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香蕉(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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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猜想让我不寒而栗。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这些香蕉,就不是简单的诅咒物,而是一个疯狂灵魂未完成的实验,是一个通向不可知领域的、极其不稳定的危险通道。

那些“好运”和“代价”,或许根本不是许愿的结果,而是两个世界、两种存在笨拙而扭曲的“交流”方式?付出“代价”,是维持这种扭曲“连接”必须消耗的“能量”?

我感到一阵眩晕,既是恐惧,也是一种深切的悲哀。

唐文涛,这个孤独死去的怪人,他到底窥探到了什么?他又想用这种可怕的方式,告诉我们什么?

这天晚上,我回到冷清的家,不出所料,那根金黄的香蕉,如同最忠实的信使,又出现在了餐桌上。

但这一次,我没有立刻去处理它。

我坐在它对面,静静地凝视着它——它的表皮光滑,色泽诱人,散发着生命的气息。

可在它内部,或许连接着一个死者疯狂的执念,以及一个我们无法理解的、冰冷而荒谬的维度。

我伸出手,指尖在距离香蕉几厘米的地方停住。

我能感受到一种微弱的、难以言喻的吸引力,仿佛它在低语,在诱惑。

吃了它,或许我真的能“听到”些什么,能更接近那个真相。

但代价呢?下一次,降临在我身上的,还会只是头疼或者扭伤吗?

我的手悬在空中,颤抖着。

是选择继续活在恐惧和未知的折磨中,还是吞下这金黄的“果实”,去直面那背后可能更加恐怖、也更加可悲的真相?

香蕉静静地躺在那里,沉默着,等待我的选择。

最终,我还是没有勇气碰它。

我用一块厚厚的绒布,像包裹一件易碎的骨灰盒,将它小心翼翼地捧起,放进了书房一个闲置的带锁抽屉里。

锁芯“咔哒”一声合拢,仿佛暂时隔绝了某种危险的联系。

但我心里清楚,这不过又是自欺欺人。

那天夜里,我做了个光怪陆离的梦。

梦里没有具体的形象,只有无边无际的金黄色,像粘稠的、流动的蜂蜜,包裹着我,缓慢地窒息。

一个遥远而嘈杂的声音在耳边嗡嗡作响,像是无数人在同时低语,又像是信号不良的电台,断断续续地重复着几个词:“桥梁……代价……理解……”

我猛地惊醒,浑身冷汗。

窗外天光微亮,空气中那股甜腻味似乎更浓了。

我冲到书房,颤抖着打开抽屉——那根香蕉还在,静静地躺在绒布上,仿佛亘古如此。

但我知道,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我与它之间的联系,似乎因为我的“接纳”和探究,变得更加紧密。

它不再仅仅是出现在我周围,它开始侵入我的感知,我的梦境。

随后的几天,小区里关于香蕉的怪谈出现了新的、更惊悚的版本。

住在五楼的一个年轻女孩,不堪其扰,终于在一次重要的面试前,抱着赌一把的心态吃下了突然出现在她包里的香蕉——她许愿面试顺利。

她真的成功了,面试官对她青睐有加,当场几乎就确定了录用。

然而,就在她兴高采烈地回家,走到楼下时,一块原本牢固的广告牌螺丝莫名松动,从天而降,擦着她的身体砸在地上。

飞溅的碎片划破了她的脸颊,留下一道需要缝针的伤口。

“代价”升级了,不再是无伤大雅的头痛或扭伤,开始见血。

恐慌如同瘟疫般在邻里间无声地蔓延,人们看彼此的眼神都充满了猜忌和恐惧,生怕对方是那个引来了“诅咒”的人。

而我,这个新来的、被频繁“光顾”的住户,更是成了众人避之不及的焦点。

我感到一种沉重的责任和无力感,唐文涛的执念,这个失控的“桥梁”,正在变得更加不稳定,更加危险。

它像一个不懂事却拥有强大力量的孩子,在笨拙地模仿着“交换”的规则,却完全无法理解其后果。

我必须做点什么……

我再次找到了那位社工,几乎是恳求她,让我看一看唐文涛留下的那些笔记的影印件或照片。

或许是被我眼中的绝望打动,她犹豫再三,最终还是给我发了几张模糊的照片。

那是些潦草、癫狂的字迹,写满了纸张的每个角落,夹杂着一些扭曲的、像香蕉又像某种通道的简笔画。

“……它们无处不在,在缝隙里,在概念中……我无法感知,如同盲人……”

“……香蕉,形状,成分,频率……偶然的共鸣体,脆弱的连接点……”

“……沟通需要能量,巨大的能量……生命本身的能量……”

“……代价……是的,必须付出代价……否则桥梁会崩塌,会反噬……”

“……它们想理解我们,用它们的方式……但它们的‘帮助’,我们承受不起……”

最后一行字,是用几乎划破纸背的力度写下的:

“我打开了门……我关不上了……谁来……停下它……”

我瘫坐在椅子上,看着那些混乱的字迹浑身冰冷。

猜测被证实了——唐文涛,这个孤独的校对员,不知通过何种方式,发现了香蕉作为一种偶然的“共鸣体”,可以连接到某些我们无法理解的、存在于维度缝隙中的“存在”。

他试图与它们沟通,或许是为了知识,或许是为了摆脱孤独。

但他低估了“沟通”的代价,也高估了自己的控制力。

他成了“桥梁”本身,而当他死去,这座“桥梁”失去了主导者,变成了一个自动运行的、漏洞百出的系统。

那些“它们”,或许并无恶意,只是按照某种本能,回应着接触者的潜意识(许愿),并按照它们扭曲的逻辑,抽取“能量”(代价)来维持这脆弱的连接。

这是一个巨大的、悲哀的误会。

一个孤独灵魂的疯狂探索,酿成了波及无辜的持续性灾难。

唐文涛是可悲的,他死在了自己打开的潘多拉魔盒前。

而这些香蕉,就是他无法闭合的、淌着血的伤口。

我明白了这一切,恐惧依旧,但更多了一种必须结束它的决心。

那天晚上,我没有再躲避。

当那根香蕉如期出现在我的书桌上时,我平静地走了过去。

我没有吃它,而是拿出了一把水果刀。

我对着香蕉,用尽可能清晰的、缓慢的语调说道:“唐文涛,我听到了。‘它们’,我也知道了。但这条路是错的。沟通不该是这样的。代价,太大了。”

香蕉静静地躺着,没有任何变化,但周围空气似乎凝滞了。

我深吸一口气,举起刀,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刺穿了那金黄的果肉!

在刀尖没入的瞬间,我仿佛听到了一声极其细微、极其遥远的碎裂声,像是玻璃,又像是某种……维系了很久的东西终于断裂。

紧接着,一股无法形容的、冰冷的、带着强烈“异物”感的意念,如同高压电流般顺着刀柄猛地窜入我的手臂,冲进我的大脑!

那不是语言,不是图像,而是一种纯粹的“信息流”。

庞杂,混乱,充满了无法理解的概念和冰冷的好奇。

我看到了扭曲的光影,感受到了维度褶皱的触感,隐约捕捉到一些碎片——那是唐文涛孤独的身影,是他对着香蕉喃喃自语的夜晚,是他发现“桥梁”时的狂喜,以及最终被反噬时的无边恐惧……

“桥梁”在崩溃前,将最后积攒的信息,一股脑地倾倒给了我。

我惨叫着松开刀,抱着几乎要裂开的头摔倒在地。

剧烈的疼痛让我眼前发黑,呕吐感翻江倒海。

那冰冷的“异物感”在我颅内横冲直撞,留下灼烧般的痛楚和一堆难以消化的、关于世界另一面的可怕知识。

不知过了多久,疼痛才如同退潮般缓缓散去,留下的是深入骨髓的疲惫和一种灵魂被玷污过的恶心感。

我挣扎着抬起头——书桌上,那把刀还插在香蕉上。

但原本金黄的香蕉,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变黑、腐烂、干瘪,最终化为一滩粘稠的、散发着恶臭的黑色糊状物。

空气中,那纠缠了我数周的甜腻气味,似乎彻底消失了。

我瘫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脑内那被异物入侵的灼痛感和眩晕感正缓慢消退,留下一种劫后余生的虚脱。

结束了?唐文涛那失控的“桥梁”,终于被我那绝望的一刀斩断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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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阳光透过窗户,灰尘在光柱中安静地飞舞。

我小心翼翼地走出家门,楼道里异常安静。

邻居们看到我,眼神依旧复杂,但那种萦绕不散的压抑感,仿佛真的减轻了。

斜对面那扇拉着警戒带的房门,似乎也少了几分阴森。

我去了两条街外的水果店,刻意避开了香蕉区,买了一些苹果。

回到家,我将苹果放进果盘,一切如常,没有凭空出现的金黄物体,没有甜腻的不祥气息。

我长长地、真正地舒了一口气。

看来,真的结束了,那场由香蕉引发的噩梦,终于醒了。

连续几天,风平浪静,我开始恢复正常的生活,整理书房,处理积压的工作。

脑中的隐痛并未完全消失,像一根埋藏很深的刺,偶尔会提醒我那场不愿回想的经历。

然而就在今天下午,我在清理书房那个曾经锁过香蕉的抽屉时,想在底层铺一张新的垫纸。

当我掀开旧的绒布,手指无意中触碰到抽屉最内侧的木板时,一阵极其微弱、但绝不可能认错的甜腻气息,猝不及防地钻入我的鼻腔。

我的动作瞬间僵住,这怎么可能?!

我猛地将整个抽屉拉出来,凑近那内侧的木板,仔细嗅闻。

没错,就是那股气味!很淡,很淡,像是已经散去,却又顽固地渗入了木材的纹理之中,如同一个无法磨灭的烙印。

而就在那气味最浓郁的木纹缝隙里,我看到了一小点,几乎肉眼难以察觉的、鲜黄色的粉末——那不是灰尘。

它……真的消失了吗?

我猛地回头,看向客厅茶几上果盘里那几个红润的苹果,它们安静地待在那里,没有任何异常。

但我的目光却无法移开。

如果……如果“桥梁”并未完全坍塌,只是转换了形态?如果唐文涛的执念,或者说,“它们”的注意力,并未离开,只是变得更加隐蔽,更加……耐心?

那点黄色的粉末,是偶然的残留,还是一个……重新开始的信号?

我坐在冰冷的地板上,看着那盘无辜的苹果,巨大的恐惧感再次如同潮水般将我淹没。

这一次,恐惧中掺杂了更深的无力感。

我以为我终结了诅咒,或许,我只是让它进入了更深的潜伏。

也许,它从未离开,它只是换了一种我看不见的方式,依旧在这间屋子里,在这个小区里,静静地等待着。

等待着下一个契机。

或者,它只是在等待我……彻底放松警惕的那一刻。

空气中,仿佛又隐隐约约地,开始弥漫起那若有若无的、甜腻的、令人绝望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