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福星(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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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华宫的暖意驱散了宫道上的寒气。
南烁抱着允堂步入寝殿,将裹得严严实实的小人儿放在宽大的龙床上。
小家伙似乎被转移了地方,反而精神起来,不再昏昏欲睡,小胳膊小腿在襁褓里不安分地蹬踢着,粉嫩的小嘴里发出“咿咿呀呀”的声响,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四周明黄的帐幔。
“小东西,这会儿倒不困了?”南烁唇角微扬。他俯身,伸出修长的手指,轻易便捉住了允堂在空气中挥舞的一只小拳头,用指腹轻轻摩挲着那柔软的手背,试图哄他安静下来。
“乖,该睡觉了。”
允堂被他手指的温度吸引,短暂的安静了一下,随即又“啊呜”一声,另一只小手也挣扎着要去抓父亲的手指。
南烁索性在床边坐下,任由小儿子抓住自己的一根手指,另一只手有节奏地轻拍着襁褓。他头也没抬,对着侍立在一旁的大太监张敬贤吩咐。“去,把西暖阁没批完的奏折都搬到这里来。”
“是,陛下。”张敬贤躬身应下,脚步轻捷地退了出去。
此时东宫的书房一片沉寂,与外界的喧嚣和重华宫的暖意隔绝。十岁的太子南承瑾没有像往常一样在温书或习字,他只是独自一人,坐在宽大的紫檀木椅子里,小小的身躯陷在椅背中,显得格外单薄孤寂。
他低垂着头,手中紧紧攥着一卷画轴。画纸的边缘因为长久的摩挲已经有些起毛泛黄。
画上,是一位身着凤袍、笑容温婉的女子——他已故的母后。南承瑾的指尖用力地按在画中女子的脸颊上。那双本应属于孩童的清澈眼眸里,盛满了落寞和茫然。
曾几何时,他笃信自己是父皇心中最特别的那个。他是嫡长子,是名正言顺的太子,父皇会在他生辰时特意抽空陪他用膳,会抽查他的功课,会在他做得好的时候拍拍他的肩膀……那些短暂的、按部就班的关注,曾是支撑他小小世界的全部荣光。他以为这就是父皇表达重视的方式,独一无二。
可十五弟允堂的出生,猝不及防就轻易刺破了他这个脆弱的认知。
允堂的名字,是父皇亲自取的,和他们这些兄弟按“承”字辈排下来的名字截然不同,就像从出生就被赋予了某种与众不同的含义。
更让他心口发堵的是,父皇竟破天荒地要将允堂养在身边!亲自照料、亲自哄睡……这种朝夕相处的亲近,这种毫无保留的宠爱,是他南承瑾从未拥有过,连想都不敢想的奢望。
舅父的话像毒蛇一样缠绕在他耳边。
“瑾儿,你看到了吗?允堂就是悬在你头顶的刀!陛下待他如此不同,这恩宠早已逾越了常理!长此以往,焉知陛下不会废了你,改立那个襁褓中的婴儿为储君?”
恐惧灌满了心脏,所以,他听从了舅父的安排,在那碗给允堂的牛乳羹里……下了毒。
事情败露了。父皇震怒,那雷霆之怒几乎要将他吞噬。可最终,父皇强压着怒火对他说的话,却并非他预想中的废黜与斥责,而是……解释?父皇说,他没有易储之心。允堂于他,于父皇,甚至对整个南朝而言,是至关重要的“福星”,必须倾尽全力保护。
福星?保护?
南承瑾猛地抬起头,空洞的目光投向窗外重华宫的方向。父皇的话,在他心底激起混乱的涟漪。
他该信吗?父皇那深不可测的心思,是他一个十岁的孩子能揣摩透的吗?那“福星”之说,究竟是父皇为了保全允堂而找的借口,还是……确有其事?如果不信,难道真的要如舅父所说,与允堂,与父皇……不死不休?
他小小的拳头攥得更紧,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巨大的困惑和挣扎沉甸甸地压在他稚嫩的肩膀上,让他喘不过气来。
画中母后温柔的笑容,在此时也显得模糊而遥远。他该信谁?他该怎么办?这深宫里的路,每一步都像是踩在薄冰之上,寒意刺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