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转角迷雾(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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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她飘远了,我才连滚带爬地回寝室,钻进被子里蒙住头,浑身抖得像筛糠。直到天亮,我都能感觉到那股霉味,像沾在了衣服上。

军训最后一天收拾行李,胖丫在床板缝里抠出个东西——枚铜钱,锈得厉害,上面刻着"光绪元宝"。大师傅来收被子时看见了,叹了口气:"这是以前'了结'人时塞嘴里的,叫'买路钱'......咋会在这儿?"

他说,以前这楼里的女犯,处刑前都要在嘴里塞枚铜钱,说是让她们在那边好过点。

我们三个听得后背发凉,赶紧把铜钱扔到窗外。

离开基地那天,卡车开出大门时,我回头望了一眼。宿舍楼的顶楼边缘站着个黑影,背对着我们,像林梅说的那些人。操场的雾还没散,白茫茫的,里面影影绰绰全是人影,排着队往楼这边走。

后来我再也没见过林梅。她妈说她回家后病了半个月,好了也像变了个人,怕黑,晚上睡觉总锁门,说听见楼顶有人喊她名字。

初中毕业那年,我在旧报纸上看到条新闻:那个军训基地拆了,施工队在操场地下挖出好多骨头,还有蓝布褂子的碎片。专家说,这里确实是民国监狱和刑场,当年处死的人都埋在操场底下,宿舍楼就是当年的监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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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纸上有张拆楼的照片,顶楼的门敞开着,像张在哭的嘴。照片角落的雾里,有个影子正往下跳,穿着灰褂子,像极了我们在楼梯转角看见的那个。

现在每次看到军训的照片,我都会想起那床吊在厕所的方块被,楼转角淡去的影子,还有林梅说的那些排队往下跳的人。

他们是不是还在那儿?在雾里等着,等着每年夏天来军训的学生,等着有人像林梅一样,在顶楼撞见他们,然后把他们的故事,带到外面的世界。

而那栋楼拆了之后,他们又会去哪里呢?是跟着那些骨头被运走,还是散在风里,等着下一个地方,再排起长长的队。

去年同学聚会,晓雅突然提起军训基地。她现在开了家花店,指甲涂得通红,说起这事时,花瓣都捏碎了几片。

"你们还记得那枚铜钱吗?"她突然问,眼睛亮得吓人,"我前阵子收拾老房子,在我妈针线盒里找到了。"

胖丫正啃着鸡翅,闻言"噗"地把肉喷出来:"你还留着?那玩意儿邪性得很!"

晓雅从包里掏出个红布包,层层打开,露出枚锈迹斑斑的铜钱。果然是"光绪元宝",边缘磨得发亮,背面还有个小豁口,是当年胖丫用牙咬的。

"我妈说,当年我扔出窗外后,她去基地看我,在楼下草丛里捡到的。"晓雅用指尖捏着铜钱,"她说这钱沾了人气,扔了不好,就收起来了。"

我盯着那铜钱,突然想起大师傅说的"买路钱",后背一阵发凉:"你留着干啥?赶紧扔了。"

"扔了?"晓雅突然笑了,笑得有点怪,"扔了,他们找谁要路钱去?"

她这话让我们仨都愣住了。胖丫的脸瞬间白了,"你......你啥意思?"

"林梅联系过你们吗?"晓雅没回答,反而问了句。

我们都摇头。林梅从基地走后就转校了,QQ换了,电话也换了,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我联系上了。"晓雅的指尖在铜钱上摩挲,锈粉沾了她一手,"上个月,她加我微信,说她在精神病院待了三年。"

我们仨都没说话,手里的筷子悬在半空。

"她说,那天从顶楼下来后,总看见穿蓝布褂子的人。"晓雅的声音压得很低,"在学校看见,在家里也看见,那些人排着队跟在她身后,走到哪跟到哪。她说她不敢睡觉,一闭眼就看见有人从楼顶往下跳,跳之前还回头冲她笑。"

胖丫的眼圈红了,"那她现在......"

"现在好多了,"晓雅把铜钱包回红布里,"但还是不敢住高楼层,说怕听见楼顶有脚步声。"

聚会散了之后,我总觉得不对劲。晓雅最后看那枚铜钱的眼神,像在看个老朋友,一点都不害怕。还有她那句"扔了,他们找谁要路钱去",听得人心里发毛。

大概过了半个月,晓雅突然给我发微信,说她花店门口总有人半夜放蓝布褂子,一件接一件,叠得整整齐齐,像刚洗过的。

"我查了监控,"她发了段视频过来,"你看。"

视频里,半夜三点多的街道空无一人。晓雅的花店卷闸门关得好好的,突然一阵风吹过,地上凭空多出件蓝布褂子,灰扑扑的,领口还有圈黑印子,像被绳子勒过。

"已经是第三件了。"晓雅发了个哭脸,"我扔了又会出现,咋办啊?"

我盯着视频里的蓝布褂子,突然想起林梅说的民国囚服,心里咯噔一下:"你是不是把那枚铜钱带在身上了?"

"嗯,"她回得很快,"我觉得带着踏实。"

"赶紧摘下来!"我几乎是吼出来的,"那铜钱是他们的记号!你带着,他们就跟着你!"

晓雅没再回消息。我打她电话,关机了。

第二天一早,胖丫给我打电话,声音抖得不成调:"晓雅......晓雅出事了......"

晓雅昨晚在花店二楼跳楼了。警察说她是半夜爬上去的,监控拍到她站在楼顶边缘,背对着街道,像在等什么人。过了大概十分钟,她突然张开双臂,像只鸟一样跳了下来,落地时还保持着站立的姿势。

最吓人的是,她手里攥着枚铜钱,红布包得整整齐齐,像揣着个宝贝。

处理完晓雅的后事,我和胖丫去了趟她的花店。卷闸门上贴着封条,透过门缝往里看,地上空荡荡的,那件蓝布褂子不见了。

"你说,晓雅是不是被......"胖丫没说完,眼泪就掉了下来。

我没说话,只是望着二楼的窗户。那里空荡荡的,像个黑洞,风从里面灌出来,带着股熟悉的土腥味。

上个月,我收到个匿名快递,里面是件蓝布褂子,叠得方方正正,像军训时的方块被。领口有圈黑印子,和晓雅视频里的一模一样。

我没敢打开,直接塞进了垃圾桶。可第二天早上,它又出现在我家门口,还是叠得整整齐齐的。

我这才明白,有些东西,不是你想扔就能扔掉的。

它们从民国的刑场来,从基地的宿舍楼来,从操场的浓雾里来,排着队,一步一步,跟着那枚铜钱,跟着每一个见过它们的人。

昨天半夜,我听见楼顶有脚步声,"哗啦哗啦"的,像有人穿着蓝布褂子在走。走到我家楼顶时,脚步声停了。

我知道,他们在等我。

等我像林梅那样看见他们,像晓雅那样跟着他们,最后像那些民国的囚犯一样,排着队,往楼下跳。

窗外的雾又浓了,白茫茫的,像军训基地的操场。我摸了摸口袋,里面放着把剪刀——是从晓雅花店捡的,她生前总用它修剪花枝。

如果他们真的来了,我就用这把剪刀,剪断他们排了几十年的队。

哪怕,代价是和他们一起,坠入那片浓雾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