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张小花的仗义执言(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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廖奎打开院门,门外站着的果然是老王头。这老小子今天换了件稍微干净点的黑棉袄,头发也像是用水抹过,虽然依旧乱糟糟,但好歹努力了一下。他脸上挂着一种混合着神秘与兴奋的笑容,搓着手,一双小眼睛滴溜溜地在廖奎脸上打转。
老王头挤进门,熟门熟路地就往屋里钻,鼻子还像猎狗似的嗅了嗅,“咦?你没生火?早上没吃?”
廖奎没好气地关上门,闷声道:“不饿。”他现在满脑子还是《公社养猪手册》里那些绕口的句子和虚拟训练带来的精神疲惫,实在没心情跟老王头扯皮。
老王头却不在意,一屁股坐在炕沿上,压低声音:“嘿,就知道你起不来。昨天黑市没去成,可惜了!你猜怎么着?真有好货!不是猪崽,是几本旧书!农技站的!里面好像还有讲养猪防病的!”
旧书?廖奎心里微微一动。他现在对“养猪”相关的东西有点过敏,但又忍不住好奇。系统逼他学理论,这现实里就冒出农技书?是巧合,还是……
他甩甩头,把这荒谬的念头抛开。系统那鬼东西,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哦。”他依旧反应平淡。
老王头对他的态度有些不满:“哦就完了?我可是想着你!那书虽然破,但说不定有用!我还帮你留意了,有没有你那杀猪刀能用的磨刀石,可惜没有。”
“嗯,谢了。”廖奎走到水缸边,又舀了半瓢凉水灌下去,试图浇灭脑子里残余的混沌感和那本手册带来的阴影。
“我说奎子,你咋没啥精神头?”老王头凑近了点,仔细打量他,“脸色也不太好。是不是……还在为李主任批评的事窝火?还是……张小辣椒昨天真给你气受了?”
一提张小花,廖奎心里那点烦闷又添了一层。他皱着眉:“没有。你别瞎猜。”
“我可告诉你,”老王头一副过来人的口吻,“女人家,就得哄!人家好心给你送手套,你倒好,一句话把天聊死。要我说,你赶紧找个机会,给人道个歉,再说两句好听的……”
“道什么歉?”廖奎莫名其妙,“我说的是实话,旧手套确实还能用。”
老王头被他这油盐不进的样子噎得直翻白眼,正要再好好“教育”他一番,就听见院门外传来一个清脆又带着点急切的女声:
“廖奎!廖奎在家吗?”
是张小花!
廖奎和老王头同时一愣。老王头立刻露出一个“你看我说什么来着”的暧昧表情,用胳膊肘捅了捅廖奎,小声道:“机会来了!快去吧!哥哥我先撤,不耽误你们‘说事’!”说完,他像只泥鳅一样,从炕上溜下来,冲着廖奎挤眉弄眼一番,然后从屋后那个平时堆放杂物、几乎没人走的小侧门溜了出去,动作熟练得令人心疼。
廖奎看着老王头消失的方向,又听着院门外张小花带着催促的呼喊,只得硬着头皮去开正门。
门外,张小花站在清晨的薄雾里,脸颊依旧红扑扑的,但今天不是因为冷,更像是走得急,或者……气的?她手里没拿那个蓝布包裹,而是空着手,看见廖奎出来,她先是飞快地上下打量了他一遍,似乎想从他脸上看出点什么,然后才微微蹙着眉说道:
“你没事吧?我听王叔说你昨天喝多了?还……还一个人关在屋里念念叨叨的?”她的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但更多的是兴师问罪的架势。
廖奎心里咯噔一下。念念叨叨?难道他昨天被系统逼着背手册,不小心出声了?还被老王头这大嘴巴听去了?这要是传出去,说他廖奎因为被批评受了刺激,躲在屋里背诵政治文件,他这脸还要不要了?
“我……我没念叨什么。”他有些心虚地别开眼,“就是……有点累。”
张小花将信将疑,但看他脸色确实不太好,眼底下还有淡淡的青黑,不像是装的,心里的火气消了一些,转而说道:“行了,不说这个。我找你有正事。”
“正事?”
“对!”张小花挺了挺胸膛,像是给自己打气,“我昨天回去想了一晚上。李主任那么说你,不公平!你的手艺是实打实的,是劳动人民的手艺,凭什么说是‘落后思想’?”
廖奎有些意外地看着她。他没想到张小花会为这个较真。
“成分是祖上定的,手艺是自个儿学的,又没偷没抢!”张小花越说越激动,“咱们公社,谁家猪有点毛病,不都是先想到找你廖奎看看?这难道不是给集体做贡献?”
这话倒是没错。廖奎虽然主要干的是杀猪的活,但常年跟猪打交道,对猪的习性、常见毛病确实比一般人懂得多,公社里不少社员家里的猪有个头疼脑热,都习惯偷偷找他问问,他也总能给出些实用的土法子。只是这事大家心照不宣,没人拿到台面上说。
“所以呢?”廖奎还是没太明白张小花的意图。
“所以,我们不能就这么认了!”张小花眼睛亮得惊人,“我得去找李主任说道说道!得让他知道,你这手艺,不是资本主义尾巴,是……是宝贵的民间财富!应该拿出来,让大家看看,接受……对,接受‘批判性的继承’!”
“批判性的继承?”廖奎被这个新鲜的词儿弄懵了。这词儿听起来有点耳熟,好像在哪份文件里见过。
“就是既要看到它可能有的旧思想残余,也要看到它对集体有用的那一面!”张小花显然来之前做过功课,或者听谁说过这话,“咱们就建议公社,搞一个……‘传统手艺批判性观摩会’!就让你当场展示杀猪手艺,让大家,让领导,都看看你这手艺到底是不是没用!是不是浪费劳动力!”
廖奎听得目瞪口呆。
让他当着全公社人的面杀猪?还要接受“批判性观摩”?这……这算什么主意?是嫌他被批评得不够,还要拉出去当众展览吗?
他几乎能想象那个场面:他在这边汗流浃背地杀猪,那边李主任和干事们拿着小本本,皱着眉头,随时准备挑刺,找出他动作里蕴含的“封建残余”或者“单干思想”。这比挨批斗也强不到哪里去!
“不行!”廖奎断然拒绝,“这不成耍猴了?”
“怎么就是耍猴了?”张小花急了,“这是为你正名!证明你的价值!只要你的手艺确实对集体有用,李主任还能硬说你是错的?他现在最愁的就是公社的猪养不好,成活率低!你这手艺,说不定就能派上大用场呢!”
她往前凑了一步,压低声音,带着点恳求:“奎哥,你就信我一次!总不能一直这么被指着鼻子骂吧?你得为自己争口气!也……也让我娘看看,我没看错人!”
最后那句话,她说得又快又轻,几乎含在嘴里,但廖奎还是听清楚了。他愣了一下,看着张小花那双因为激动和期待而格外明亮的眼睛,心里某个地方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他没看错人?什么意思?
他还来不及细想,张小花已经恢复了那副泼辣的样子,叉着腰:“你就说,干不干吧!你要是个爷们,就别这么蔫了吧唧的!我去找李主任说,你就准备好你的刀就行!”
说完,她也不等廖奎回答,转身风风火火地就走了,那架势,颇有几分要去上阵杀敌的巾帼英雄气概。
廖奎站在原地,看着张小花消失在晨雾中的背影,心情复杂得像一团乱麻。
系统的折磨还没摆脱,张小花的“仗义执言”又给他带来了新的、更大的麻烦。
“传统手艺批判性观摩会”……他喃喃地重复着这个拗口的名字,只觉得前途一片黑暗。这日子,真是越来越“精彩”了。
而此刻,公社管委会那间同样简陋的办公室里,李主任正对着桌上的一份关于“提高生猪存栏指标”的上级文件发愁。文件上的数字像一座小山,压得他喘不过气。猪崽!猪病!饲料!一个个难题在他脑子里打转。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张小花清脆又带着决绝的声音:“报告李主任!我有重要情况要向您反映!是关于如何解决咱们公社养猪难题的!”
李主任抬起头,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有些疑惑。张小花?她能有什么办法?
张小花的“仗义执言”究竟是如何说服李主任的,廖奎不得而知。他只知道,两天后,公社的黑板报上,用歪歪扭扭的粉笔字贴出了一则通知:
“通知:为深入批判封建残余思想,辩证看待传统技艺,经公社研究,定于明日(十一月七日)上午九时,在打谷场举行‘传统手艺(杀猪)批判性观摩会’。全体社员无特殊情况均需参加,接受教育。特此通知。红星公社革命委员会”
通知旁边,还配了一幅颇具抽象风格的板画:一个高大的人影手持尖刀,对面是一头瑟瑟发抖的肥猪,背景是飘扬的红旗和怒放的向日葵。寓意深刻,画功感人。
廖奎看到这通知时,正蹲在食堂门口啃他那份“忆苦思甜窝头”,差点没被噎死。他感觉自己就像画里那头待宰的猪,即将被放在众目睽睽之下“批判性观摩”。
“奎子,行啊!都上板报了!”老王头不知从哪里钻出来,拍着他的肩膀,笑得见牙不见眼,“这可是露脸的好机会!哥哥我看好你!”
廖奎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把最后一口能硌掉牙的窝头塞进嘴里,含糊道:“这脸给你露,你要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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