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赵小深的“情报”与理论支援(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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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薇的离开,像一阵吹过池塘的微风,在红星公社漾开几圈涟漪后,很快便恢复了平静。但对于廖奎而言,那番关于“共情”与“沟通”的论述,却像一颗种子,悄悄埋进了他习惯于肌肉记忆和祖传经验的心田里,偶尔会冒出一两个让他自己都愣神的、关于“猪到底在想啥”的古怪念头。

日子在紧张和期盼中滑向六月。天公作美,连续几天都是响晴白日,湛蓝的天空像刚被水洗过,几缕薄云懒洋洋地挂着。毒辣的日头烘烤着大地,麦浪翻滚的金色愈发浓郁,空气里弥漫着植物汁液和泥土被晒热后特有的芬芳。这天气,正适合……搞情报工作。

赵小深最近有点神出鬼没。往常,他不是赖在廖奎的破窝棚里蹭“理论研讨”(实则混吃混喝),就是跟在陈卫红屁股后面,美其名曰“学习科学知识”(实则偷懒躲清闲)。可这几天,他往公社管委会那部老式摇把电话机旁边跑得格外勤快,有时候一蹲就是小半天,竖着耳朵,像只警惕的土拨鼠。

这天下午,日头偏西,燥热稍减。廖奎刚在虚拟训练场里跟几头“虚拟暴躁公猪”搏斗了三百回合(系统模拟的突发状况越来越刁钻),累得意识都有些模糊,正坐在院里那棵老榆树下,就着凉白开啃一个硬邦邦的玉米饼子。院门“吱呀”一声被猛地推开,赵小深像一阵风似的卷了进来,脸上带着一种混合着兴奋与神秘的油光。

“奎哥!重大情报!绝对一手!”他压低声音,鬼鬼祟祟地回头张望了一下,仿佛身后跟着特务,然后才凑到廖奎跟前,一屁股坐在旁边的石墩上。

廖奎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继续啃自己的饼子。对于赵小深的“重大情报”,他早已习以为常,多半又是哪里发现了味道奇怪的野果子,或者哪个大队的知青闹了笑话。

“这次是真的!”赵小深见廖奎反应平淡,有些急了,伸手就要去抢廖奎的饼子,“你先别吃了,听我说!关乎你县里选拔的生死存亡!”

廖奎手一缩,护住口粮,含糊道:“有屁快放。”

赵小深咽了口唾沫,眼睛放光:“我通过我爸的老关系,打听到这次县选拔,几个重量级对手的底细了!”

“哦?”廖奎终于来了点兴趣。知己知彼,总归是好的。

“第一个,县食品站屠宰车间的老师傅,姓牛,人都叫他牛大锤!”赵小深比划着,“据说干了快四十年,经他手放倒的猪,能绕咱红星公社两圈!特点是力气大,手法猛,一把厚重的放血刀舞得虎虎生风,讲究的是一刀毙命,效率极高!是传统路数的顶尖代表!”

廖奎默默点头。这种老师傅,经验丰富,基本功扎实,心态稳定,是最难缠的对手之一。

“第二个,”赵小深伸出两根手指,表情更加凝重,“是县农技站今年刚分配来的中专生,叫李文军!正经的科班出身,学的就是畜牧兽医!理论知识那叫一个扎实,据说能把《养猪学》倒背如流!他走的可是‘科学养猪’的新路子,动不动就pH值、蛋白质含量、细菌培养什么的,听说还在搞什么‘科学配料优化’的实验!”

科班生……廖奎咀嚼饼子的动作慢了下来。这代表着一套完全不同的语言和评价体系。他自己的那点经验,在绝对的“科学”面前,会不会显得苍白无力?

“还有呢,”赵小深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声音压得更低,“听说,为了体现‘工农结合’,可能还会有个把从下面大队推荐上来的、有特殊经验的‘土专家’,具体是谁还不清楚,但肯定也不是善茬!”

情报汇总完毕,小院里的气氛一时有些沉闷。传统的泰山北斗,新兴的知识精英,还有神秘莫测的民间高手……这县选拔的擂台,还没搭起来,就仿佛已经能闻到硝烟味了。

廖奎感觉手里的玉米饼子更硬了,有点噎得慌。

“奎哥,形势严峻啊!”赵小深忧心忡忡地总结陈词,“牛大锤代表‘传统力’,李文军代表‘科学派’,你这‘经验流’夹在中间,一个不好,就容易两头不讨好!”

这话虽然难听,却说到了点子上。廖奎自己也隐隐有这种担忧。他的优势在于那些系统技能和祖传经验带来的、近乎玄乎的“手感”和“理解”,但这些,恰恰是最难以量化、最不容易被“科学”承认的。

“不过!”赵小深话锋一转,脸上又露出了那种惯有的、带着点小聪明的笑容,“咱们也不是没有准备!强龙不压地头蛇……啊呸,是咱们有秘密武器!”

他变戏法似的从怀里掏出一本用旧报纸仔细包着封皮、边角都卷了起来的小册子,郑重其事地递给廖奎。

廖奎接过来,入手沉甸甸的。揭开报纸,露出暗绿色的封皮,上面印着几个褪色的字——《**赤脚兽医实用手册(内部参考资料)**》。

“这是……”廖奎一愣。

“嘿嘿,”赵小深得意地扬起下巴,“我找我爸的老战友,从地区农业局内部搞来的!虽然是面向赤脚医生的,但里面关于牲畜常见病的诊断、土法治疗、还有草药应用,记载得非常详细实用!比那本干巴巴的《公社养猪手册》强多了!最关键的是,它承认并收录了很多民间经验!奎哥,你那些‘看尾巴识心情’、‘听哼声辨健康’的法子,在这本书里,没准能找到点‘科学依据’!”

这倒真是个意外之喜!廖奎连忙翻开册子,泛黄的纸页上,密密麻麻的文字间,还配有简陋的插图。虽然语言依旧带着浓厚的时代烙印,但内容确实更接地气,更接近他平日里接触的东西。尤其是其中关于利用本地常见草药治疗猪腹泻、湿疹的方子,让他眼前一亮。老王头那些歪打正着的“地涌金莲”之类的玩意儿,或许真能从这类书里找到点理论支撑?

“还有这个!”赵小深又掏出一个薄薄的、用针线仔细装订好的笔记本,封面上是陈卫红那工整清秀的字迹——《**生猪饲养观察与经验总结(要点汇编)**》。

“这是陈卫红同志熬了几个晚上,根据你的口述,结合她那本《养猪学》,提炼出来的精华!”赵小深解释道,“她把你的那些经验,尽量用科学术语进行了‘翻译’和归类。比如,‘猪炸毛、眼发红、不吃食’,她给总结成‘可能伴有体温升高、精神沉郁、食欲废绝等急性热性病症候’;‘猪趴窝不爱动、鼻镜干’,她写成‘或存在消化系统功能紊乱或潜在炎症反应’。你看,这么一弄,是不是立马就显得……高大上了?”

廖奎翻开笔记本,里面条理清晰,分门别类,将他那些零碎的经验,整理成了“行为观察”、“体表征兆”、“快速处置建议”等几个部分。虽然有些术语他看得半懂不懂,但不得不承认,经过陈卫红这么一梳理,他那些原本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经验,确实显得像模像样了许多,至少拿出去说,不会让人第一感觉是“胡说八道”了。

一份内部参考资料,一份经验科学化汇编。赵小深这份“理论支援”,可谓是雪中送炭,直击廖奎目前最大的软肋——如何将“经验”包装成能被更高层面认可和理解的“知识”。

“谢了。”廖奎将手册和笔记本小心地收好,真诚地对赵小深道谢。这小子,平时看着吊儿郎当,关键时刻,还真能顶点用。

“咱哥俩谁跟谁!”赵小深大手一挥,随即又挤眉弄眼地说,“不过奎哥,光有理论武器还不够,你这‘后方根据地’也得稳固啊!”

廖奎眉头微皱,没明白他什么意思。

“就是张小花同志和刘淑芬同志啊!”赵小深一副“你别跟我装傻”的表情,“我可听说了,自从上次那事之后,张小花见你就躲,刘嫂子在养猪场也抬不起头,整天闷着头干活。这眼看就要去县里了,‘家和万事兴’,你这后院可不能起火啊!影响状态!”

哪壶不开提哪壶。廖奎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这件事,是他心里另一个解不开的疙瘩,比应对县里的对手更让他心烦意乱。

“要我说啊,”赵小深浑然不觉,还在那自顾自地出着馊主意,“张小花同志那边,你得主动点,解释清楚,那纯属刘嫂子一厢情愿,你是清白的!必要的时候,可以请我或者老王头当个证人!刘嫂子那边嘛……唉,她也挺不容易,就是方法极端了点。你看能不能找个机会,跟她把话说开,让她彻底死了这条心,以后大家还能正常当同志处……”

他正说得起劲,院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和一个略显尖细的嗓音:“廖组长在吗?”

是张小花的母亲。

廖奎和赵小深对视一眼,都有些意外。赵小深立刻做了个封口的手势,溜到一边,假装研究老榆树上的蚂蚁。

廖奎站起身:“在,婶子,有事?”

张小花母亲挎着个篮子走了进来,脸上带着一种刻意摆出来的、略显生硬的笑容。她先是瞥了一眼溜边站的赵小深,然后才把目光落在廖奎身上。

“廖组长,忙着呢?”她寒暄着,眼神却像探照灯一样在廖奎脸上扫来扫去,“没啥大事,就是小花她……她这两天身子有点不得劲儿,可能是前阵子吓着了(指猪跑了那天),加上天气热,吃不下饭。我寻思着,廖组长你见识广,懂的多,有没有啥……开胃的土法子?或者,知不知道猪……啊不是,人,人要是受了惊吓,该咋调理?”

这话问得拐弯抹角,意图明显。哪里是来问什么开胃方子,分明是借着由头,来探廖奎的口风,顺便提醒他自家女儿的存在,以及她“受了惊吓”的状态。

廖奎心里跟明镜似的,但面上不显,只是闷声回答:“人的事我不太懂。受惊吓……多休息,喝点温水应该就行。开胃的话,弄点山楂熬水?或者……吃点酸的?”

他这纯属是照着猪不吃食时的思路在应付。

张小花母亲显然对这个答案不太满意,脸上的笑容淡了些,又意有所指地补充道:“唉,我们家小花啊,就是心思重,脸皮薄,有啥事都憋在心里。不像有些人,没脸没皮的,啥事都干得出来!”这话,明显是冲着刘寡妇去的。

廖奎只能尴尬地站着,不知该如何接话。

赵小深在旁边听得直咧嘴,使劲憋着笑。

好在张小花母亲也没打算久留,又说了几句“廖组长你忙着,去县里好好表现,给咱们公社争光”之类的场面话,便挎着篮子转身走了。临走前,那眼神又在廖奎身上转了一圈,带着审视,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盼。

院门重新关上,小院里恢复了安静。

赵小深长长舒了口气,拍着胸口:“好家伙,这压力,比面对牛大锤和李文军还大!奎哥,你这‘后方’问题,看来是持久战啊!”

廖奎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心里却更乱了。前有强敌环伺,后有情感纠葛,这去县里的路,还没出发,就感觉步步是坎。

他抬头看了看天,夕阳将天空染成了瑰丽的橘红色,明天,想必又是个赶路的好天气。他深吸一口气,将那些纷乱的思绪暂时压下。当前最重要的,还是消化赵小深带来的情报和理论支援,准备好迎接县里的挑战。

其他的,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毕竟,他这条土鱼,现在要游向的,是一片完全陌生的水域,那里的风浪,远非红星公社这小池塘可比。

张小花母亲王玲群那番夹枪带棒的“探访”,像一颗投入本就波澜微起的池塘里的石子,让廖奎心里那点关于“后方不稳”的焦虑,又清晰了几分。但他很清楚,眼下绝不是为这些儿女情长(或者说单方面的情感困扰)分心的时候。县选拔如同悬在头顶的一柄利剑,逼着他必须将全部精力,投入到最后的冲刺准备中。

而一个战士上战场前,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磨亮他的武器。

六月上旬的东北,天气已然十分燥热。太阳明晃晃地挂在天上,像个不知疲倦的大火炉,将泥土路面烤得发烫,踩上去能感觉到一股热气透过薄薄的鞋底往上窜。知了在院外那排白杨树上声嘶力竭地鸣叫着,更添了几分烦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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