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橄榄枝与荆棘（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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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天正式执掌寰宇华东区一周后，一场没有硝烟却震动八方的人事重组悄然落地。

原本盘根错节、人脉纵横的区域架构，在他冷静而利落的指挥下迅速洗牌。一位长期执掌采购业务的副总裁与两位连续三个季度未达业绩目标的总监，在三天之内相继调离或协商离职。补位者无一是原华东体系晋升而来，而是徐天从海外事业部及集团总部直接带来的心腹干将——他们年轻、凌厉，像一把把刚刚出鞘的刀。

这股变革之风吹得又急又密，就连原本看似稳固的市场部也未能完全置身事外。苏曼君依然坐在她那间俯瞰黄浦江的独立办公室中，但实权已被无形削薄。多个核心项目的审批流程被骤然上收，她手中的预算签字权也遭到大幅收紧。尽管职衔未变，她却清楚地感受到自己的话语权正被迅速稀释，正在从舞台中央退向边缘。

公司内部流言四起，人心惶惶。同事们擦肩而过时眼神回避，邮件措辞愈加谨慎，会议桌上的发言也变得更加斟酌。每一个人都在试图读懂新老板的用人逻辑，每一个动作都在无声地表达忠诚与价值。

正是在这样敏感压抑的氛围中，林薇接到了一个让她颇感意外的电话。

来电显示是王总——一位在投资界深耕多年、眼光老辣且极富声望的人物，也是“钉刺”初创时期她们曾经登门拜访、却最终未能达成合作的投资人。

“林总，近来可好？‘禾素’的推广案和你们新推出的咖啡品牌孵化项目，在业内反响很不错啊。”王总的声音从容而热络，仿佛一位关心后辈的长者。

林薇握着手机走到窗边，语气谦逊如常：“您过奖了，王总。我们只是运气好，再加上团队咬牙拼了一把。”

“呵呵，不必过谦。徐天徐总——寰宇华东区新到任的那位，你听说过吧？”王总话锋不着痕迹地一转，“他私下跟我称赞过你，说你的战略布局能力和团队领导气质非常出众。”

林薇心头蓦地一紧，语调却依旧平稳：“徐总高高在上，怕是都未必知道我是谁。”

“他可不是随便夸奖的人。”王总笑道，“他如今在寰宇大力重整业务、革新团队，正是急需人才的时候。他托我问问你……有没有考虑过一个更广阔、资源更丰富的平台？”

来了。徐天的手段果然与她预想的不同。不是打压，不是围剿，而是风度翩翩地……伸手招安。

林薇沉默片刻，缓缓回应：“王总，您指的是？”

“徐总很欣赏你们团队的整体能力。他认为，‘钉刺’现在虽然势头不错，但独立运营始终风险偏高，资源天花板也触手可及。如果能并入寰宇体系，依托他们的渠道、资金与品牌背书，你们目前的价值可能被放大十倍、甚至百倍。”

他稍作停顿，语气更加恳切：“价格方面，你放心，徐总出手一向大方。收购方案可以灵活设计：全资收购、战略控股、或者保留你们一部分股权并由原团队继续运营，都不是不能谈。他尤其看重你在其中的作用，希望你能留下来，带领‘钉刺’走向更远。”

条件优越得几乎不像真实的——尤其是“保留部分股权并继续运营”这一条，精准地切中了林薇内心深处那份始终未曾熄灭的渴望：既能够得到巨头的庇荫与资源，又不必完全丧失自主与话语权。

她脑海中几乎瞬间浮现出另一幅画面：母亲的医疗费不再是压在心口的巨石，团队可以在顶级写字楼里办公，再不必忍受苏曼君层出不穷的刁难，项目预算充沛得可以大胆尝试所有创意……

可理智又在同时提醒她：天下从没有无缘无故的厚待。

“感谢徐总的青睐，”林薇措辞极为谨慎，“但‘钉刺’不是我一个人的，它是整个团队熬了无数夜、拼尽心血才走到今天的。我必须和大家共同商量。”

“当然，这是应该的。”王总笑着附和，却又在挂断前留一句提醒，“不过林总啊，机会往往稍纵即逝。徐总是个目标感极强的人，他抛出橄榄枝的时候，诚意最盛。但如果迟迟得不到回应……也许就会换一种方式了。你是聪明人，自然明白。”

电话结束之后，林薇站在原地良久未动。窗外城市华灯初上，她却觉得心头压着一片看不见的乌云。徐天这一招，比她预想中的所有攻击都更加凌厉——他看准了她的价值，也摸透了她的软肋。

她没有犹豫，当即召集了乔娜、张扬、沈浩、秦悦等几位核心成员开会。

没有保留，没有修饰，她将徐天的意向与合作框架原原本本地摊开在了大家面前。

果然，团队内部迅速分裂成不同立场。

乔娜第一个激动地站起来反对：“这绝对不行！徐天这算什么？明的玩不过就来暗的？收购说得好听，不就是吞并吗？我们好不容易挣脱出来，能做自己真心相信的项目，凭什么再回到那个官僚泥潭里仰人鼻息？说保留运营权？骗小孩的吧！等真正进去了，条款、架构、KPI——哪一样不由他们拿捏？到时候我们连名字都可能保不住！”

张扬却显得有些犹豫：“但从现实角度看，寰宇的资源确实是业界顶级的。如果接入他们的销售网络和预算支持，我们确实能做更多之前不敢想的事……林姐也可以稍微放松一些，不必什么都扛在自己肩上。我听说徐天在国际市场打得非常漂亮，也许跟他合作……未必是坏事？”

沈浩扶了扶眼镜，声音冷静而坚决：“我反对。资本从不做慈善，并购的本质是控制。‘钉刺’最珍贵的就是独立决策、快速试错的氛围。一旦进入寰宇，流程冗长、层级复杂，我的研发效率会大幅下降。技术创新不能戴着镣铐跳舞。”

而秦悦则拿出一份简短的评估笔记，语气平稳地补充：“仅从财务角度分析，对方给出的估值的确优越，甚至高出市场同类案例20%，说明徐天志在必得。但并购后的整合失败率高达70%，常见的风险包括文化不相容、管理权模糊、战略分歧等等。最关键的是——我们一旦交出控制权，就意味着未来再也不由我们自己决定。”

所有目光都落在林薇脸上。

她沉默地听着每一项支持与反对的意见，心中的天平摇摆不定。理性告诉她，沈浩和秦悦的判断准确而清醒；可感性上，那份优渥的条件和对稳定、对资源的渴望，却像潮水一样不断拍打她的决断。

她想起离开寰宇那天收拾纸箱时的落寞；想起母亲病重时她奔波于医院与公司之间的无力；想起团队为了赶项目一起睡在办公室地板上的日夜；她也想起“禾素”案一炮而红时所有人的欢呼，想起他们最初成立“钉刺”时那句“做点真正有温度、有影响的事情”的誓言……

如果接受收购，那些艰难岁月似乎终于可以终结；可如果一旦点头，此刻所有的热血、自主与可能，是否也将一并终结？

“这件事情太大，”她最终开口，嗓音因疲惫而有些低哑，“我不能独自决定，也不能匆忙决定。我们暂时不回应对方，也务必对外保密。给我一点时间……再想一想。”

她需要时间权衡利弊，更需要看清徐天的下一步意图。这根裹着丝绒的橄榄枝，究竟是通往未来的阶梯，还是铺满鲜花的陷阱？谁也无法断言。

但她并不知道，与此同时，另一场风暴已在暗处悄然酝酿——失势的苏曼君，绝不会眼睁睁看着林薇获得徐天的青睐，更不会容忍自己就这样被排挤出牌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