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科举,不只是考试(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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汴京的初夏,空气中已经开始弥漫起潮湿的热意,但对于成千上万汇聚于此的举子而言,比天气更灼热的,是那颗被功名炙烤的心。
贡院所在的礼部南街,早已被各地赶来的考生和他们的仆役、亲友挤得水泄不通。卖文房四宝的、兜售“必中秘卷”的、看相算卦的、提供食宿租赁的……三教九流汇聚于此,形成了一场围绕着科举的巨大狂欢。
在这熙攘的人流中,来自江陵府的举子谭允,显得格外不起眼。他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青布直裰,背着简单的书篓,脸上带着长途跋涉的疲惫,但一双眼睛却明亮有神,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他摸了摸怀里那封略显陈旧的信,那是他离家时,恩师——一位屡试不第的老秀才——郑重交给他的。
“明远(谭允的字),”恩师当时语重心长地说,“此去汴京,如鱼入海,鸟投林。科场之内,凭的是真才实学;科场之外,却多是人事浮沉。你秉性纯直,切记,守住本心,方得始终。”
谭允深吸一口气,随着人流,走向那决定无数人命运的贡院大门。那高大的龙门牌坊,在阳光下闪烁着令人敬畏的光芒。
二
省试前的日子,汴京的各大酒楼、茶馆,成了举子们最重要的社交场。谭允囊中羞涩,寄居在城南一间简陋的客栈,每日里只是闭门苦读。同客栈的,还有几位来自各地的举子,其中一位名叫赵安世的,是潭州通判之子,家境殷实,为人豪爽,很快便成了众人的中心。
这日晚间,赵安世做东,在客栈旁的酒楼设宴,邀请同住诸生。
“谭兄,整日闭门造车,岂不闻‘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行万里路,不如阅人无数’?”赵安世亲自来请谭允,态度恳切,“今日来的,都是今科有望的才俊,大家切磋学问,岂不快哉?”
盛情难却,谭允只得随之前往。席间果然热闹,推杯换盏,高谈阔论。酒过三巡,话题便从经义文章,渐渐转向了朝中人事、考官喜好,甚至是一些真假难辨的“内幕消息”。
一位来自淮南的举子神秘兮兮地说:“听闻今科知贡举吕蒙正吕大人,最喜务实之文,厌弃浮华。那《庄子》《楚辞》,怕是沾不得了。”
另一位则接口道:“何止!我听说吕大人与参知政事李昉李公不睦,文章里若是引了李公推崇的注疏,只怕要坏事……”
赵安世笑着摆摆手:“诸位,诸位,空谈无益。家父与礼部一位郎中略有交情,听闻今科诗题,或与‘漕运新政’相关。我等何不就此预作几篇,相互品评,有备无患?”
此言一出,众人纷纷称妙,当即唤人取来纸笔。
谭允坐在角落,听着这些议论,心中却有些不是滋味。恩师的教诲言犹在耳,科考难道不该是比拼圣贤道理、治国方略吗?为何如今听起来,却像是揣摩上意、投机取巧的钻营?
轮到他时,他并未就“漕运”立论,反而就《论语》中“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一句,阐述了一番士人当以天下为己任,不应汲汲于功利的心得。
文章作罢,席间一时寂静。赵安世看了,微微蹙眉,随即展颜笑道:“谭兄文章,道理是正的,只是……稍显迂阔了些。如今官家与朝廷,要的是能办实事的人才啊。”
旁边有人低声嗤笑:“穷酸气……”
谭允面色微红,但并未争辩,只是默默收起了自己的文章。他隐约感觉到,这科场之外的第一课,似乎比他读过的任何经书都来得复杂。
三
省试之日,终于到了。
贡院门前,灯火通明。举子们排着长队,经过兵丁严厉的搜检——防止夹带。任何有字的纸片、特制的衣物、甚至糕点都被仔细查验。谭允看着前面一个举子因在鞋底夹带小抄而被当场揪出,剥去衣冠,镣铐加身,押送而去,那绝望的哭嚎声让人心惊肉跳。
进入那小小的、仅能容身的号舍,拿到题纸的那一刻,谭允的心反而沉静了下来。策问题赫然在目:“问:漕运之利,国之大计,然东南之粟输于西北,民力疲敝,可有良策以纾之?”
果然与漕运相关!谭允想起那日酒宴上的议论,不得不佩服赵安世消息之灵通。但他并未按照众人预演的思路去写如何“开源节流”,而是笔锋一转,直指时弊:
“臣闻,善治国者,不在浚漕渠以增其利,而在均赋役以苏其民。今东南之民,漕运之役重矣,水旱之灾频矣,官司之催科急矣……臣尝见江畔纤夫,赤足跣行于冰雪,骸骨委于道途;亦闻漕粮入京,雀鼠耗于仓廪,胥吏饱其私囊。此非漕运之过,乃行漕运之法未尽善也……”
他将沿途所见民间疾苦,与经典中的仁政思想结合,提出了“宽民力、简漕政、惩贪墨、兴屯田”等具体建议。文辞或许不算最华美,但字里行间,充满了一个年轻士子对家国天下的真切关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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