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超市里招手的“妈妈”(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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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回应,只有纸箱被挪动的声音,“悉悉索索”的,越来越近。应急灯的绿光突然闪了闪,我看见纸箱堆后面,伸出只手,戴着只银镯子,“平安”二字完整无缺。

那只手对着我招了招,手指弯了弯,和超市里看到的动作一模一样。

“别过来!”我抓起地上的扫帚就挥过去,扫帚柄打在纸箱上,发出“砰砰”的响。煤球在我怀里突然狂吠起来,对着那只手的方向龇牙咧嘴。

绿光又闪了闪,那只手缩了回去。仓库里安静下来,只有我的心跳声和煤球的喘息声。

我抱着煤球赶紧往后退,退到后门时,手电筒的光扫过地面,看见地上有串脚印——是女人的鞋印,和我妈的黑色棉鞋一模一样,只是每个脚印的前端,都有个小小的凹痕,像被什么尖锐的东西戳过。

脚印一直延伸到仓库深处,消失在纸箱堆后面。而在脚印旁边,还有串小小的狗爪印,是煤球的,却比平时的爪印深得多,像拖着什么重物走过。

我突然想起姥姥家看到的那根牵引绳,末端的卡扣是开着的。难道刚才在姥姥家的,不是真正的煤球?

“小芸?”

后门突然传来我妈的声音,我吓得差点把手机掉在地上。回头一看,我妈站在门口,穿着枣红色羽绒服,拉链拉到第三颗扣子,手腕上戴着银镯子,“安”字缺了块,正是我熟悉的那只。

“你咋在这儿?”她皱着眉,“抱着煤球干啥?它不是……”

“妈!”我打断她,把煤球往她怀里塞,“你看它脖子!”

我妈接过煤球,摸到它脖子上的红痕,脸色一下子变了:“这是咋了?谁欺负它了?”

“我在超市里看到个跟你一样的人……”我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我妈拽着往外走:“别说了!先回姥姥家!”她的手很凉,抓得我很紧,指甲几乎嵌进我的肉里。

走出后门,我回头看了一眼,仓库的应急灯还在闪,绿光里,那只戴着完整银镯子的手又从纸箱堆后伸了出来,对着我们的方向,慢慢挥了挥。

回到姥姥家,煤球喝了点热水,总算缓过来了,缩在我妈脚边发抖。姥姥把炸好的丸子端上来,香气弥漫了整个屋子,可我一点胃口都没有。

“到底咋回事?”我妈摸着煤球的头,眼神里满是后怕,“我在巷口买酱油,也就五分钟的事,回头狗就没了,牵引绳断在地上,我还以为被谁偷了。”

“我在超市第二排货架,看到个跟你一样的人,在最里面招手。”我拿起桌上的芒果干——是我妈刚才带回来的,她说路过便利店买的,“她还说有芒果干。”

我妈皱起眉:“我从来不买芒果干,你又不是不知道煤球不爱吃。”

姥姥突然插了句嘴:“这超市邪性得很。”她往灶膛里添了把柴,火光映着她的脸,“前几年有个女人,在里面买东西,看见她过世的男人在货架后面招手,她就跟着过去了,后来在仓库里被发现,人傻了,总说看见她男人在跟她抢芒果干。”

我的心猛地一沉:“抢芒果干?”

“可不是嘛,”姥姥叹了口气,“那女人的男人活着的时候,最不爱吃芒果干,说那味儿像药。”

我突然想起仓库里那袋破了的芒果干,上面沾着金色的短毛。难道那不是煤球的毛?

“王叔没说过这事?”我问。

“王叔是去年才接手的超市,”我妈说,“以前的老板据说就是因为这事,才把超市转出去的。”她顿了顿,突然想起什么,“对了,刚才我在巷口,看见超市的灯闪了好几下,王叔站在门口抽烟,对着仓库的方向直皱眉。”

这时,煤球突然对着门口狂吠起来,耳朵贴在地上,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吼声。我妈走到门口看了一眼,回来时脸色发白:“外面……外面好像有人。”

姥姥赶紧把灯关了,屋里只剩下灶膛里的火光。我们三人一狗屏住呼吸,听着外面的动静。

“小芸。”

声音从门口传来,轻飘飘的,像贴着门缝钻进来的。是那个“东西”的声音,和我妈的一模一样,却带着股消毒水味。

“我买了你爱吃的芒果干,开门啊。”

煤球在我妈怀里抖得更厉害了,牙齿咬得“咯咯”响。

“小芸,你妈让我来送的,她在超市等着呢。”

声音越来越近,好像就在窗户外。我妈捂住我的嘴,不让我出声,她的手心全是汗。

灶膛里的火“噼啪”响了一声,火光闪过,我看见窗户上贴着脸——是我妈的脸,眼睛睁得很大,正对着屋里看,嘴角却咧开个奇怪的弧度,像在笑。

煤球突然挣脱我妈的怀抱,冲到门口狂吠,对着门板又抓又咬。外面的声音突然停了,紧接着传来“咚”的一声,像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

过了好一会儿,我妈才敢打开门一条缝,往外看了看,然后松了口气:“没人了。”

我凑过去看,门口的地上放着袋芒果干,包装袋上的日期是去年的,和超市货架上那袋一模一样。而在芒果干旁边,有片枯叶,和仓库里看到的那片,纹路丝毫不差。

大年初一早上,我被鞭炮声吵醒,煤球还缩在我脚边,睡得很沉。我妈在厨房帮姥姥包饺子,银镯子在晨光里晃,“安”字缺了块的地方,反射出小小的光斑。

“今天去给王叔拜个年吧?”我试探着问。

我妈愣了一下,然后点头:“行,顺便谢谢他平时照顾煤球。”

走到幸福超市门口,看见王叔正在贴春联,金牙在阳光下闪。“王叔,过年好!”我喊了一声。

王叔回过头,笑着摆手:“好!好!快进来暖和暖和!”

走进超市,第二排货架空荡荡的,昨天我挑零食的地方,摆上了新的膨化食品。我假装不经意地往货架深处看,那里堆着箱方便面,再没有穿枣红色羽绒服的影子。

“昨天麻烦你了,”我妈把带来的点心递给王叔,“我家煤球……”

“别说了,”王叔摆摆手,压低声音,“我知道你说的啥。”他往仓库的方向看了一眼,“这超市以前出过事,一个女的在仓库里没了,就爱穿枣红色羽绒服,据说生前总跟她男人因为芒果干吵架,她爱吃,她男人不爱……她男人偏不爱吃,说那甜味发腻。后来男人走得早,她一个人守着超市,某天就在仓库里没了动静,手里还攥着半袋芒果干。”王叔的声音压得很低,金牙在灯光下泛着冷光,“接手这店时,前老板特意嘱咐,第二排货架深处别摆芒果干,仓库的应急灯也得常亮着,说是……怕她找不着路。”

我和我妈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寒意。原来那不是凭空出现的“东西”,是这超市里未了的执念。

“那她为啥总变成我的样子?”我妈忍不住问,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腕上的银镯子。

王叔叹了口气:“听说她生前最羡慕你妈这样的——有个贴心的闺女,出门遛狗有人等,回家有热饭。她男人走后,她就一个人,连个说话的都没有。”他指了指货架最下层,“你看,那只黑棉鞋就是她生前常穿的,总放在那儿,也算个念想。”

我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果然有只黑色棉鞋,鞋面上有道新鲜的划痕,和我昨天在货架缝隙里看到的一模一样。

“那煤球……”我想起仓库里那撮金色短毛。

“估计是她想留个伴吧,”王叔挠了挠头,“老狗通人性,她许是觉得煤球温顺,想拉着说说话。”

说话间,煤球突然从门外跑进来,径直冲向第二排货架,对着深处“汪汪”叫了两声,然后叼起那只黑棉鞋,摇着尾巴跑到我妈脚边,把鞋往她手里送。

我妈愣了一下,弯腰摸了摸煤球的头,拿起那只鞋看了看,突然说:“这鞋……跟我那双好像。”她的声音有点发哑,“去年冬天丢了一只,原来在这儿。”

王叔也愣了:“还真是缘分。”

我妈把鞋放在货架最显眼的位置,又从包里掏出袋全新的芒果干,摆在旁边:“她爱吃,就给她留着吧。”

煤球围着货架转了两圈,用头蹭了蹭那袋芒果干,像是在打招呼。

走出超市时,阳光正好,我回头看了一眼,第二排货架深处,应急灯的光柔和了许多。王叔正弯腰给那袋芒果干换了个新的位置,嘴里念叨着:“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我妈腕上的银镯子在阳光下晃,“安”字缺了块的地方,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舔过,变得温润起来。煤球跟在我们身后,瘸着腿,却走得稳稳的,尾巴摇得像朵花。

或许有些执念,不需要驱散,给它个地方落脚,让它知道有人记得,就够了。

那天下午,我妈炸了一大盘丸子,特意留了几个放在碟子里,让我送到超市,摆在那只黑棉鞋旁边。回来时,看见王叔正对着货架深处笑,嘴里说:“尝尝这个,比芒果干甜。”

风从超市敞开的门里钻出来,带着点焦糖瓜子的香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茉莉护手霜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