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断水困城志不绝,西北一拂换天筹(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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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断,比水断还快。张辽也懂。他懂得任何一座城被断水的第二日,最难的不是口渴,是脑子里浮上水与水的影像——一瓢一瓢,一碗一碗,一滴一滴,像梦。梦里人去井边,一直汲,一直喝,醒来喉咙更干。于是他让更夫把鼓点放慢,让厨役把粥煮稠,让巡逻的脚步踩得稳重一点——这些声音,能压住梦。他把“稳住”两个字写在北门内侧的新木牌上,字不多,笔道深,像在石上刻。
日将斜,云自北堆出厚意,风里多了一缕凉,刺得人心口里那团火也低下去半寸。净水手把最后一釜沉淀的水倒出,上面清,下头浊。他把上层清水分去灵堂旁的小釜,烧给重伤者湿唇。张辽站在旁边,看炭火在釜底跳。他忽然问净水手:“还有矾吗?”
“还有半包。”净水手忙道,“陈公台早年让人在合肥设了两处小仓,藏矾盐、麻布、风旗与火钩,昨夜依将军令启了一处。另一处在西北民宅内,尚未动。”
“好。”张辽轻轻应了一声,心里对陈宫生出一丝无声的感谢——这个“早年”,他知道,是在并徐交接之初,陈宫以“以战为日、以家为夜”的法子预置“家用仓”。家用者,非军库也,置民间,以应急。他看着那半包矾,像看见一道暗暗的、往日里埋进来的光。
未申时,江东阵再动。不是攻,而是撤——撤半里,列营整械,旗不乱,队不散。周瑜立在船首,羽扇收而不启,眼底一寸淡淡的阴影像云。阴影不是给张辽的,是给天的:风已北偏,夜里恐还北。火灰不利,水鬼不利。便磨。磨到他每一只手都抬不起来。
金声一阙,城上许多人忍不住坐下,把背靠着女墙,闭眼,呼吸还是急的,像刚爬完一段长坡。有人把碗举起来,晃了晃,空的;有人把碗口朝下,就那样抵在额头上,像在用空碗凉一凉脑门的热。张辽走过去,扶起一个连日没合眼的老卒,把他的盔向下按了按,让盔檐遮住风。老卒迷迷瞪瞪睁眼,咧嘴笑了一下:“将军,我还能再上。”
“你就坐这儿,”张辽道,“等我叫你。”
“诺。”老卒笑得更开,牙缺了一角,像城砖上不齐的痕。
傍晚时,西北的云沉下来了。风旗从白转灰,灰里有冷意。张辽手指敲一下女墙,“来了。”他对副将低声说,“夜里‘活门’不启,严灯禁,弩手分三更轮值;净水手不停;灵堂旁再开一锅,不煮粥,煮盐汤——重伤与孩子先。”
“诺!”
夜初定,江东水寨反不扰,只有远远的旗影偶作张弛,钲声三两响,像故意提醒你他们在。但风越来越北,雨在夜半复落,细细密密,落在城砖上与人心头上。张辽把盔摘下,靠在女墙坐了片刻,又起身去看每一井、每一棚、每一根绳与钩。他的脚步一趟一趟把这城从东走到西,从南走到北,像一个织布匠把经纬一条条按紧。最后,他回到北门,看那条粗布帛带。帛带被雨打得服帖,狼头歪着,像在笑。
“将军。”副将端来一碗盐汤。汤清,热气淡淡,闻不出味道。张辽接过,抿了一口,又递给副将,“你们先。”
“是。”副将喝了一口,握碗的手稳了些,“将军,明日风若再北,我们……”
“我们不出。”张辽道,“他会换‘断粮’与‘断心’。他要你以为安,实寂,寂里击你一惊。明日辰时之前,他若不攻,我也不动;若攻,就在城角与井房之间做活,把‘水’守住。”
“诺。”
他正说着,暗处忽有轻响,是屋脊上的瓦被风轻轻拨了一下。张辽抬眼,看到黑里有一点火光被风吹长了一线,又缩了回去。他的心忽地一动——那不是江东的火,是城内民宅的灯火,被风撇乱。他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城中困守之时,人心易乱,最乱的是夜里的灯。灯多了,人聚;人聚了,谣也聚。他立刻道:“传令——夜禁灯。除灵堂与井房,两盏外全部遮光。违者,队头责十棍。再,不许说‘渴’字,违者三日不与粥。谁要说,就说‘稳’。”
副将一愣,随即领命而去。张辽靠在女墙,望了一会儿雨。雨的节律好像也在说“稳、稳、稳”,细细密密,压住心里那只四处乱撞的野兽。
二更过,北风已成。雨更大了些,但不急。江东营中没有鼓,只有偶尔几声木槌敲桩的沉音。周瑜坐在灯下看图,手背贴着扇骨,指尖发白。他把扇尖点在城东南角:“辰时一刻,以泥龙逼近,云梯作势,投‘石灰雷’两轮,掘壕三丈;中军不动,旗发三令为‘止’、‘退’、‘绕’。不取,只磨。午后,若风仍北,休兵半日。夜里,放小队唱‘江歌’于壕外。”
“唱歌?”亲信不解。
“歌比鼓慢,慢时,人心易松。松了,再紧。”周瑜道,“他以‘稳’治城,我以‘慢’破稳。你看他今日将令,无一字急——那我就让他久。久,是最险的刀。”
他放下扇,起身到舷边,看雨在水面打出一圈一圈的光。光冷,雨冷,他的心却热。那热不是狂怒,而是一种把棋盘放远的热——看棋局的人,心要热,手要冷。他轻轻笑了一下:“明日,看你‘稳’到哪一刻。”
天将明未明时,城里忽传来一个沙哑却极稳的声音,是更夫敲梆换更:“稳——住——”
跟着,第二个,第三个。木梆在雨里敲,声如豆,豆落在水里却不散。城上许多人迷迷糊糊睁眼,嗓子里像被人抹了一把盐。他们握住刀,起身,站在各自的位子上。北风把盔缨吹得一齐朝后贴,像一片整齐的黑草。
张辽站在北门上,看风旗的白稳稳朝西北倾。他的心定了一寸,又绷了一寸。他没有笑,只把帛带的结摸了一遍,确定它还在。他想起昨日午后那半包矾,想起陈宫预置的小仓,想起吕布按在他手里的印,印很冷,冷得像今天的风。他抬眼,望向远处的水寨。那里旗影未动,像还在睡。可他知道,对手从不睡。他也不睡。
“备。”他低声说,“辰时之前,不动。”
他把手放在城砖上。砖凉,凉得人醒。他轻轻地敲了一下,像昨日那样问它:“在吗?”
石头回他一声很轻的“咚”。
他点头:“好。守到风尽。”
风未尽,志未绝。北风一拂,灰不起,火不起,心反而静。张辽看着天边那条被雨洗得发白的云缝,心里像有一张无形的网,正一根一根把每一口呼吸织紧。他知道,水还能喝,粥还能煮,人还能站。江东的“慢刀”还会来,一寸一寸割,他就一寸一寸接。等到西北真正压成一面旗——那时候,他再把刀从鞘里抽满一寸。
他伸手,摸了摸刀背。刀背凉,鞘口留着半寸光。他没有拔。只是把那半寸光压回去一点,再一点,然后静静地站在风里,像一根钉。风越大,钉越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