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6章 快、准、狠、绝(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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蜀地群山,在四月的湿气里沉重得如同浸透了水的巨兽皮毛。

山峦层层叠叠,没有尽头地向四面八方蔓延,被终年不散的浓雾缠绕着、吞吐着。

莽莽苍苍的原始森林覆盖着陡峭的山体,古木参天,枝叶交错,遮蔽了本就吝啬的天光,只在厚厚的腐殖层上投下斑驳、游移不定的幽暗。

一股浓烈的、混合着腐烂枝叶、湿冷泥土和某种不知名瘴气的独特气息,顽固地钻入每一个毛孔,带着令人不安的阴森感。

在这片压抑的绿色迷宫里,一条沉默的“墨龙”正悄然穿行于陡峭的山脊与深不见底的谷壑之间。

王玉坤走在队伍的最前端,身形挺拔如崖壁间的孤松,无声地分开前方湿漉漉、低垂下来的藤蔓和蕨类。

他身后,五百名特战营的精锐紧紧相随。

他们精挑细选,个个都是百战余生的悍卒,动作矫健如豹,落地无声。

沉重的皮甲上溅满了沿途的泥点与冰冷的露水,在昏暗中泛着油腻的光泽。

靴底早已被嶙峋的山石磨得起了毛边,甚至露出了内衬,但每一步踏在湿滑的苔藓或松软的腐叶上,都异常沉稳,带着千锤百炼的力量感。

锐利的眼神,如同鹰隼在浓雾中搜寻猎物,警惕地扫视着周围每一片可疑的阴影、每一处可能藏匿危险的岩缝。

汗水混着林间的湿气,沿着他们年轻或布满风霜痕迹的脸颊不断滑落,在下颌处汇聚成滴,无声地砸落在脚下的腐叶上,溅起微不可察的尘埃。

粗重的喘息声,在这片死寂得只剩下水滴声和偶尔鸟兽怪鸣的山林里,显得格外清晰,如同沉闷的鼓点,敲打着紧绷的神经。

他们已经在这片死亡之地连续跋涉了七天七夜,翻越了数座足以令寻常旅人望而却步、摔得粉身碎骨的险峰,穿越了一片传说中弥漫着致命瘴气、连本地猎户都不敢轻易深入的原始莽林。

当最后一道如同巨兽脊骨般狰狞陡峭的山梁终于被抛在身后时,眼前的世界豁然开朗!

压抑的、令人窒息的墨绿色骤然褪去。

一片广袤无垠的山地草原,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巨手铺展开的、巨大无比的绿色绒毯,一直延伸到视野尽头,与更远处淡青色的山影相接。

久违的阳光毫无遮拦地倾泻下来,带着令人皮肤微微刺痛的暖意,瞬间驱散了骨髓里沉积的湿寒。

空气陡然变得清新而富有生机,充盈着青草被阳光晒暖的芬芳、湿润泥土的微腥,还有无数不知名野花悄然绽放的淡淡甜香。

这与身后那阴冷、压抑、危机四伏的莽林形成了极其强烈的反差,仿佛一步之间,从幽冥踏入了人间。

一条不知名的清澈小河,宛如一条闪亮的银带,自西向东,在碧绿的草原上蜿蜒流淌。

河水清冽见底,撞击着河床的鹅卵石,发出淙淙悦耳的声响。

河水的源头隐没在西边更远的、被薄雾笼罩的黛色山影之中,而它的下游,则消失在东北方向草原升腾起的淡淡氤氲里,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静谧与神秘。

暖阳毫无保留地洒在身上,驱赶着深入骨髓的寒意。

然而,王玉坤的心没有丝毫放松,反而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攥得更紧。

他眯起那双深邃锐利的眼睛,目光如两柄淬火的利剑,刺破草原上稀薄的雾气,死死锁定了东北方向——根据不良府探子用生命传回的情报,辅以星象定位,那座扼守着蜀道咽喉、号称“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剑门雄关,就在这条无名小河下游仅仅一百多里之外!

长途跋涉的疲惫和山风刻下的冷峻线条,让他显得远超年龄的沉稳。

他习惯性地抿着薄而坚韧的嘴唇,仿佛在压抑着内心的波澜。

阳光勾勒出他棱角分明的侧脸轮廓,几缕被汗水浸湿的乌发粘在额角,更添几分冷硬。

他的视线缓缓扫过这片充满生机的草原,最终,带着冰冷的审视,落向了无名小河南岸那片喧嚣之地——蜀地伪朝的辎重大营。

营盘!目之所及,一片巨大的、丑陋的灰白色斑块,粗暴地撕裂了草原的碧绿。

它占地之广,足有八百余亩,密密麻麻的帐篷如同雨后疯狂滋生的灰白色毒蘑菇,沿着河岸的走向,连绵不绝地延伸出去,足足铺开了五六里地!

简陋的木栅栏和拒马环绕在营寨外围,像一道粗糙的伤疤。辕门处,几面旗帜在风中懒洋洋地飘荡着,颜色暗淡。

营内,人影绰绰,隐约传来鼎沸的人声、马匹烦躁的嘶鸣、以及沉重车辆滚动的辘辘声。

一道道炊烟从各处袅袅升起,扭曲着融入天空,昭示着营盘内旺盛的生命力,也暴露着它的要害所在。

“将军!”一个刻意压低的沙哑声音,带着急促的喘息,突兀地从王玉坤身侧不远处的茂密灌木丛中响起。

声音未落,一个瘦小精悍的身影已如同狸猫般敏捷地钻出。

正是斥候队正朱狗娃。

他单膝跪地,身上精心涂抹的用以伪装的深绿与土褐相间的油彩,被汹涌的汗水冲刷出道道沟壑,露出底下年轻却饱经风霜的黝黑皮肤。

一身紧束的劲装沾满了草屑和湿泥,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精干的线条。

他胸口剧烈起伏,努力平复着几乎要跳出喉咙的心脏,抬头望向王玉坤时,那双因长期警惕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闪烁着完成任务后的巨大兴奋,以及一丝深入敌营核心后残留的惊悸。

“卑职……卑职已亲自带人,抵近侦察,摸清了!”朱狗娃深吸一口气,努力让声音平稳下来,但尾音仍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这伪朝辎重大营里,住着两万多随军民夫和工匠,守军是五千人整!”

“粮草……粮草堆积如山!卑职冒险摸到近处估算,光是上好的精米细粮,就不下一百万石!干草垛子更是多得数不清,堆得像小山包似的!这些粮秣,足够剑门关上那四万伪军敞开肚皮,吃上两个月绰绰有余!”

王玉坤听着朱狗娃的汇报,脸上如同覆盖着一层寒冰,没有丝毫情绪的波澜。

他只是缓缓转身,走向身后一块被亲兵迅速清理出来的、相对平整的大青石。

石面上,早已铺开一张由数块硝制过的羊皮拼接而成的巨大地图。

羊皮略显陈旧,边角磨损,但上面的线条却异常清晰,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只有王玉坤及其核心亲信才能完全解读的符号标记——这正是不良府探子以生命为代价,数月来潜入测绘的宝贵成果。

王玉坤一边听着朱狗娃的禀报,一边迅速拿起一块磨尖的炭笔。

炭笔在他修长而稳定的手指间,如同有了生命,在地图上飞快地勾勒、标注。

河流的精确走向、营寨大致的轮廓范围、木栅与辕门的方位、斥候观测到的几处兵力集中点、朱狗娃描述的粮草堆积区……他使用的,正是裴徽亲授的、后世军队才有的精密作战标图之法。

线条清晰,符号精准,敌我态势瞬间在地图上变得一目了然。

炭笔划过粗粝的羊皮纸面,发出轻微而持续的“沙沙”声,在这片因紧张而显得格外寂静的草坡上,清晰可闻,仿佛死神的低语在勾勒着未来的战场。

标绘完毕,王玉坤锐利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刀刃,在地图上迅速扫过。

他骨节分明的手指,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沉稳,轻轻敲击着地图上代表辎重大营的那片被炭笔加深的区域,声音低沉而极具穿透力:“狗娃,运送粮草的路线、沿途兵力配置、时间规律,可打探清楚了?”

朱狗娃心头猛地一凛,后背瞬间渗出一层新的冷汗。

这位年轻的将军,对情报细节的苛求简直到了令人窒息的地步,远超他之前跟随过的任何一位将领。

他甚至要求精确到带队军官日常的脾气习惯、沿途每一处可能利用的地形细节及其距离、换岗时士兵常用的口令和松懈状态……这些近乎变态的要求,让朱狗娃和他手下那群经验丰富的斥候,在过去几天里吃尽了苦头,数次与死神擦肩而过。

但也正因如此,他们比任何人都更深刻地理解,这些细节在接下来的行动中,就是自己乃至整个特战营五百条人命的保障!

他不敢有丝毫怠慢,连忙收敛心神,语速极快却异常清晰地回答,每一个字都力求准确:

“禀将军!打探清楚了!剑门关地势险峻异常,关城狭小,根本无法囤积所有粮草,所以才有了下游这个大营。伪朝军队分成了四队人马,轮番往关上运粮。”

“每队由五百兵卒押送,其中骑兵一百,步卒四百,配备弓弩和长枪。”

“运送间隔固定,每两个时辰必有一队满载出发,路线基本固定,就是沿着河岸这条还算平坦的官道走。”

他顿了顿,补充了一个关键的细节,“带队的总是个姓李的校尉,嗓门奇大,性子极其急躁,稍有不顺就破口大骂,鞭打士卒是常事。”

王玉坤微微颔首,神色依旧冷峻如铁。

炭笔再次落下,将朱狗娃所述的关键信息——运粮路线、时间节点、兵力构成、带队军官特点——一一精准地标注在地图之上,为那条无形的“生命线”增添了致命的注脚。

他们此行原本的目标,是如同鬼魅般绕过剑门关的后面,潜入姜维城,攻占姜维城,断了剑门关后路。

然而,精妙的行军路线选择,加上几分天赐的运气,让他们比原定计划整整提前了七天抵达目标区域,更在命运的巧妙安排下,意外地撞上了伪朝大军真正的命脉所在——这个庞大的辎重心脏!

这简直是上天送到嘴边的肥肉!

王玉坤深潭般的眼底,一丝炽热的火焰骤然亮起,随即又被更深的冷静压了下去。

他太清楚粮草对于一支据守雄关的大军意味着什么。

摧毁它,远比直接以卵击石般冲击那固若金汤的关隘,更能从根本上动摇敌军军心,瓦解其顽抗的意志!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王玉坤果断地将原计划抛之脑后,所有的杀机,都牢牢锁定在地图上那块巨大的、标注着“粮草”的区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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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沉默片刻,仿佛在无声地咀嚼消化着每一个信息的分量。

随即,他抬起头,目光如两道冰冷的闪电,扫过周围如同雕塑般肃立的亲兵:“传令!所有都尉、队正,速来军议!”

“喏!”几名亲兵抱拳低喝,声音短促有力。

话音未落,身影已如离弦之箭,分头没入坡下的茂密山林,动作迅捷如风,无声无息。

山风带着草原特有的青草芬芳和小河湿润的水汽拂过,带来一丝凉意,也吹动着王玉坤额前几缕被汗水浸湿的乌发。

他再次低下头,目光如同最精密的仪器,审视着地图上每一道线条,每一个符号。

指节无意识地摩挲着那截被握得温热的炭笔,大脑则如同最精密的机械般飞速运转,反复权衡着每一个行动细节可能带来的风险与收益,计算着成功的砝码与失败的代价。

阳光透过云层稀疏的缝隙,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上投下变幻不定的光影,明暗交错,一如他心中翻涌的杀机与隐忧。

没过多久,坡下的密林中传来极其细微的、几乎被风声掩盖的枝叶摩擦声,以及靴底踩踏腐叶的轻微窸窣。

五个都尉和十几名队正,如同嗅到血腥味的狼群,从各自隐蔽的位置迅速汇聚而来。

他们个个身形剽悍,气息沉凝,眼神锐利如刀,尽管脸上都带着长途奔袭的疲惫之色,但精神却高度集中,如同上紧了弦的弓弩。

都尉刘三彪,身材高大壮硕,双臂肌肉虬结,站在那里宛如一尊铁塔,沉默寡言,眼神却沉稳如经验丰富的老猎手,习惯性地捏着自己粗大的指关节,发出轻微的咔吧声。

都尉许铁山,脸上那道从颧骨斜劈到嘴角的深疤让他看起来如同地狱恶鬼,眼神却异常冷静,甚至带着一丝残忍的玩味,像在欣赏即将开始的杀戮盛宴。

还有十几位年轻些的队正,脸上虽带着风霜,眼神却锐利逼人,闪烁着年轻人特有的、无所畏惧的锐气和初生牛犊的兴奋。

他们无声地向王玉坤抱拳行礼,动作整齐划一,带着军旅特有的肃杀。

随即安静地围拢到铺着地图的大青石旁,所有人的目光都如同被磁石吸引,聚焦在那张承载着他们下一步命运、也散发着浓烈血腥气息的羊皮地图上。

王玉坤站直身体,目光缓缓扫过每一张或坚毅、或凶狠、或略带紧张的脸庞。

他深知自己手下这五百人都是郭襄阳大统领从尸山血海中遴选出的真正精锐,个人勇武和临阵搏杀的执行力毋庸置疑。

但论及谋略策划、运筹帷幄,他们大多是大字不识一箩筐的粗豪汉子,习惯于服从明确的命令,挥刀向前。

他清了清嗓子,声音不高,却像冰冷的金属摩擦,清晰地穿透了林间的风声:“诸位请看!”

他“唰”的一声抽出腰间的横刀,刀鞘并未离身,只是用坚硬冰冷的鞘尖代替指挥棒,精准无比地点在地图上那个被他用粗重的炭线勾勒出的巨大长条形区域。

鞘尖与羊皮地图接触,发出一声沉闷的轻响。

“这便是伪朝剑门关守军的心窝子,他们的命根子——辎重大营!”王玉坤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一种解剖猎物的冷酷,“东西长逾五里,帐篷千余顶!守军四千,步骑混杂,分三处驻扎:东西两翼,靠近外围木栅处,兵力各约一千,多为步卒,警惕性相对较高;中间靠河岸区域,兵力最强,约两千人,当有骑兵驻守!唯有临河一面……”

王玉坤的刀鞘沿着地图上代表河流的蓝色曲线划过,最终停在南岸营盘边缘,“因有河水天然阻隔,水流湍急,渡河不易,敌军防御最为松懈!朱队正他们,便是从下游潜水而上,藏身于河岸茂密的芦苇荡与水柳丛中,才得以窥清敌营虚实!”

随着王玉坤清晰透彻、如同庖丁解牛般的敌情分析,军官们眼中最初的茫然和面对十倍之敌时本能的凝重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对敌情的清晰把握和熊熊燃烧的、近乎狂热的战意!

十倍之敌?这个数字听起来足以让懦夫肝胆俱裂。

但当敌人被如此清晰地拆解、弱点被无情地暴露在眼前时,那点恐惧瞬间便化作了强烈的挑战欲和嗜血的兴奋!

几个年轻的队正呼吸变得粗重,眼中燃起火焰,下意识地握紧了腰间的刀柄,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仿佛下一秒就要拔刀冲向那五里外的敌营。

王玉坤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心中却并无多少喜悦,反而涌起一股强烈的忧虑,如同冰冷的蛇缠绕上心脏。

轻敌冒进,乃兵家大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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