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路是人走出来的,不是神画的(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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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今起,我们不叫‘芽堂’,不叫‘流民’——”
她指了指老耿画的路线
“我们是‘北行人’。第一站,北仓;第一事,开田;第一信条——”
她弯腰拾起小禾炭笔下的草绳“
人不弃地,地不弃人。”
院里静了片刻,突然爆起个沙哑的嗓子
“苏娘子说得对!我老家种了三十年地,地不会骗咱!”
是昨日才到的老石匠,他瘸着腿往石桌前挪,“我会凿石,开渠我能搭把手!”
“我会编筐!”
“我会修锅!”
小禾突然拽了拽苏芽的裤脚,炭笔在雪地上写:人心热了。
苏芽蹲下来,用指尖抹掉那个“热”字
“还不够。”
她望向院外,雪雾里又有几个黑点蠕动——是新到的流民,背着破包袱,扶着老弱。
启程前夜,燕迟在账房点了盏牛油灯。
灯芯结了花,他用竹片挑了挑,昏黄的光漫过案上的残卷:雪税账册边角卷着,血名册抄本上的名字被冻得发硬,冰狱地图的线条像道狰狞的疤。
他把这些小心卷进油布包,油布是春桃用旧棉袄里子剪的,还带着股灶膛的烟火气。
“吱呀。”门开了条缝,小禾挤进来,手里攥着块炭牌。
她把炭牌往桌上一放,转身要走,又顿住,指了指炭牌,又指了指他,比划了个“说”的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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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迟低头,炭牌上歪歪扭扭写着
“赵元晦说的‘冰狱之下,还有冰狱’——你信吗?”
他记得赵元晦,那个在冰狱里关了十年的老狱卒,临死前抓着他的手说的这句话。
当时他只当是疯话,现在却觉得后颈发凉——冰狱是大雍关重犯的地方,在北境最深处,难道...
“我信。”
他轻声说“
我们现在能做的,不是追鬼,是种地。”
他翻开《屯田策》,末页空白处还留着他用朱笔写的批注
“民无恒产,则无恒心。”
他蘸了蘸灯油,在下面添了行小字
“民可教,地可耕,唯信难立。今以实代虚,以活证道。”
小禾凑过来看,睫毛在灯影里忽闪。
燕迟把这页纸撕下来,投进炭盆。
火苗“腾”地窜起,将字迹舔成灰,飘到窗棂上,和雪粒混在一起。
出发那日,天光像块蓝玻璃,永夜的天际悬着颗白亮亮的星,比往日更刺眼。
百余人挤在驿站外,雪驼驮着粮袋,妇孺背着陶瓮,孩子们攥着小铲子,铲子尖上还沾着昨夜烤火时蹭的黑灰。
苏芽踩着残墙爬上去,产钳在她手里闪着冷光。
钳尖挑着块黑布,是柳氏连夜绣的,“芽”字的针脚歪歪扭扭,像株在雪地里硬撑着的草。
“我们不拜天,不拜神,只拜——”
她举起产钳,黑布在风里猎猎作响“活
着的人!”
“走!”
队伍动了。
老耿打头,举着他画的兽骨地图;春桃押后,背着半袋山芋;燕迟走在中间,油布包捆在腰间;小禾蹦蹦跳跳,在雪地上踩出串小脚印。
行至十里外,小禾突然停住。
她蹲下来,用炭笔在雪地上用力写:我们走,春天搬。
风卷着雪粒扑过来,字迹渐渐模糊,却掩不住远处冰层下传来的震动——像大地在翻身,像冻土在松动。
苏芽眯起眼,望着北边天际翻涌的雪云,那里的颜色比别处更暗,像块浸了水的青布。
“加快脚程。”
她对老耿说,声音比平时急了些“
天黑前得找个背风的地方扎营。”
老耿回头看了眼,突然压低声音“
苏娘子,你听——”
北风里隐约传来哨声,像狼嚎,又像...
苏芽握紧产钳,钳柄硌得掌心发疼。
她望着队伍蜿蜒的背影,雪地上的脚印像条灰色的蛇,正往那团暗云里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