不甘,但更多的,是一种认清现实的无奈妥协。
“工作……这些事情,天甜橙她们处理的也挺好的。”他像是在对贝尔法斯特说,又像是在说服自己。
既然无法工作,那就……先养好这具身体吧。至少,要让自己能重新站起来。
这个念头一旦清晰,便迅速转化为行动。郑凯因的思维从不允许自己长久地停留在“无所事事”的状态。
几天后,当贝尔法斯特推着他在庭院里进行“日光疗养”时,郑凯因开口了,语气是深思熟虑后的平静:
“贝尔法斯特。”
“主人,您请吩咐。”
“我记得,胡德小姐因为那次意外,舰装核心受损,至今无法再使用舰装能力,只能作为文职留在皇家,对吗?”
他的目光落在远处花园里正在和伊丽莎白女王喝茶的胡德身上。那位优雅的女士穿着常服,气质依旧高贵,但眉宇间总有一丝挥之不去的落寞。
贝尔法斯特推着轮椅的手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顿。胡德的事在皇家内部并非秘密,但那是一位优雅的女士心中永远的痛楚,鲜少有人会当面提起。
“是的,主人。那是一次严重的意外,损伤了舰装与心智魔方之间的核心联结通道。至今……未能找到修复的方法。”她的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惋惜。
“嗯。”郑凯因收回目光,看向贝尔法斯特,“我的脑机接口核心回路也烧毁了,导致外骨骼瘫痪,右半身无法行动。这两者,在‘能量传导路径阻断’和‘神经/心智信号与舰装’的核心问题上有某种……共通的技术难点……”
贝尔法斯特立刻明白了他的意图:“主人,您的意思是?”
“我想进港区实验室基于我自身的损伤研究,如果可能将相关技术思路延伸,尝试寻找修复胡德小姐舰装核心的新路径。”
贝尔法斯特停下了脚步,绕到轮椅前,蹲下身,使得自己的视线能与坐着的郑凯因平齐。
这个动作让她显得不再仅仅是一位女仆,更像是一位平等的对话者。她的表情异常严肃。
“主人,”她直视着他的眼睛,声音低沉而清晰,“您真正的目的,是希望借此推动相关研究,最终目的是让您自己恢复行动能力,对吗?”
空气似乎凝固了几秒。花园里只有微风拂过树叶的沙沙声。
郑凯因没有回避她的目光。他沉默着,似乎在评估如何回答。最终,他极其轻微地叹了口气,那叹息轻得几乎听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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