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垂帘之前(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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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前司、侍卫亲军马步军司,即刻接管汴京内外防务,严加巡逻,有敢散布谣言、图谋不轨者,立斩!”
“诏令翰林学士,即刻拟写先帝遗诏、新帝登基诏书!”
“礼部、太常寺,速备大丧礼仪及新帝登基大典!”
一条条指令清晰明确,不容置疑。王钦若、冯拯等老臣,此刻也只能依令而行。在绝对的权力和严密的掌控面前,任何异动都是徒劳。
四
在先帝灵前,一场关乎帝国未来走向的争论,在众臣之间爆发。焦点在于,遗诏中如何界定刘娥在新朝的地位。
王钦若凭借其首席宰相的身份,提出:“按祖制,新帝即位,当由母后皇太后垂帘听政。然,皇后(指刘娥)虽抚育太子有功,终究……非太子生母(太子生母为李宸妃,已早逝)。且‘权同处分’之权,乃先帝特旨,先帝既已大行,此权……是否自动延续,尚需斟酌。依老臣之见,可在遗诏中尊皇后为皇太后,与新帝共理国事,但具体仪制,当由外朝议定。”
他试图利用“非生母”和“祖制”来限制刘娥的权力,将“垂帘”的具体规则掌控在外朝手中。
丁谓立刻站出来反驳:“王相公此言差矣!皇后娘娘在先帝朝便已‘权同处分军国事’,辅佐先帝,处理政务,夙夜匪懈,朝野共睹。太子更是由皇后娘娘亲自抚养教育,母子情深,视若己出。如今新帝冲龄,正需皇后娘娘以皇太后之尊,继续辅政,以定社稷,安人心!此乃顺理成章之事,何须再由外朝‘议定’仪制?莫非王相公认为,皇后娘娘不堪此任?”
他这话直接将刘娥的辅政地位与江山社稷的稳定挂钩,占据了道德的制高点。
冯拯等大臣则面面相觑,不敢轻易表态。
就在争论不下之际,刘娥在珠帘之后缓缓开口,声音平静,却带着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量:“先帝将社稷、太子托付于本宫,信任有加。本宫一介妇人,本不敢当此重任。然,太子年幼,国不可一日无主事之人。为保大宋江山平稳,赵氏宗庙安宁,本宫……唯有勉为其难,依先帝故事,继续辅佐皇帝,直至其成年亲政。”
她没有纠缠于“生母”、“非生母”的细节,也没有去争论“祖制”,而是直接抬出了先帝的托付和江山社稷的最高利益,将自己放在了无可辩驳的位置上。她顿了顿,语气转冷,目光似乎穿透珠帘,落在王钦若身上:“至于仪制,皆是为国事服务。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事。便依丁相公所言,于遗诏中明确:‘尊皇后为皇太后,军国大事,权取皇太后处分。’ 诸位相公,可有异议?”
殿内一片寂静。王钦若张了张嘴,看着帘后那个模糊却无比威严的身影,以及旁边虎视眈眈的丁谓,还有殿外那些隐约可见的、属于皇城司的带刀侍卫,最终,所有的不甘和挣扎都化为了一声无力的叹息,他匍匐在地:“臣……无异议。”
五
乾兴元年二月戊午日,太子赵祯在先帝灵柩前即位,是为宋仁宗。尊刘娥为皇太后。遗诏颁行天下,明确:“军国大事,权取皇太后处分。”
登基大典结束后,十二岁的小皇帝穿着不太合身的龙袍,坐在宽大的御座上,显得有些不知所措。在他的御座之后,一道浅黄色的纱帘缓缓垂下。
纱帘之后,刘娥端坐在凤椅之上,衮服冕旒,面容隐在帘后,看不真切,只能看到一个庄严肃穆的轮廓。她微微侧首,对身旁的皇帝(实际上是对帘外的百官)轻声道:“皇帝,可以开始了。”
仁宗有些紧张地清了清嗓子,用尚带稚气的声音说道:“众卿……平身。”
百官依礼起身。当他们抬头望向御座时,看到的不仅是年幼的新君,更是御座后那道象征着至高权柄的帘幕。
一个新的时代——仁宗朝,开始了。
但所有人都明白,至少在今后很长一段时间里,真正执掌这个庞大帝国命运的,是帘幕之后的那位女性。
刘娥,这位出身微贱、历尽坎坷的蜀地女子,终于走到了权力的极致。她不再是“权同处分”,而是名正言顺、昭告天下的“权取处分”。她垂下的帘幕,不仅隔开了她与百官,也隔开了一个时代。
她微微抬起眼,目光似乎穿透了帘幕,穿透了宫殿,望向了远方。那里,有西北虎视眈眈的党项,有北方依旧强大的辽国,有朝堂上心思各异的臣子,还有这万里江山下,无数生民的期盼与苦难。
道路,依然漫长。但至少此刻,她已立于万人之上,拥有了按照自己意志,去塑造这个帝国未来的可能。
而远在雷州(寇准再遭贬谪之地)的寇准,听闻真宗驾崩、刘娥正式垂帘的消息后,面向北方,久久不语,最终,只是深深地、深深地叩拜下去。不知他这一拜,是为逝去的先帝,还是为这前途未卜的新朝。
(第二十二章 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