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赵小深的“情报”与理论支援(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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廖奎却仿佛隔绝了这外界的喧嚣与燥热。他搬了个小马扎,坐在自家院子那棵老榆树投下的唯一一片阴凉里,身前放着一个木盆,里面盛着清水。他的膝盖上,铺着一块洗得发白、却依旧厚实耐磨的粗帆布。帆布上,依次摆放着他那套祖传的、吃饭的家伙什儿——长短不一、造型各异的杀猪刀、劁猪刀、剔骨刀,还有几件辅助用的铁钩、刮板。
这些工具,陪伴了廖家几代人,也陪伴了他无数个与猪只“交流”的日夜。冰冷的钢铁上,布满了岁月和使用留下的痕迹:木质的刀柄被汗水浸润得油亮发黑,呈现出一种深沉的枣红色;钢质的刀身上,则密布着细密的、如同波浪般的锻打纹路,那是祖辈匠人千锤百炼的印记,也是无数次切割、分解后留下的独特“包浆”。
平日里,这些工具用完,他也会随手打理,但像今天这样,如同举行某种庄严仪式般,将它们全部请出,进行一场从里到外的彻底“精修”,还是头一遭。
他先拿起那把最主要的放血尖刀。刀身狭长,带着一道流畅的血槽,尖端闪烁着一点寒芒。他用手指指腹,轻轻拂过刀身,感受着那上面极其细微的、肉眼难以察觉的卷刃和毛刺。这是上次制服那头狂奔公猪时,与坚硬地面或猪骨轻微磕碰留下的“暗伤”。
他取过一块质地细腻的青色磨刀石,这是老李头在某次清醒时,神神秘秘塞给他的,说是以前“廖一刀”用剩下的“宝贝”,产自什么“玉田”,磨出来的刀刃自带一股“水汽”,不易发热伤钢。廖奎将磨刀石在水中浸透,然后屏息凝神,手腕稳定,以一种独特的、带着某种韵律的节奏和角度,开始在那青石上往复推磨。
“沙……沙……沙……”
富有节奏的磨刀声,在寂静的小院里回荡,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人心的力量。阳光透过榆树叶的缝隙,洒下斑驳的光点,跳跃在廖奎专注的侧脸和那不断往复运动的刀刃上。
他全身心沉浸其中,仿佛整个世界就只剩下手中这把刀和那块青石。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刀刃与石面每一次接触时,那极其细微的阻力变化,能“听”到钢铁在打磨下,那无声的呻吟与欢唱。这是一种近乎于“对话”的过程,是匠人与他延伸出去的手足、与他安身立命之本之间的深度交流。
就在他全神贯注之时,眼前忽然毫无征兆地闪过几道极其细微的、淡蓝色的、如同电流般的数据流。
`【检测到宿主正在进行高专注度工具维护…】`
`【工具状态扫描中…】`
`【祖传放血刀:耐久度 87/100,锋利度 91/100,存在轻微应力裂纹(隐性)…】`
`【系统辅助功能‘工具状态优化’被动激活…】`
`【正在根据材质微观结构及当前磨损状态,优化打磨角度与力度…建议调整手腕角度-1.7度,压力降低0.3牛…】`
几行半透明的文字和几个简明的箭头图示,在他视野边缘一闪而过。
廖奎磨刀的动作微微一顿,下意识地按照那提示,极其微调了一下手腕的角度和施加的力度。
果然!下一刻,他感觉刀刃与磨石之间的那种“咬合感”变得更加顺滑、和谐,发出的“沙沙”声也变得更加均匀悦耳。原本需要反复打磨才能消除的细微毛刺,似乎在几次推拉之后,就悄然消失。刀身那青灰色的锻打纹路,在水的浸润和恰到好处的打磨下,仿佛活了过来,流淌着一种内敛而深沉的光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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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系统……还能这么用?廖奎心里啧啧称奇。这“工具状态优化”虽然不像那些攻击性或洞察性技能那么显眼,但在这种细节之处,却实实在在地提升着他的准备工作质量。
他如法炮制,开始打磨其他刀具。劁猪刀要求极致精准和灵巧,刀尖不能有丝毫偏差;剔骨刀需要兼顾锋锐与一定的韧性,以便在骨缝间游走……每一种工具,都有其独特的脾性和要求。而在系统那细微到近乎玄学的指引下,廖奎感觉自己对这些老伙计的理解,又深了一层。他不再仅仅是“使用”它们,更像是在“唤醒”和“滋养”它们。
就在他打磨得额头微微见汗,准备歇口气喝口水的时候,院门外又响起了脚步声。这次脚步声有些迟疑,在门口徘徊了几下,才轻轻敲了敲院门。
“廖组长……在吗?”一个怯生生的、带着几分沙哑的女声响起。
是刘寡妇,刘淑芬。
廖奎眉头不易察觉地皱了一下。自从打谷场那晚之后,他还是第一次在非公开场合听到她的声音。他放下手里的工具,沉声应道:“在,门没闩。”
院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刘淑芬探进半个身子。她今天穿了一件打了好几个补丁的灰色褂子,头发有些凌乱,眼窝深陷,带着浓重的黑眼圈,整个人看起来比之前更加憔悴和畏缩。她手里,小心翼翼地捧着一个小布包。
看到廖奎坐在树下,身前摆满了明晃晃的刀具,她似乎被那阵势吓了一跳,脚步顿在门口,不敢进来。
“有……有事?”廖奎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和一些,但依旧带着明显的距离感。
刘淑芬局促地搓着衣角,低着头,不敢看廖奎的眼睛,声音细若蚊蚋:“没……没啥大事。就是……就是听说廖组长你要去县里比赛了……俺……俺没啥能帮上忙的……”
她说着,将手里那个小布包往前递了递,手臂微微发抖:“这是俺……俺以前男人留下的……一块麂子皮,鞣得还行……俺想着,廖组长你的刀……要是能用得上,垫个手柄,或者擦擦刀……兴许能强点……”
廖奎看着她手里那个洗得发白、边角都磨毛了的小布包,以及里面那块颜色暗淡、但质地看起来确实不错的麂子皮,心里一时五味杂陈。他能看出来,这块皮子对她来说,恐怕是件值得珍藏的念想物。如今拿出来,显然是带着极大的悔意和想要弥补的心态。
他沉默着,没有立刻去接。
刘淑芬见他没反应,头垂得更低,声音里带上了哭腔:“廖组长,俺知道……俺之前鬼迷心窍,做了糊涂事……对不住你,也对不住小花妹子……俺不敢求你原谅……就……就当是俺赔罪……你收下吧,不然俺这心里……实在过不去……”
看着她这副卑微到尘埃里的样子,廖奎心里那点因被纠缠而产生的恼火,也消散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怜悯。说到底,她也不过是个命苦的可怜人。
他叹了口气,站起身,走过去,没有接那块皮子,而是看着她的眼睛,语气严肃但不再冰冷:“刘淑芬同志,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这块皮子,是你自家的东西,你自己收好。我去县里,靠的是手艺,不是这些外物。你的心意……我领了。以后,好好过日子,把猪养好,就是对我、对公社最大的支持。”
这番话,既表明了不再追究的态度,也划清了界限。
刘淑芬猛地抬起头,眼中蓄满了泪水,嘴唇哆嗦着,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重重地点了点头,哽咽着说:“俺……俺知道了……谢谢廖组长……俺一定好好干……不给你添麻烦……”她说完,像是生怕廖奎反悔似的,紧紧攥着那个小布包,转身飞快地跑走了,背影仓惶而单薄。
廖奎看着她消失在巷口,摇了摇头,重新坐回马扎上。这都叫什么事儿。
他刚拿起劁猪刀,准备继续打磨,院门又一次被推开了。
这次进来的是老王头。他探头探脑,脸上带着惯有的、油滑中透着精明的笑容。
“奎子,磨刀呢?”老王头凑过来,一屁股坐在旁边的空地上,眼睛却像探照灯一样,在廖奎那一排工具上扫来扫去,嘴里啧啧有声:“好家伙!这阵仗!这寒光!一看就是要去干大事的!”
他吸了吸鼻子,忽然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问:“刚才……是不是刘嫂子来过了?我远远瞅着个背影。她来干啥?是不是又……”
“送了点东西,我没要。”廖奎打断了他的八卦,语气平淡。
“没要就对了!”老王头一拍大腿,一副“我早就知道”的表情,“那女人,沾上就是麻烦!你现在可是咱们公社的重点保护对象,眼看就要鲤鱼跳龙门了,可不能在这些破事上栽跟头!”他顿了顿,又换上那副出主意的嘴脸:“要我说,等你从县里载誉归来,名声更响了,啥样的好姑娘找不到?到时候,那张小花她娘,还不得提着猪肉上门……”
“王叔!”廖奎脸色一沉,语气加重,“没事你就去看着你的鱼塘,别在这儿瞎咧咧。”
老王头见廖奎真有点恼了,讪讪地摸了摸鼻子,转移了话题:“行行行,不说这个。我找你是有正事!你猜怎么着?我按你上次说的,留意咱们本地那些猪肯吃、又长得还不赖的野草野菜,这一留意,还真发现点门道!”
他来了精神,比划着:“就后山坳里那片洼地,长了不少灰灰菜、马齿苋,还有那种叶子带点酸味的‘酸不溜’,平时猪都挺爱啃!我寻思着,这能不能也算是个‘开拓饲料来源’的成绩?等你去了县里汇报,是不是也能顺带提一嘴?显得咱们技术小组,不光会劁猪治病,在解决饲料难题上,也有探索不是?”
廖奎有些意外地看了老王头一眼。没想到这老小子,把自己随口一提的“开拓饲料来源”还真放在了心上,而且确实找到了一些实际的东西。这虽然比不上赵小深搞来的内部手册和陈卫红的科学汇编,但却是实实在在来自基层的、接地气的发现。
“嗯,这个可以记下来。”廖奎点了点头,“具体是哪些草,长在哪儿,猪吃了反应怎么样,你都弄清楚,到时候让陈卫红帮着整理一下。”
“得嘞!”见自己的“研究成果”得到了认可,老王头顿时眉开眼笑,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在廖奎的汇报材料里被提名的光荣时刻。
打发走了老王头,小院终于彻底清净下来。
廖奎重新沉浸在工具的打磨与保养中。在系统“工具状态优化”的辅助下,他感觉自己的手艺仿佛也得到了一次精炼。当最后一把辅助用的铁钩也被打磨得光可鉴人,所有的工具都被他用干净的软布(撕了一件实在不能穿的旧汗衫)仔细擦拭干净,涂抹上一层薄薄的、用来防锈的土榨豆油后,夕阳已经将天空染成了绚丽的晚霞。
一套工具整齐地排列在帆布上,在夕阳的余晖下,闪烁着一种内敛而自信的幽光。它们不再是冰冷的铁器,而是被倾注了心血、调整到最佳状态的伙伴。
廖奎看着它们,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武器的准备,已然就绪。
接下来,就是调整好他自己的状态,去迎接那片更广阔天地里的风浪了。他仿佛已经能听到,县城那陌生的喧嚣,和擂台之上,即将响起的、属于他的刀锋破开空气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