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0章 不良府改制、丁娘嫁人(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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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庄,便是这黑暗力量的驭使者。

他既能于庙堂之上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亦能于暗巷之中提刀搏命,血溅五步。是真正的,从尸山血海中爬出来的枭雄。

“臣严庄,叩见殿下。”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有力,像一块投入古井的石子,在空旷寂静的大殿中激起微弱的、持续的回音。

他单膝跪地,姿态标准而恭敬,头颅却并未完全低下,微微抬起,那双鹰隼般的眼睛穿透殿内昏暗的光线,直视着裴徽那逆光而立的、模糊的背影。

裴徽缓缓转过身。

殿门透入的天光勾勒出他挺拔的轮廓,面容却陷在阴影里,唯有一双眸子,深邃如不见底的古井,平静无波地落在严庄身上。

那目光仿佛带着实质的重量,严庄能清晰地感觉到它在自己脸上、身上扫过,审视着每一寸风霜与疲惫。

“起来吧。”裴徽的声音温和醇厚,如同上好的陈酿,却蕴含着不容置疑的、磐石般的权威。“河北与中原,数月奔波,辛苦你了。”

话语简洁,却点明了严庄此行的核心。

严庄依言起身,腰杆挺得笔直,像一杆标枪。

他语速快而清晰,字字如铁钉砸落:“托殿下洪福,郭子仪将军坐镇中枢调度有方,冯进军将军居中协调粮秣军需,臣奔走联络、肃清残敌,三方合力,已将河北魏州、相州、贝州、卫州,中原汴州、宋州、郑州、汝州等四州九十三郡叛军余孽彻底肃清,斩首逾万,俘获无算。”

他顿了顿,声音里透着一丝铁血的寒意,“依附叛贼、首鼠两端的世家门阀,凡查有通敌、资敌、残民、抗拒王化劣迹者,无论门第高低,皆已按律处置。”

“其田产、庄园、部曲、藏金,尽数充公国库,或分与有功将士、无地流民。两地政令已通,驿站复设,商旅渐归,人心初定,尽在殿下掌握之中。”

他再次停顿,声音下意识地压低了几分,带着一种汇报机密要事的慎重:“按殿下密旨,臣已将颜真卿颜公,自河北‘请’回长安。”

他刻意在“请”字上加重了微不可察的力道。

“颜公……”裴徽的指尖无意识地落在舆图上河北道的位置,轻轻一点。

河北平原真定府,那位刚正不阿、忠勇无双的颜太守本来和他配合的很好,于残垣断壁间把酒言志,谈论社稷苍生,那份惺惺相惜的豪情仿佛就在昨日。

然而,当他决意打出“李隆基私生子”这面旗帜,一步步逼近那至高无上的御座时,这位眼里揉不得半点沙子的国之柱石,态度便骤然冰封。

裴徽的语气里,罕见地流露出一丝复杂难明的情绪,像投入古井的石子终于激起了涟漪,问道:“他……一路可还安好?精神如何?”

严庄脸上肌肉不易察觉地抽动了一下,掠过一丝深藏的为难,随即化作更深的、几乎要将脊背压弯的愧疚。

他再次深深躬身,头颅几乎要触到冰冷的金砖地面,声音带着沉甸甸的请罪意味:“殿下……臣……有负所托!颜公虽已平安抵达长安,然……自入府邸,便称病不起,闭门谢客。臣……臣奉殿下钧旨,不敢怠慢,三日之内,亲往颜府拜谒五次!然……”

他喉头滚动了一下,声音艰涩,“五次皆被其忠心老仆婉拒于门外。言道颜公旅途劳顿,风寒侵体,病势沉重,需绝对静养,概不见客。卑职……卑职无能,未能将颜公心意带回,未能完成殿下交托,请殿下重重治罪!”

他保持着躬身的姿势,额角在烛光映照下,渗出细密晶莹的汗珠,显见此事带来的压力何等巨大,仿佛那紧闭的府门是压在他心口的巨石。

殿内陷入一片更深的沉寂。

香炉中升起的青烟,袅袅娜娜,在凝滞的空气中扭曲变幻着形状。

裴徽的目光似乎穿透了严庄低垂的身影,越过高大的殿门,投向窗外长安城灰蒙蒙、压抑的天空。

他仿佛看到了那座门庭深锁的府邸,看到了那位倔强老人卧于病榻却依旧挺直的脊梁,看到了横亘在他们之间那名为“忠义”与“僭越”的深深鸿沟。

一声极轻、极淡的叹息,从裴徽唇边逸出,如同秋叶飘落水面,在这空旷死寂的大殿里,却清晰得如同钟磬之音,敲打在严庄紧绷的神经上。

“此非卿之过。”裴徽的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平静,那平静之下,是一种洞悉世情、看透人心的了然与疲惫。“是本王……操之过急,未能体谅颜公一片赤诚之心。”

他向前踱了两步,玄色的袍角无声拂过光洁的地面,停在严庄面前。

伸出手,虚虚地扶了一下严庄紧绷的小臂。

那手掌的温度透过衣料传来,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却又冷静得不像活人的体温。

严庄能感觉到那指尖的力度,温和却不容抗拒地阻止了他继续请罪的姿态。

“你安排一下,”裴徽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决断,每一个字都如同金玉坠地,“明日,未时三刻,本王亲自去颜府探病。”

严庄猛地抬起头,眼中瞬间爆发出难以置信的惊讶,如同平静湖面投入巨石,随即这惊讶被更深的、几乎化为实质的敬畏所取代:“殿下!万万不可!您乃万金之躯,国之柱石,岂可轻涉……何况颜府……”

他下意识地想说“态度不明,恐有危险”,但话到嘴边又硬生生咽下。质疑殿下的决定,本身就是大不敬。

裴徽抬手,一个简洁的手势便斩断了严庄所有未尽的劝阻。

“礼贤下士,方显诚意。颜公于国有再造之功,于本王有患难旧谊,值得本王亲自走这一趟。”他的目光沉静,却蕴含着千钧之力,“况且,心病还须心药医。有些话,隔着门说,永远说不清。”

严庄立刻收敛所有外露的情绪,腰杆挺得更直,脸上只剩下肃然与绝对的服从:“卑职遵命!即刻去办!明哨三十六,暗桩七十二,沿途清道,府邸内外三重布控,确保殿下万无一失!”

他心中念头电转:如何布置人手才能既保证滴水不漏的安全,又不至于显得兵临城下般的威逼,以免彻底激怒那位刚烈如火的颜公?这是个精细活。

裴徽微微颔首,对严庄的迅速领会表示满意。

他的目光重新变得锐利起来,如同深潭底部骤然升起的寒刃,瞬间刺破了方才那短暂的温和氛围。

他负手踱回宽大的紫檀木御案前,指尖掠过案上堆积的卷宗,最终拈起一枚触手冰凉的令牌。

令牌通体黝黑,非金非铁,沉重异常,正面阴刻着狰狞的狴犴兽首——这是掌控长安乃至京畿地下世界、专司缉捕侦讯、阴影中行事的不良府最高权柄。

“还有一事。”裴徽的声音平稳,却字字千钧,在寂静的殿中激起无形的波澜。

他掂量着那枚沉甸甸的黑铁令牌,目光如电,锁住严庄。“本王欲将不良府,与你的狼鹰卫,合二为一。”

严庄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猛地停止了跳动!

瞬间的窒息感后,是狂涌而上的热血!整合不良府与狼鹰卫?

这是何等滔天的权柄!

这意味着他将掌控帝国明暗交织的最庞大的情报网络、最锋利的暗杀之刃、最无孔不入的渗透力量!

一股难以遏制的热流从脚底直冲头顶,他感觉自己的指尖都在微微发麻。

权力,无边无际的权力,正向他敞开大门!

“新机构,需要一个能驾驭这两股力量的总领。一明一暗,一在朝堂市井,一在九幽之下,需刚柔并济,恩威并施。”裴徽的目光如同实质的锁链,牢牢缠绕着严庄,审视着他眼中翻腾的火焰,也审视着他是否能控制这火焰。“本王属意于你。由你担任统领。”

他将令牌轻轻放在案上,发出“嗒”的一声轻响,却如同惊雷炸在严庄耳畔。

“具体如何整合、如何改制、如何定名、如何划分内外职能、如何约束其力而不使其反噬自身……这些繁琐却至关重要之事,”裴徽的语速放缓,带着考校与托付的意味,“由你先拟个详尽的章程出来,三日内呈报本王审定。一经落定,即刻执行。”

巨大的冲击感和随之而来的狂喜如同海啸般瞬间淹没了严庄。

他强压下几乎要冲破喉咙的呐喊,深深吸了一口气,那空气仿佛都带着权力的灼热气息。

他挺直腰背,如同即将冲锋的战士,单膝重重跪地,膝盖撞击金砖的声音在殿内异常响亮。

声音因极度的激动而微微发颤,却异常清晰、坚定,如同宣誓:“卑职严庄!谢殿下天恩!肝脑涂地,誓死效忠!定不负殿下所托!新衙之名,卑职斗胆,或可暂称‘靖安司’,取靖平四方、安固社稷之意,请殿下圣裁!”

他知道,这不仅是裴徽对他能力与手腕的最大认可,更是将他彻底绑上这艘即将驶向帝国权力巅峰的巨舰,成为不可或缺的龙骨!这是信任,更是无法挣脱的枷锁与共生。

裴徽嘴角几不可察地向上牵动了一下,露出一丝赞许的痕迹,但是还是摇了摇头,“继续沿用不良府就是。章程详实为上。”

随即,话锋陡然一转,如同暖阳骤遇寒流,语气平淡中透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冰冷锋芒。“至于统领不良府的丁娘……”

他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在黑铁令牌上摩挲着,“她这几日,似乎格外‘忙碌’?本王听闻,她刻意在众人面前疏远冷落元载,行事处处争先,唯恐表忠不及?”

严庄眼神瞬间一凝,如同毒蛇亮出了獠牙,寒光乍现:“殿下明鉴!此女心思缜密,深沉如海。她与元载情根深种,朝野皆知。此举绝非真心疏远,实乃以退为进,欲盖弥彰!意在麻痹殿下,换取信任!”

他声音压低,带着狼鹰卫特有的阴冷气息,“据狼鹰卫密报,她私下收到元载信件并回信,手段极为隐秘,非心腹不得知。所用信鸽,皆以药水浸染羽毛,白日视之无异,唯夜间以特制琉璃灯照之,方显暗记。传递地点,多在东西两市人流最杂的胡商酒肆后巷,由双方绝对心腹的哑仆完成交接。”

他提供这些细节,既是展示能力,更是为了坐实丁娘的“不忠”。

“本王知道。”裴徽的声音依旧平淡,听不出喜怒,仿佛在谈论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情深难抑,亦是人之常情。本王既已当众许诺,待元载功成归来,便将丁娘赐予他为妻,自不会食言。”

他顿了顿,目光骤然变得如同淬了万年寒冰的锥子,直刺严庄眼底深处,“你即刻持本王手令,去接收不良府。丁娘、葵娘等一干核心头目,会‘配合’交接。”

他特意强调了“配合”二字。“记住,本王要的是‘顺利’交接。丁娘,”裴徽的目光在严庄脸上停留了一瞬,一字一句清晰地吐出,“本王要她‘完好无损’地嫁入元家。四肢健全,神志清醒,明白吗?”

“完好无损”四字,如同重锤敲击,每一个音节都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和冰冷的警告。

严庄眼中那嗜血的兴奋光芒一闪而逝,随即被更深的冷酷与了然取代。

他立刻领会了裴徽话语中那环环相扣的深意:不仅要兵不血刃地接管不良府庞大的地下网络,更要让丁娘活着,成为安插在元载枕边一颗随时可以引爆的棋子;

同时,还要让元载本人感受到这份“恩赐”背后那令人窒息的威慑与掌控。

“殿下放心!”他嘴角勾起一丝毫无温度的、近乎残忍的弧度,如同刀锋划开皮肉,“卑职定让丁将军‘心甘情愿’、‘感恩戴德’地配合移交,并‘风风光光’地备嫁。只是……”

他微微抬眼,试探性地问道,声音如同毒蛇吐信,“若交接过程中,丁娘或其心腹死党‘不识时务’,负隅顽抗,以致发生些许‘意外’,伤及……”

“哪来那么大的杀性!”裴徽略带责备地瞪了他一眼,眼神深处却并无多少真正的怒意,更像是一种默许前的敲打。“本王说了,要她完好无损。些许‘意外’,”他语气微顿,目光扫过严庄腰间佩刀的刀柄,“控制好分寸即可。动静大了,惊扰了长安百姓,污了这不良府的名声,本王唯你是问。”

这话语如同密码,清晰地传递了指令:清除异己可以,威慑镇压必要,但必须干净利落,控制在“意外”范围内,不能留下把柄,不能引起动荡。

严庄心领神会,如同最精密的机器接收到了指令,躬身道:“卑职明白!定会‘平稳’过渡,无声无息。”

“无声无息”四字,他说得格外清晰。

裴徽不再看严庄,转身踱回那幅巨大的舆图前。

他的手指从代表权力中心的长安缓缓南移,带着一种主宰山河的力度,重重地点向富庶却暗流涌动的江南,以及被群山环抱、易守难攻的蜀地。

“整合之后,新衙靖安司的首要之务,”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出鞘的利剑,冷冽肃杀,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帝王意志,“便是全力向江南李璘、蜀地杨国忠处渗透!无孔不入!朕登基之日,”

他第一次在严庄面前明确使用了“朕”这个自称,如同惊雷炸响,“便是王师南征、彻底扫清割据、一统山河之时!你的情报网络、敌后破坏、策反刺杀、谣言散播,要像一张无形的巨网,提前笼罩他们!要像跗骨之蛆,钻入他们的肌体骨髓!”

“大军能否摧枯拉朽,犁庭扫穴,迅疾如雷霆,你这‘眼睛’是否雪亮,‘暗手’是否精准,至关重要!”

“”朕要你,在他们听到战鼓声之前,就已经筋骨酥软,内部崩坏,漏洞百出!”

每一个字都充满了铁与血的味道,是开疆拓土的帝王野心最赤裸的宣示。

严庄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沉甸甸如泰山压顶般的压力,随之而来的是被委以重任的巨大使命感与沸腾的斗志!

这是新朝定鼎、横扫六合的第一战,而他,将是隐藏在幕后的先锋统帅!

他挺直脊梁,仿佛要刺破这殿宇的穹顶,眼中燃烧着近乎疯狂的熊熊火焰,斩钉截铁,声震殿梁:“卑职领旨!必不负陛下期望!江南蜀地,定叫其暗流汹涌,疑云密布,内乱丛生!只待陛下王师东出、南下,雷霆一击,必势如破竹!”

他毫不犹豫地、无比自然地顺应了裴徽的自称,将“殿下”改为了“陛下”,表明自己对新皇身份的绝对认同与效忠。

裴徽嘴角终于露出一丝真正赞许的笑意,如同冰河解冻,却转瞬即逝。

“去吧。先把不良府的事情办妥。明日去颜公府邸,”他目光扫向殿外灰暗的天色,“本王要见到万全之策。一只可疑的苍蝇,也不许飞近。”

“是!卑职告退!”严庄再次深深躬身行礼,动作利落如标枪折返。

他步伐沉稳而迅捷,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玄色的身影很快融入殿门口那片明暗交界的光影中,随即彻底消失,如同一条完成使命、重归深海的毒蛟,带着无尽的杀机与即将掀起的腥风血雨而去。

殿内重归寂静。

裴徽独自立于巨大的舆图前,阴影将他笼罩。

他缓缓抬起手,指尖再次拂过河北道的位置,那里仿佛还残留着颜真卿刚直不屈的气息。

一丝极淡的、难以捉摸的复杂情绪,掠过他深潭般的眼眸。

他拿起案上那枚属于丁娘的黑铁令牌,指腹感受着上面狴犴兽首的冰冷纹路,目光投向殿外更远的方向,仿佛穿透重重宫墙,看到了不良府那阴森的总舵,看到了丁娘此刻可能的表情。

一丝冰冷笑意,无声地爬上他的嘴角。

严庄退出时,其腰带内侧一个极其隐蔽的暗格微微凸起,似藏有薄绢。

裴徽转身时,袖中滑落一枚极其古旧、边缘磨损的玉佩,被他迅速握回掌心。玉佩样式,隐约可见前朝旧制。

提及“江南李璘”时,裴徽眼中闪过一丝极其隐晦的、近乎刻骨的厌恶,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

……

不良府总舵深处,昏暗的密室内,丁娘看着掌心刚刚由哑仆递来的、用特殊药水才显出字迹的密信,面色惨白如纸。

信上只有一行小字:“枭欲并翼,速断青丝。”

她颤抖的手指抚过腰间一柄淬毒的短匕,又绝望地落在案上一方未绣完的、象征喜庆的鸳鸯锦帕上,烛火将她眼中交织的恐惧、不甘与决绝映照得明灭不定。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