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张小花的深情送行(1/2)

虾皮小说【www.xpxs.net】第一时间更新《逆流60年代》最新章节。

工具打磨完毕,心神却难以完全安宁。廖奎将那些焕然一新的祖传宝贝用油布仔细包好,藏在炕席底下最稳妥的位置,仿佛那不是几把刀,而是即将随他出征的、有灵性的老伙计。做完这一切,屋外已是暮色四合,最后一抹霞光恋恋不舍地浸染着天际,将小院的土墙映照出一片温暖的橘黄。

距离出发去县城,只剩下最后一个夜晚。

莫名的躁动在胸腔里盘旋,既有对未知挑战的紧张,也掺杂着那股被谢薇点燃的、想要验证些什么的微弱火苗,当然,还有那剪不断理还乱的情感丝线,缠绕在心尖,时不时勒一下,提醒着他后方并非一片坦途。这种混杂的情绪,比面对一头狂暴的公猪还要让人难以招架。

他索性不再待在屋里,搬了马扎坐到院门口,看着巷子口来来往往、收工回家的社员。炊烟袅袅升起,夹杂着饭菜(多半是稀粥和窝头的)的寡淡香气,孩童的嬉闹声、大人的吆喝声、偶尔几声犬吠,交织成红星公社最寻常不过的黄昏景象。这一切,明天之后,就要暂时远离了。

“奎子!准备得咋样了?”老王头端着个豁了口的大海碗,蹲在自家门槛上,吸溜着能照见人影的菜叶粥,隔着几丈远朝他喊话,嘴角还沾着一片烂菜叶,“家伙什儿都磨得锃亮了吧?明天一亮相,非得晃瞎县里那帮人的眼不可!”

廖奎含糊地应了一声。

“放心!”老王头把碗底最后一口粥刮进嘴里,咂摸着嘴,“有俺和老赵(指赵小深)给你当左右护法,保准把你安安稳稳送到县城擂台!到时候你就在上头大杀四方,俺们在底下给你摇旗呐喊!”他说得唾沫横飞,仿佛自己不是去当助手,而是去当督战的元帅。

正说着,赵小深也趿拉着布鞋,晃晃悠悠地从知青点那边过来了,手里居然还拿着那本《赤脚兽医实用手册》,装模作样地翻看着,只是眼神时不时瞟向老王头碗里(虽然已经空了),暴露了他真实的精神状态。

“奎哥,最后一遍,心理建设做好了没?”赵小深凑过来,压低声音,“别紧张,就当是去……嗯,就当是去食品站杀年猪!只不过围观的人多了点,评委官大了点而已!”

廖奎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这比喻,还不如不打。

就在这时,一个瘦小的身影出现在巷子口,是张小花的弟弟,铁蛋。小家伙七八岁年纪,晒得跟泥鳅似的,穿着一件明显不合身、打了好几个补丁的旧褂子,正探头探脑地朝廖奎院里张望。

“铁蛋,干啥呢?”老王头眼尖,率先喊道。

铁蛋像受惊的兔子,缩了一下脖子,随即又鼓起勇气,蹭到廖奎院门口,手里攥着个什么东西,黑乎乎的小手往前一伸,声音怯怯的:“廖……廖奎哥,俺姐……让俺给你的。”

廖奎一愣,低头看去。铁蛋手心里,躺着两颗红彤彤的、还带着枝叶的野山枣。这山枣个头不大,但颜色极正,在暮色中像两粒小小的红宝石。

“这是……”廖奎有些疑惑。

“后山摘的,可甜了!”铁蛋吸了吸鼻涕,把山枣又往前递了递,“俺姐说……说让你带着路上吃,解渴。”

一股极其微弱的、难以言喻的情绪波动,如同投入心湖的石子,在廖奎意识里荡开一圈涟漪。这不是系统的技能,更像是一种本能的感觉。他接过那两颗还带着孩子体温的山枣,点了点头:“替我谢谢你姐。”

铁蛋完成任务,像是怕被大人盘问,扭头就跑,一溜烟消失在巷子深处。

老王头和赵小深对视一眼,脸上都露出暧昧的、心照不宣的笑容。

“嘿,看见没?这就叫‘千里送鹅毛,礼轻情意重’!”老王头用胳膊肘捅了捅赵小深,“两颗山枣,比啥都甜!”

赵小深也嘿嘿直乐:“还是小花同志有办法,自己不露面,派个‘小信使’,这心意到了,还不落人口实,高,实在是高!”

廖奎捏着那两颗小小的山枣,心里却不像他们想的那般旖旎。他了解张小花,那姑娘性子直,但也倔,自尊心强。她若真想缓和关系,绝不会用这种拐弯抹角的方式,还派弟弟来。这更像是一种……试探?或者说,是一种在母亲压力下,不情不愿的、维持表面客套的举动?那两颗山枣,与其说是情意,不如说是一种无声的、带着点赌气意味的声明:我知道你要走了,该有的礼数我有,但别的,你也别多想。

这让他心里更乱了。

夜色渐深,老王头和赵小深也各自回去做最后的准备(主要是老王头想着明天穿哪件稍微体面点的褂子,赵小深则琢磨着怎么多塞点私货在路上吃)。小院重归寂静,只有夏虫在角落不知疲倦地鸣叫。

廖奎回到屋里,点燃那盏昏黄的煤油灯。跳跃的火苗将他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在土墙上晃动。他将那两颗山枣放在窗台上,红艳艳的颜色,在昏暗中显得有些刺眼。

他尝试进入虚拟训练场,想用高强度的模拟考核来驱散杂念,却发现心神不宁,连系统模拟出的猪只,动作都显得格外暴躁和不循常理,几次操作都出现了不该有的失误。

`【警告:宿主精神专注度低于阈值,训练效果减半。建议调整心态后再行尝试。】`

系统冷冰冰的提示音在脑海响起。

廖奎叹了口气,退出了训练场。看来,今晚是别想安心训练了。

他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看着被烟熏得黑黢黢的房梁,脑子里走马灯似的闪过许多画面:祖父模糊的身影,老李头神秘的嘟囔,谢薇灼热的目光,牛大锤和李文军可能的招数,李主任殷切的期盼,老王头和赵小深插科打诨的脸,刘寡妇绝望的眼神,王玲群审视的目光,以及……张小花最后那冰冷疏离的一瞥……

就在这纷乱的思绪中,他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他猛地惊醒。窗外,天色还是墨黑一片,离天亮应该还早。但一种奇异的感觉让他睡意全无。他侧耳倾听,除了虫鸣,万籁俱寂。

然而,就在这时,他鼻翼微微翕动,闻到一股极其细微的、与这贫瘠夜晚格格不入的香气。那是一种……甜香,混合着粮食被蒸熟后特有的、温暖踏实的气息。

这味道……是从院门方向传来的?

他心中一动,披上外衣,悄无声息地下了炕,走到院门口,轻轻拉开了门闩。

门外,空无一人。清冷的月光如水银泻地,将门口一小块地方照得朦朦胧胧。而在那门槛外侧,放着一个用干净的白笼布包裹着的东西,鼓鼓囊囊,还冒着极其微弱的热气。那诱人的甜香,正是从这里散发出来的。

廖奎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揭开笼布。

里面,是四个白白胖胖、捏成三角形状的馍馍!那馍馍表面光滑,在月光下泛着细腻的光泽,隐隐能看到里面透出的、深色的糖馅痕迹。是糖三角!

在这年头,白面本就是金贵物,更别提里面还包了糖!这得是花了多大心思,费了多少口舌从牙缝里省出来,才能攒出这四个糖三角?

廖奎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又酸又胀。他几乎可以肯定这是谁放的。不是王玲群那种带着算计的“关怀”,也不是刘寡妇那种充满愧疚的“补偿”。这是一种沉默的、笨拙的、却无比滚烫的心意。

他没有看到人影,但仿佛能想象出,那个叫张小花的姑娘,是如何在夜深人静之时,偷偷摸黑起来,借着也许是从窗户透进的微弱月光,小心翼翼地揉面、包糖、生火,守着锅灶,蒸出这四个代表着祝福和期盼的糖三角。然后,又像做贼一样,趁着所有人都沉睡的时候,偷偷送到他的门口,不敢敲门,不敢露面,放下就走。

她或许还在生气,还在伤心,还在因为母亲的压力和他与刘寡妇的“瓜葛”而心存芥蒂。但在这种时刻,她最本能的反应,还是想让他吃得好一点,在路上有点甜头,能“争口气”!

廖奎拿起一个糖三角,还带着余温,那温度透过掌心,一直熨帖到他心里最柔软的地方。他低头,看着月光下那雪白的、象征着珍贵心意的食物,久久无言。

就在这时,他眼角的余光似乎瞥见,远处巷口的拐角阴影里,似乎有衣角一闪而逝。

他没有去追,也没有喊。只是默默地将那四个糖三角用笼布重新仔细包好,捧在手里,像捧着什么绝世珍宝。

他转身回屋,将糖三角放在炕桌上,就放在那两颗红艳艳的山枣旁边。一边是弟弟奉命送来的、带着孩童纯真和家庭意志的“试探”,一边是姐姐深夜独自送来、饱含个人全部情感的“深情”。

他坐在炕沿上,看着这一红一白两样东西,直到窗外的天色,渐渐由墨黑转为鱼肚白。

新的一天,终于要来了。他这条土鱼,即将带着磨利的“爪牙”,和这份沉甸甸的、不知该如何安放的深情,游向那片名为“县城”的陌生江河。

而那句无声的“争口气”,仿佛比李主任所有的嘱托、马站长所有的惊叹、谢薇所有的期许,都更有分量,重重地压在了他的肩头,也深深地烙在了他的心上。

天光彻底放亮,是个难得的大晴天。瓦蓝瓦蓝的天空,连丝云彩毛儿都看不见,日头刚爬过东边那排白杨树的树梢,热力就已经毫不客气地笼罩下来,预示着今天又将是个能把人油皮晒爆的酷热天。

红星公社却比往常任何一个清晨都要醒得更早,也更喧腾。公社大院门口那片空地上,此刻已是人声鼎沸。那辆平日里负责拉化肥、运公粮、除了铃铛不响哪儿都响的破旧履带式拖拉机,今天被打扮得……呃,姑且算是“披红挂彩”———驾驶楼两侧插了两面略显褪色的红旗,引擎盖上前夜被老王头不知从哪儿揪来一把野花,蔫头耷脑地用麻绳绑着,权当是“献花”了。

李主任穿着他那件只有在公社开大会或者去县里汇报时才舍得穿的、领口洗得发白的灰色“的卡”中山装,扣子一直扣到风纪扣,尽管热得额头冒汗,依旧挺着并不存在的肚腩,站在拖拉机旁,脸上是压抑不住的兴奋与郑重。几个公社干部围在他身边,同样面带红光,交头接耳。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