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谋(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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鹰扬殿内弥漫着浓郁的羊膻味和皮革的气息。
西羯王阿史那咄毗斜倚在铺着斑斓豹皮的胡床上,他身形魁梧如熊,满脸虬髯,鹰钩鼻下是一双因常年纵酒而略显浑浊、此刻却闪烁着暴戾与不耐的眼睛。
一名身着皮质轻甲、满脸风尘的心腹武士正单膝跪地,额头紧贴冰冷的地砖。
“大王,”
武士的声音带着长途奔波的沙哑,“我们在北庭东边的野狼谷,截住了一小队形迹可疑的澧朝人!他们身手矫健,行踪诡秘,不似寻常商旅!”
“澧朝人?”
阿史那咄毗粗声粗气地哼了一声,抓起手边的银质酒壶灌了一大口马奶酒,酒液顺着他浓密的胡须滴落,“鬼鬼祟祟,定没好事!杀了便是!这种小事也来烦扰本王?”
“可是大王,”
武士抬起头,双手捧上一个被油布包裹的严严实实的筒状物,筒口还残留着被强行破坏的火漆痕迹,“他们拼死护卫此物!我们折了三个兄弟才抢下来!里面……像是一封重要的书信!”
阿史那咄毗醉眼惺忪地瞥了一眼那油布筒,毫无兴趣地挥了挥蒲扇般的大手:“书信?澧朝人的鬼画符,本王懒得看!八成又是来指责我们抢了他们几头羊、杀了几个人之类的废话!聒噪!”
他猛地将手中的银酒壶砸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声响,酒液四溅,“杀了!统统杀了!把脑袋和这破玩意儿,给本王扔到敦煌边境去!让那些懦弱的澧朝人看看,敢来本王地盘上撒野的下场!滚!”
“是!大王!”
武士不敢再多言,深知这位大王脾气暴烈,尤其在酒后。
他收起油布筒,起身迅速退下,执行那冷酷的命令去了几颗澧朝密使的头颅和那封未拆阅的关键国书,如同垃圾般被丢弃在敦煌边境的风沙之中。
两天后北庭的风比高昌更凛冽,卷着沙砾拍打在土黄色的城墙上。
王子阿史那贺鲁的府邸内,气氛却比外面的寒风更加肃杀冰冷。
阿史那贺鲁正值盛年,继承了父亲魁梧的身材,却更多了母亲的深刻轮廓和一双锐利如鹰隼的眼睛。
他面前跪着那个从高昌赶回来报信的心腹,以及……那个被随意丢弃、沾满沙土和可疑暗褐色污渍的油布筒。
“父王……连看都没看?就直接下令杀了人?还把头颅和这东西扔到了敦煌边境?!”
阿史那贺鲁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冰碴。
他一把抓过油布筒,粗暴地扯开。
里面是一卷保存尚算完好的丝帛文书。当他展开,看到那朱红的澧朝玉玺印记,以及正文中清晰无比的字句时,他的瞳孔骤然收缩。
文书措辞虽隐晦,但其核心意思再明白不过——澧朝有意联合葛逻禄部共同对付西羯,并暗示事成之后,可考虑将北庭部分利益“划归”葛逻禄!
“蠢货!老糊涂虫!”
阿史那贺鲁猛地将国书拍在面前的矮几。
“他脑子里装的都是马粪吗?!澧朝人派密使携带国书去葛逻禄!这摆明了是要对我们两面夹击,断我们的根基!”
他指着国书,手指因愤怒而剧烈颤抖,“他倒好!把人杀了!把证据扔到了澧朝边境!这不是明摆着告诉澧朝,就是我们干的吗?
他猛地停住脚步,充血的眼睛死死盯着心腹:“你确定?现场……真的留下了指向王庭精锐的痕迹?
“千真万确,王子殿下!”
心腹连忙叩首,“属下亲自查验过!箭簇是王庭匠作营特制的狼牙箭!刀痕也是制式的弯刀留下的!而且……手法干脆利落,绝非普通马匪能做到!
“好!好得很!”阿史那贺鲁怒极反笑,笑声中充满了悲愤和冰冷的杀意,“我的好父王!你这是要把我北庭,要把整个西羯,都拖进地狱啊!”
他脑海中飞速转动,一个可怕的想法在他脑子里生成
“这不是巧合……这根本就是澧朝的毒计!他们故意派密使,故意让我们截杀!然后……然后我那的父王,就配合得天衣无缝!他一定是和澧朝达成了什么肮脏的交易!用我北庭的覆灭,用截杀使者的罪名,去换取他高昌王庭的苟安!甚至……甚至可能用我的脑袋,去平息澧朝的怒火,换取澧朝承认他继续做他的西羯王!”
“否则,他怎么会如此及时又愚蠢地下令杀人弃尸?!他怎么会连看都不看这封足以让澧朝和葛逻禄联手的致命国书?!他这是要牺牲我!牺牲整个北庭!为他高昌的苟延残喘铺路!”
“想让我当替罪羊?想用我和北庭将士的血,去浇灭澧朝的怒火?”阿史那贺鲁猛地抽出腰间的弯刀,寒光映照着他狰狞扭曲的面容,刀锋狠狠劈在矮几一角,木屑纷飞!
“做梦!”
“传令!”阿史那贺鲁的声音如同地狱刮来的寒风,对跪着的心腹和闻声赶来的几名心腹将领吼道:
“召集所有千夫长以上将领,立刻来府议事!不得走漏半点风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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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锁所有通往高昌的道路!严查任何可疑信使!”
“各营兵马,即刻进入战备!弓上弦,刀出鞘,马喂饱!”
“另外,”他眼中闪过一丝更深的狠厉,“派人……不,穆萨,你亲自带一队绝对可靠的人,乔装潜入高昌!给我盯死王庭!盯死我那位‘英明’的父王!看看他最近到底在和什么人秘密接触!有任何风吹草动,飞鹰传书!”
“是!殿下!”将领们齐声领命,感受到了王子身上那股毁灭一切的杀意。
厅内只剩下阿史那贺鲁一人。他捡起地上那份澧朝的国书,看着上面朱红的玉玺印记和那些“瓜分”、“夹击”的字眼,又想到父王那愚蠢至极的处置,嘴角勾起一丝残忍而决绝的冷笑。
“父王……这是你逼我的。与其坐以待毙,等着被你卖给澧朝人,等着澧朝大军踏平北庭……不如,由我来拨乱反正!”
他低声自语,声音如同淬毒的匕首,“清君侧?不……这把刀,该换个握刀的人了!”京城那几日总是阴着天,铅灰色的云层沉沉压着鳞次栉比的屋脊,一丝风也没有,闷得人喘不过气。
临近傍晚,城西“松涛阁”茶楼后院,一道不起眼的青砖小门悄然开启,又迅速合拢,吞没了一个裹在深色斗篷里的纤细身影。
云落雪摘掉兜帽,露出素净却难掩艳色的脸,眼底深处却凝着一层终年不化的寒冰。
她步履无声,径直走向甬道尽头那扇紧闭的樟木门,推门而入。
室内比甬道更显幽暗压抑。厚重的帷幕遮住了仅有的高窗,只余一盏孤灯在紫檀木桌上挣扎,昏黄的光晕勉强勾勒出卢秉权的轮廓。
他并未穿官服,一身深青便袍,坐在主位圈椅里,空气里有种陈年木头和昂贵熏香混合的沉闷气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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