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一箭射出的和谈（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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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消息，如同投入平静水面的石子，在契丹高层心中漾开涟漪。虽然这可能只是宋军的正常调动或虚张声势，但在谈判的关键时刻，任何风吹草动都容易被放大解读。这似乎印证了曹利用方才关于“宋朝并非无力再战”、“主战派可能占据上风”的言论。
萧太后的眼神闪烁了一下。她固然想榨取最大的利益，但她更是一个理智的政治家。萧挞凛之死已经证明了宋军并非待宰羔羊，宋帝亲征也显示了对方的抵抗决心。长期战争的风险和成本，是她必须考虑的。如今宋军看似有所动作，更增添了几分不确定性。
而更重要的是，她从曹利用强硬的态度和死死守住底线的表现中，判断出三十万可能确实是宋朝内部强硬派所能接受的极限。如果再逼下去，很可能鸡飞蛋打，连这三十万都拿不到，战争还将继续。
她与韩德让再次交换了一个眼神，瞬间达成了默契。
萧太后脸上的寒意稍稍收敛，语气缓和了一些：“曹使者，我大辽并非好战之国，亦愿见南北生灵免遭涂炭。然，三十万之数，实难体现兄弟之邦的情谊，亦难抚慰我远征将士之心。”
曹利用心中一动，听出对方口气有所松动，立刻抓住机会：“太后，兄弟之邦，贵在情谊，而非财物多寡。三十万之数，已是我朝竭诚之意。若再增加，恐伤两国和气之本，亦使后世子孙负担过重。望太后与陛下，以两国长远计，准此成议！”
他言辞恳切，再次强调了“兄弟之邦”的平等定位，也将增加岁币的后果提升到了影响两国未来关系的高度。
萧太后沉默片刻，仿佛在权衡利弊。最终，她缓缓开口：“既然南朝皇帝有此诚意，我大辽亦非不通情理。便依你所请，宋辽为兄弟之国，宋帝为兄，辽帝为弟。宋每年助辽绢二十万匹，银十万两。双方于边境设置榷场，互通贸易。各自罢兵，各守疆界，男女永结欢好。”
她顿了顿，加重了语气：“然，此盟约既立，双方皆需遵守。若南朝背盟……”
曹利用立刻接口，斩钉截铁：“若我朝背盟，神人共殛！同样，若辽国背约，亦如此誓！”
四
盟约的大致框架，就在这剑拔弩张的御帐之内，初步敲定。曹利用心中一块巨石落地，同时又感到一阵虚脱。三十万，他守住了寇相公的底线！但他知道，这远非结束。
接下来，是更为繁琐和考验耐性的细节磋商。双方就盟誓的地点（最终定在白沟驿）、仪式、誓书的措辞、交换俘虏、榷场设置的具体地点等等，展开了又一轮的讨价还价。
曹利用打起精神，与契丹指派的官员逐条核对，力争在细节上也为大宋争取更多的便利和尊严。这个过程耗时良久，直到夜幕降临，帐内点起灯火，才最终将所有的条款一一落定。
当曹利用拿着那份墨迹未干的初步盟约文本，走出契丹御帐时，寒冷的夜风让他打了个激灵，但他却觉得浑身都被汗水湿透了。他回头望了一眼那灯火通明、依旧散发着威严与压迫感的巨大营帐，长长地、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他知道，他带回的这份盟约，或许并非最光荣的胜利，但确确实实，为那个站在澶州城头、惶恐不安的年轻皇帝，也为那个饱受战火蹂躏的帝国，带来了一丝喘息之机。
他翻身上马，在契丹骑兵的“护送”下，踏着夜色，返回澶州。怀里的盟约文本，不再那么烫人，却沉甸甸的，承载着无数人的命运。
而在他身后，契丹御帐内，萧太后看着曹利用离去的方向，对韩德让和辽圣宗淡淡说道：“三十万，虽不及预期，亦可解我南面部族之困，充盈国库。更重要的是，我们让南朝皇帝低了头，承认了与我大辽平起平坐的‘兄弟’名分。此战，目的已达。传令下去，做好准备，一旦盟誓完成，即刻班师。”
她的脸上，并无太多喜色，只有政治家权衡利弊后的冷静与满意。战争是手段，利益才是目的。
五
澶州行宫内，烛火摇曳。真宗赵恒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坐立不安。曹利用去了整整一日，音讯全无，他脑海中设想了无数种可怕的结果。
突然，殿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内侍欣喜的禀报：“陛下！曹利用回来了！正在殿外候旨！”
“快宣！快宣他进来！”真宗几乎是跳了起来。
曹利用风尘仆仆地走进殿内，脸上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但眼神中却有一丝如释重负。他跪倒在地，双手呈上盟约文本：“陛下！臣……幸不辱命！”
真宗迫不及待地抢过文本，双手微微颤抖着展开。他的目光急切地扫过那些关乎国体的条款——不割地！兄弟之国！他的心跳加速，当看到最后的岁币数额时，他先是愣了一下，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随即，巨大的、难以言喻的狂喜涌上心头！
不是一百万！甚至不是五十万！而是三十万！仅仅是三十万！这比他内心所能接受的最坏打算，要好上太多太多了！
他激动得几乎语无伦次，也顾不得帝王威仪，上前一步，亲手扶起曹利用，连连拍着他的肩膀：“好！好！曹卿！你立下大功了！此功堪比卫青、霍去病！朕……朕要重重赏你！”
他兴奋地在殿内踱步，脸上绽放出多日未见的、真正轻松的笑容：“三十万！仅是三十万！便能换得两国罢兵，百姓安宁！值！太值了！” 他仿佛已经看到了和平的曙光，看到了自己不必再担惊受怕的未来。
然而，就在这时，一个冰冷的声音在殿门口响起：
“陛下，何事如此欣喜？”
只见寇准不知何时，已然站在了那里。他面色沉静，目光先是扫过狂喜的真宗，然后，如同两道冰锥，直刺向刚刚立下“大功”的曹利用。
殿内欢快的气氛，瞬间凝固。
曹利用刚刚放松的神经再次紧绷，冷汗瞬间湿透了内衣。他知道，真正的审判，或许现在才刚刚开始。
【第十四章 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