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清宁日常(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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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咬了咬下唇,从怀里最贴身的地方,摸出一个用素色旧绸帕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小物件。解开帕子的动作很慢,手指带着细微的颤抖。帕子层层打开,露出里面一支通体素银的发簪。簪身纤细流畅,打磨得极其光滑,几乎能映出人影。簪头没有繁复的花样,只极其精巧地镶嵌着一小块水滴形的、温润内敛的羊脂白玉,玉质纯净,在昏暗的光线下散发着柔和而含蓄的光泽。这玉并不大,却透着一股子清雅脱俗的味道,是母亲留给她的唯一一件贴身首饰。她记得母亲病榻上将它交给自己时,手指的温度和眼底的温柔。

“掌柜的……您看看这个。”林晚夕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干涩,将发簪隔着窗口递了进去。

老掌柜终于停下了擦拭的动作,慢悠悠地抬起眼皮,伸出枯瘦的手指,接过了发簪。他的动作带着一种职业性的、近乎冷漠的审视。他没有立刻看簪头的美玉,而是先掂了掂分量,指腹在光滑的银簪身上来回摩挲,感受着质地。然后才捏着簪尾,将簪头凑到眼前,对着窗口透进来的微弱光线,仔细端详那块水滴形的白玉。他的眼睛眯了起来,浑浊的眼珠里闪过一丝精光。

“嗯……”他拉长了调子,鼻子里哼出一个意味不明的音节。他不再看玉,反而将簪子掉了个头,仔细研究起那看似朴素无华的银质簪身,尤其是簪尾收束处一个极其微小、近乎隐藏的錾刻印记——一个繁复的古体“林”字。他看得极其仔细,指腹在那印记上反复摩挲。

林晚夕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紧张地盯着老掌柜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

良久,老掌柜才将簪子放下,搁在柜台的绒布上,抬起眼皮,那双精明的眼睛透过小小的窗口,毫无波澜地看着林晚夕紧绷的脸,仿佛只是在评估一件寻常的货物。

“姑娘,想当多少?”他的声音平淡无波,像在问今天天气如何。

林晚夕喉头滚动了一下,手心沁出了汗。她不知道这东西到底值多少,母亲从未提过,她也从未想过要去估价。她只是迫切需要一笔钱,一笔能让她继续支撑下去的钱。“您……您看着给个价吧。”她声音更低了。

老掌柜的鼠须微微动了动,嘴角似乎往下撇了一下,像是在笑,又像是在嘲弄。他伸出两根枯瘦的手指,在柜台上轻轻敲了敲,发出沉闷的叩击声。

“素银的簪子,工倒是不错,老物件了。这块玉嘛……”他拖长了调子,瞥了一眼那白玉,“水头尚可,胜在干净无瑕。可惜,太小了,不成气候。”他顿了顿,浑浊的眼睛看着林晚夕瞬间黯淡下去的脸色,才慢悠悠地继续道,“死当,十五两银子。活当,只能给你十两。当期三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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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两?”林晚夕下意识地重复了一遍,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刺了一下,又酸又痛。这簪子……在掌柜口中,竟如此轻描淡写?她记得母亲偶尔佩戴它时,那温润的光泽曾让多少女眷侧目。

老掌柜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那平板无波的声音里,此刻才透出一丝属于市井的精明与世故的感慨,声音不高,却像针一样扎人:“姑娘,别嫌少。这簪子,搁在寻常百姓家,够一家五口人安安稳稳吃上小半年的嚼用了。细水长流,那才是实在东西。”他的目光扫过林晚夕身上洗得发白的细棉布裙子,那眼神仿佛在无声地说:你这样的人家,何必守着这点不顶饥不顶寒的死物?

“细水长流”四个字,像重锤砸在林晚夕心上。她猛地想起东市听到的“停发月俸”,想起自己那空荡荡的荷包,想起那些只差临门一脚的胭脂配方……一股巨大的、混合着不甘、窘迫和破釜沉舟的冲动猛地涌了上来,压倒了所有的不舍和留恋。

“死党!”她几乎是咬着牙,从齿缝里挤出这两个字,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却异常清晰坚定。

老掌柜的脸上没有任何意外的表情,仿佛早已预料。他点点头,不再多言,动作麻利地拿出一张早已印好的当票,又取出一小锭官银和三块更小的碎银,在柜台上推了出来。那锭小小的官银和几块碎银,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冰冷而现实的光芒。

林晚夕飞快地在当票上按了指印,甚至不敢再多看一眼柜台上那支静静躺着的银簪,一把抓起那几块带着金属凉意的银子,紧紧攥在手心,仿佛怕它们飞走似的。那冰冷的触感从掌心直透心底,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寒噤。她转身,几乎是逃也似地冲出了当铺那扇沉重的黑漆木门。

门外午后的阳光依旧灿烂,刺得她眼睛发酸。她站在当铺的阴影边缘,背对着那扇吞噬了母亲遗物的门,大口地呼吸着外面微热的空气。掌心被银子硌得生疼,那点可怜的分量,沉甸甸地提醒着她付出的代价。她抬起另一只手,用力抹了一把眼角,那里干干的,并没有泪。只是心口那个地方,像是被硬生生剜走了一块,空落落的,灌满了巷子里穿堂而过的冷风。

她低头看着手中那几块冰冷的银钱,指尖因为用力而发白。良久,她深吸一口气,像是要把所有的酸涩和空茫都压下去,用一种近乎催眠的语气,对着空气,也对着自己那颗空洞的心,低声喃喃:

“死物罢了……终究是死物。换来的银钱,才能……才能化出活色生香来。”声音很轻,被巷子里的风吹散,几乎听不见。她挺直了脊背,将那几块银子小心地藏进荷包最深处,迈开脚步,重新汇入了东市的人流。只是那脚步,比来时更沉重了几分,每一步都像是踏在荆棘之上。

***

夜色如墨,沉沉地覆盖下来,将整座侯府吞没。白日里的喧嚣早已散尽,只剩下无边无际的寂静,偶尔被远处几声模糊的更鼓或夜枭的啼鸣打破。各处的灯火次第熄灭,唯有侯府西南角那个偏僻的小院,一扇蒙得严严实实的窗户缝隙里,依旧顽强地透出一缕昏黄摇曳的光晕。

这里曾是堆放杂物的库房,如今却被林晚夕悄然改造成了她的“秘所”。屋内空间不大,弥漫着一股极其复杂浓烈的气味。各种花香(玫瑰、茉莉、桂花)的清甜,混合着药材(白芷、丁香、藿香)的辛香,还有蜂蜡加热后特有的暖香,以及某些不知名矿物粉末的微腥……这些气息如同有了生命般交织、缠绕、争夺着空间,形成一种浓得化不开的、令人微醺又有些窒息的氛围。几盏油灯被放在角落或高处,竭力驱散着黑暗,将屋内杂乱堆放的各种瓶罐、杵臼、小秤、晾晒着花瓣的簸箕……投下摇曳晃动、奇形怪状的影子。

林晚夕就置身于这片气味与光影交织的混沌中心。她换上了一身最旧、最不怕沾染污渍的窄袖布衣,长发随意地用一根木簪挽在脑后,几缕碎发被汗水濡湿,黏在光洁的额角和颈侧。她全神贯注,所有的感官都集中在眼前一方小小的天地里。

她面前的长条木案上,摆放着今天“血拼”而来的成果。最显眼的便是那个装着璀璨金箔的小木盒,以及那瓶浓稠甜香的玫瑰油露。旁边依次是细腻洁白的珍珠粉、色泽沉静的紫茉莉籽粉、一小碟研磨得极细的朱砂、几块上好的蜂蜡,还有一小包乌沉沉的松烟灰——这是她傍晚时分,特意去府中厨下烧火的老李头那里讨来的,为此还搭上了一小包自己都舍不得吃的松子糖。

案上摊着她那本视若珍宝的笔记,翻到最新一页。上面画着一个女子唇部特写,旁边用娟秀小楷写着“金缕衣”三个字。下面密密麻麻记录着配方、步骤、她的推测和疑问。最关键的一行字被她用朱笔重重圈了出来:“金箔粉入膏体,色转华贵流丽,然极易沉底,显斑驳。疑为‘凝合’之力不足?或需添加‘定色’之物?松烟灰(极细)或可一试?”

“凝合……定色……”林晚夕口中念念有词,目光灼灼地盯着笔记,又扫过案上的材料。她小心翼翼地拿起一片薄如蝉翼的金箔,用一把特制的小银剪子,屏住呼吸,将它剪成更细碎的粉末。这动作需要极大的耐心和稳定,稍有不慎,金箔便会粘连或飘散。细密的汗珠从她鼻尖渗出。

碎金箔被放入一个洁净的白瓷小盅里。她拿起装着玫瑰油露的琉璃瓶,拔开软木塞,一股浓郁的甜香瞬间弥漫开来。她极其小心地倾斜瓶身,让那深红色的、粘稠如蜜的液体,一滴、一滴……缓慢而精准地滴入瓷盅的金箔粉上。油露与金粉接触的瞬间,发出极其微弱的“滋滋”声,璀璨的金色在深红的油液中缓缓漾开,流光溢彩,美得惊心动魄。

林晚夕的眼睛亮得惊人。她用一根细小的银针,屏息凝神,开始缓缓搅动。随着银针的旋转,金粉在油露中逐渐均匀分散,形成一种华丽至极的金红色浓稠液体。这初步的融合让她心头涌起巨大的喜悦。

接下来,她按照笔记上的步骤,将适量的珍珠粉、紫茉莉籽粉依次加入,用银针继续耐心地调和。每加入一种粉末,都需要极其小心地控制分量和搅拌的力度,确保粉体被油液充分浸润,不结块,不沉底。渐渐地,瓷盅里的混合物呈现出一种极其诱人的、带着细微金闪的珊瑚粉色。

“就差最后一步了……”林晚夕喃喃自语,声音因为紧张和期待而微微发颤。她拿起那块切割好的蜂蜡,放入一个更小的、悬吊在油灯小火苗上的特制小铜锅里。透明的蜂蜡在温热的铜锅里慢慢软化、融化,散发出温暖的甜香。看着蜂蜡完全融化成澄清的液体,林晚夕深吸一口气,目光投向那包乌沉沉的松烟灰——这是她根据笔记推测的“定色”、“凝合”的关键。

成败,在此一举。

她用小银勺舀起一小撮松烟灰,分量是笔记上推测的三分之一,谨慎地撒入那锅融化的蜂蜡液中。黑色的粉末瞬间沉入金色的蜡液,她立刻用银针快速搅拌。松烟灰似乎并未完全溶解,在蜡液中形成无数极其微小的黑色颗粒,但随着搅拌,蜡液的颜色开始发生微妙的变化,从澄清的金黄,渐渐转向一种深沉而内敛的古铜色。

林晚夕紧紧盯着那颜色的变化,心头那点因添加不明粉末而产生的忐忑,渐渐被一种“或许真能成”的兴奋所取代。她小心翼翼地将这锅混合了松烟灰的蜡液,缓缓倾倒进旁边那个盛放着珊瑚金粉色膏体的白瓷盅里。

就在两种液体接触的瞬间——

“嗤啦——!”

一声刺耳怪异的爆响毫无征兆地炸开!仿佛冷水泼进了滚油!

紧接着,一股浓烈到呛人的青黑色烟雾猛地从瓷盅口汹涌喷出!那烟雾带着一种焦糊、辛辣、混合着松木燃烧后的怪味,瞬间弥漫开来,浓得化不开!

“咳咳咳……”林晚夕被这突如其来的浓烟呛得猝不及防,剧烈地咳嗽起来,眼泪瞬间被逼了出来。她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慌乱中衣袖带倒了旁边一盏油灯。油灯“哐当”一声摔在地上,灯油泼洒出来,火苗猛地蹿起一小簇,舔舐着干燥的木案边缘!

“啊!”林晚夕惊呼一声,顾不上咳嗽和满眼的泪水,手忙脚乱地抓起旁边一块用来盖材料的湿布,狠狠扑打在那簇火苗上。几番扑打,火苗终于熄灭,只留下一小片焦黑的痕迹和一股更浓烈的焦糊味。

屋内一片狼藉。浓重的青烟还在盘旋上升,刺鼻的气味充斥着每一个角落。林晚夕捂着口鼻,咳得弯下了腰,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好不容易等咳嗽稍缓,她直起身,借着昏暗摇曳的灯光看向那个罪魁祸首的白瓷盅。

只见盅内一片狼藉。原本那诱人的珊瑚金粉色膏体,此刻变成了一摊粘稠、颜色诡异、混杂着青黑和暗沉的焦褐色的糊状物,表面还漂浮着未能溶解的松烟灰颗粒和凝结的蜡块,丑陋不堪,散发着一股难以形容的焦糊怪味。

失败。彻头彻尾、惨不忍睹的失败。

一股巨大的失落和沮丧瞬间攫住了她,比当掉母亲发簪时更甚。连日来的奔波、精打细算、忍痛舍弃、还有此刻的狼狈……所有情绪如同决堤的洪水,猛地冲垮了心防。鼻子一酸,滚烫的泪水再也控制不住,混合着脸上的烟灰,冲刷出两道狼狈的痕迹。

她猛地抬手,狠狠地用那脏污的袖口抹了一把脸,将泪水、鼻涕和烟灰胡乱擦去,却把一张清秀的小脸抹得更花了,活像一只刚从灶膛里钻出来的花猫。

“松烟灰……松烟灰……”她一边哽咽着,一边却像是着了魔般,猛地扑向摊在案上的笔记。油灯的光线被她的动作带得剧烈晃动,将她在墙上投下一个巨大而狂乱的影子。她沾着烟灰和泪痕的手指,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力道,疯狂地翻动着纸页,发出“哗啦哗啦”的急促声响。

“差在哪里?分量?时机?还是顺序?笔记……笔记上明明……”她语无伦次地低吼着,目光在密密麻麻的字迹间焦灼地搜寻。泪水模糊了视线,她就用力眨眼,甚至用手背狠狠揉搓眼睛,也顾不上那烟灰是否会刺激得眼睛更痛。

就在她几乎要被绝望彻底吞噬,手指无意识地狠狠戳在笔记上关于松烟灰推测的那一行字时,她的目光猛地被案上另一处吸引了。

是那包松烟灰。因为她刚才扑打火苗时的慌乱,小纸包被碰倒了,里面乌黑的粉末撒了一些出来,恰好落在旁边一个敞着口的、盛放着白天刚研磨好的、准备用来做眉黛的深青石粉的小碟子边缘。

深青石粉的边缘,沾染了星星点点乌黑的松烟灰。

而就在这青黑交杂的边缘地带,在油灯昏黄的光线下,竟然隐隐透出一种……极其深邃、幽微、如同最上等的徽墨在宣纸上晕染开、又带着点点星光的、难以言喻的玄青色泽!那色泽是如此纯粹、如此神秘、如此动人心魄,绝非简单的青加黑所能调和!

林晚夕所有翻动笔记的动作、所有的哽咽和狂乱,在这一瞬间,戛然而止。

她的眼睛死死地、一眨不眨地,钉在了那一点意外造就的青黑交融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