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垂帘之前(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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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风雪在黎明前停歇,汴京皇城被裹在一片刺眼的银白之中,寂静得可怕。但这寂静之下,是几乎要破壁而出的紧张与肃杀。
几个时辰前,宫中那场短暂而血腥的清洗,消息已被严密封锁。参与周怀政密谋的两名殿前司指挥使在营中被就地拿下,未经审讯便被处决。周怀政本人,则被罗崇勋亲自带人从其值房中“请”出,直接押入了皇城司最深处的暗牢。整个过程干净利落,甚至没有惊动病榻上的真宗皇帝。
此刻,天色微明。刘娥并未休息,她换上了一身庄重的深青色祎衣,坐在偏殿中,面前是燃烧了一夜的烛台,烛泪堆叠。王钦若、丁谓,以及枢密使曹利用等重臣,被连夜召入宫中,此刻正肃立在下首,人人脸色凝重,心中各有盘算。他们已知晓周怀政事败,但具体细节和皇后将如何处置,仍是一片迷雾。
“都……查清楚了?”刘娥开口,声音因一夜未眠而略带沙哑,却更添威严。
罗崇勋躬身,将一份名单呈上:“回娘娘,周怀政及其同党,皆已招认。其密谋于官家……不讳之时,矫诏拥立太子,诛杀大臣,并欲召寇准回京。同谋者名单在此,涉及禁军军官三人,翰林院官员二人,另有内侍若干。”
刘娥接过名单,目光冷冷地扫过,并未细看,而是直接递给了王钦若:“王相公,你也看看。”
王钦若双手微颤地接过名单,快速浏览,越看越是心惊。周怀政的计划竟如此大胆!更让他后背发凉的是,皇后能在不动声色间将其一网打尽,这份心机和掌控力,实在可怕。他深吸一口气,努力保持镇定:“皇后娘娘明察秋毫,粉碎逆谋,实乃社稷之福!周怀政等人大逆不道,罪该万死!当依律严惩,以儆效尤!”
丁谓也立刻附和,言辞恳切,仿佛与周怀政从不认识一般。
刘娥将他们的反应尽收眼底,淡淡道:“周怀政侍奉官家多年,竟生出如此狼子野心,着实令人心寒。此事,关系重大,若处置不当,恐惊扰圣驾,动摇国本。诸位相公以为,该如何了结,方能将影响降至最低?”
她将问题抛了回去,既是在试探,也是在逼迫他们表态。
王钦若心念电转。周怀政是皇帝身边最亲近的内侍,若大张旗鼓地审理,势必牵扯到皇帝和太子,甚至可能波及自身(毕竟他曾与周怀政有过不少往来)。他立刻有了决断:“娘娘,臣以为,此案……不宜声张。周怀政及其核心同党,可速速秘密处决,对外只称其‘急病暴毙’。其余从犯,或流放,或贬斥,尽快将此事平息下去。当务之急,是稳定朝局,绝不能引起任何动荡!”
这正是刘娥想要的结果。公开审理,只会让宫廷内斗暴露于天下,于她声誉有损。秘密处决,干净利落,既能铲除威胁,又能维持表面稳定,彰显她“顾全大局”的姿态。
“王相公老成谋国,所言极是。”刘娥点了点头,随即语气转冷,“只是,死罪不可免,活罪也难饶。传本宫懿旨,周怀政凌迟处死,夷三族。其余主犯,一律斩立决。其家产,抄没入官。”
轻飘飘的话语,决定了数百人的生死。殿内温度仿佛骤然降低,连王钦若和丁谓都感到一阵寒意。这位平日里温和的皇后,下起手来,竟是如此狠辣决绝!
二
周怀政及其党羽被迅速而隐秘地清除,如同一颗石子投入深潭,只在权力核心层激起了一圈涟漪,并未在朝野引起太大波澜。官方邸报只轻描淡写地称其“因病去世”,真宗皇帝在病中听闻此讯,也只是恍惚了片刻,叹口气道:“这老奴……竟先朕而去了吗?” 并未深究。
然而,这场未遂政变的影响却是深远的。它像一把淬毒的匕首,割开了“天禧”盛世最后一块遮羞布,露出了其下腐朽而危险的真相。
最大的赢家,无疑是刘娥。她不仅铲除了一个致命的威胁,更重要的是,她借此机会,极大地强化了自己的权威。经此一役,宫内上下,再无一人敢轻视这位“权同处分”的皇后。罗崇勋顺势接管了周怀政的大部分职权,成为内侍省实际上的首领,刘娥对宫廷的掌控力达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
与此同时,真宗皇帝的病情,如同秋日残烛,在经历这次惊吓(虽然他并不完全知情)后,急速恶化。天禧四年(1020年)末,他已基本无法理事,大部分时间处于昏睡状态,偶尔清醒,也是神志不清,口中念念有词,尽是“天帝”、“天书”之类的呓语。
帝国权力的重心,不可逆转地、彻底地倾斜到了刘娥一方。
朝臣们的心态也发生了微妙而深刻的变化。王钦若经此一事,锐气大挫,变得更加谨慎,甚至有些畏缩,他知道,自己已无力与这位手段果决的皇后正面抗衡。而丁谓,则更加坚定了投靠刘娥的决心。他开始更加主动地向刘娥靠拢,甚至在一次帘前奏对时,公然提出:“如今官家圣体不安,太子年幼,内外大事,皆系于皇后娘娘一身。娘娘虽天纵圣明,然终究……于外朝事务,或有不便之处。臣不才,愿效犬马之劳,为娘娘分忧,沟通内外,确保政令畅通。”
这几乎是赤裸裸的表忠了。刘娥对此不置可否,但开始将一些原本属于王钦若权限的、不太紧要的政务,交由丁谓去处理。这是一种默许,也是一种驾驭。
三
时间推移至乾兴元年(1022年)二月。真宗皇帝已到了弥留之际。富丽堂皇的寝殿内,弥漫着浓重的药味和一种死亡的沉寂。曾经那位渴望建立不世功业、却又被内心恐惧和虚荣所困的皇帝,此刻瘦得脱了形,静静地躺在龙榻上,只有胸口微弱的起伏证明他还活着。
刘娥、太子赵祯(时年十二岁,已更名赵受益,后复名祯)、以及王钦若、丁谓、冯拯(新任宰相)等核心重臣,皆跪伏在榻前。
真宗浑浊的目光缓缓扫过众人,最后停留在太子稚嫩而悲伤的脸上,嘴唇翕动,似乎想说什么,却只能发出嗬嗬的气音。他艰难地抬起枯瘦的手,指了指太子,又指了指刘娥,然后目光投向虚空,仿佛在寻找那从未真正降临过的“天帝”的踪影,最终,手臂无力地垂落。
大宋第三位皇帝,赵恒,谥号神德文烈钦明仁孝皇帝,庙号真宗,就此驾崩。终其一生,他试图用“天书”和封禅来证明自己的天命所归,最终却在一片神神鬼鬼的迷惘中,结束了他的时代。
皇帝的崩逝,并未引起巨大的混乱。刘娥早已做好了准备。在真宗咽气后不过一刻钟,她便在众臣面前,强忍悲声(无论这悲痛有几分真实),展现出惊人的镇定,以“权同处分军国事”的身份,连续下达命令:
“即日起,皇城诸门落锁,非有懿旨,任何人不得出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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