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1章 非常之时行非常之法(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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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见一名浑身泥泞、血迹斑斑的信使,如同从地狱血池里挣扎爬出的恶鬼,踉跄着、几乎是翻滚着冲上城楼!
他身上的号衣已被撕扯得破烂不堪,露出道道深可见骨的伤口,血污混合着泥浆,糊满了全身,早已看不清本来面目。
他脸色惨白如金纸,嘴唇干裂出数道血口,每一次吸气都伴随着拉风箱般骇人的“嗬嗬”声,胸口剧烈起伏,仿佛随时会炸开。
距离杨子钊和晋岳尚有十步之遥,他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噗通”一声,如同破麻袋般重重扑倒在冰冷的石板上,激起一片混合着血沫的尘土。
“启……启禀……大……大将军……晋……晋尚书……”信使的声音微弱嘶哑,如同蚊蚋,却像带着万钧雷霆,狠狠砸在每个人的耳膜上、心坎上!
他努力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只剩下无尽的恐惧和绝望,“后……后方……辎重大营……前日……前日深夜……遭……遭敌精锐……夜袭……”
他剧烈地呛咳起来,咳出带着血沫的唾沫星子,身体痛苦地痉挛着,仿佛用尽灵魂最后的力量,嘶吼出那毁灭性的消息:
“一……一百多万石粮草……尽……尽数被……被烧毁……全……全没了……大火……烧……烧红了半边天……”
最后一个“天”字艰难地挤出喉咙,信使的头猛地向旁一歪,身体彻底瘫软,只有胸膛还在微弱地、几乎看不见地起伏。
他昏死过去,右手却还死死攥着一个沾满泥血的、象征紧急军情的赤羽铜管。
死寂!
绝对的、令人窒息的死寂瞬间吞噬了整个城楼!
连那狂躁呼啸的山风,都仿佛在这一刻被冻结了!
士兵们僵立原地,脸上血色尽褪,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和末日降临般的恐惧。
空气中只剩下信使那若有若无的、濒死的呼吸声,像丧钟的余音。
“该死!!!啊——!!!”
杨子钊只觉得一股冰寒刺骨的死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眼前猛地一黑,金星乱冒,整个世界都在疯狂旋转!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巨手狠狠攥住,痛得他无法呼吸!
一股腥甜涌上喉头!
他魁梧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猛仰,踉跄倒退,脚下虚浮,若非旁边两名亲兵眼疾手快,如同铁钳般死死架住他的双臂,他早已轰然栽倒在地。
他脸色瞬间褪尽所有血色,变得比那信使还要惨白,嘴唇剧烈地哆嗦着,想要怒吼,却只能发出“嗬…嗬…”的、如同破洞风箱般的抽气声。
一百多万石!
那是支撑整个剑门关防线数万将士、乃至蜀中这个风雨飘摇的伪朝的命脉!
是他们抵抗张巡、图谋反击的全部希望!
就这么……没了?被一把火烧成了灰烬?!
完了……全完了!这个念头如同毒蛇,瞬间啃噬掉他所有的理智。
晋岳同样如遭五雷轰顶!
他脸上那份掌控一切的从容和精明的算计,瞬间凝固、龟裂,最终化为一片难以置信的惊骇和……深入骨髓的恐惧!
他甚至下意识地后退了小半步,白净的面皮瞬间涨红,又迅速转为死灰。
他猛地抓紧了身前的城垛,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捏得咯咯作响,惨白一片,那枚温润的玉扳指似乎也失去了所有光泽,变得冰冷僵硬。
粮草被毁!
这已不仅仅是军事上的惨败!
剑门关若是因此而丢失,这是足以动摇国本、颠覆朝廷根基的滔天大祸!
杨相那边……陛下那边……他几乎能想象到杨国忠得知此消息后那张因暴怒而扭曲的脸,以及随之而来的、足以将他撕碎的雷霆之怒!
他晋岳的政治生命,甚至身家性命,此刻都悬于一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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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汗,瞬间浸透了他锦袍的内衬。
压抑、绝望、恐惧的气氛如同实质的铅块,沉甸甸地笼罩着整个城楼。
亲兵们低着头,牙齿死死咬住嘴唇,连呼吸都小心翼翼,生怕发出一点声响。
远处,关外敌军试探性进攻的鼓噪和金铁交鸣声隐约传来,此刻听来,却像是对他们命运的无情嘲讽和丧钟的前奏。
“慌什么!!!”
一声如同受伤猛虎般的咆哮,骤然打破了死寂!
是杨子钊!这位久经沙场、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大将,在极致的打击和短暂的崩溃后,骨子里的狠厉和求生本能被彻底激发出来!
他猛地一把推开搀扶的亲兵,强行挺直了魁梧的身躯,像一尊浴血的铁塔!
他脸色依旧惨白,但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此刻燃烧的却是近乎疯狂的火焰!
他用尽全身力气压下喉头翻涌的血腥气,声音因为极度的压抑和强行凝聚的意志,而显得异常沙哑、冰冷,如同九幽寒冰摩擦:
“天……无绝人之路!”他环视着周围面无人色的将领和亲兵,目光如淬了毒的刀子,刮过每个人的脸庞,“都给本将稳住!关内粮仓……尚存……尚可支撑七日!七日!”
“更何况,这山中能吃的干果、野兽无数,不会饿死的。”
他几乎是吼出来的,既是在告诉众人,更是在说服自己,“再说了,姜维城!姜维城中尚有存粮!”
他的目光骤然锁定旁边一员身材敦实、面容粗犷的将领,那目光锐利得如同实质:“张义刚!!”
“卑……卑职在!!”被点名的将领张义刚浑身一个激灵,仿佛从噩梦中惊醒,猛地跨步出列,抱拳躬身,声音洪亮,却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
他额角冷汗涔涔而下,顺着粗粝的脸颊滑落,内衫早已被冰冷的汗水彻底浸透,紧贴在身上,带来一阵阵寒颤。
杨子钊死死盯着他,一字一句,如同冰冷的铁锤砸在铁砧上,迸溅出残酷的火星:
“本将命你,即刻点齐麾下五千人马!抛下所有辎重,只带三日干粮,轻装简从!火速!给我用最快的速度!赶往姜维城!”
他喘了口气,声音更加森寒,“告诉守将袁杰,这是本将的死命令:城内所有官仓、军仓粮草,一粒米、一颗麦子都不许留!尽数装车!由你亲自押运,日夜兼程,给我运回剑门关!不得有误!若有半分差池……”
他后面的话没有说,但那眼中毫不掩饰的杀意,比任何威胁都更令人胆寒。
张义刚闻言,敦实的身体明显晃了一下。他并非怯战畏死,而是瞬间明白了这道命令背后意味着什么。
他舔了舔干裂得渗出血丝的嘴唇,喉咙滚动了一下,带着一丝挣扎和近乎哀求的谨慎,小声问道:
“大……大将军……姜维城中尚有一万守军……还有……还有数万百姓……是否……是否给他们留下些许口粮,以……以安军心民心?否则……恐生大变啊……”
他想到了城中可能爆发的混乱、抢粮、甚至兵变,那将是比敌军来袭更可怕的灾难。
“糊涂!愚不可及!”
这次,不等杨子钊开口,一旁的晋岳已如同被踩了尾巴的毒蛇,厉声呵斥!
他脸上的惊骇已被一种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冷酷所取代,眼中闪烁着近乎疯狂的光芒。
他一步上前,指着张义刚的鼻子,声音尖利刺耳:
“都什么时候了?!火烧眉毛了!还顾得上那些?!一万守军?数万百姓?哼!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他猛地一挥衣袖,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残酷,“告诉袁杰!让他立刻带兵进城!挨家挨户!给本官搜!刮!所!有!粮!草!官仓、军仓、大户、小民……一粒米、一颗麦、一捧糠秕都不许放过!这是军令!是朝廷的旨意!是为了保住剑门关!保住杨相和陛下!保住这蜀地江山!”
他喘着粗气,眼中凶光毕露,“非常之时,行非常之法!谁敢阻挠,无论是兵是民,格杀勿论!军法从事!!”
每一个字,都浸透着血腥味。
“晋尚书所言极是!”杨子钊立刻接口,没有丝毫犹豫。
他阴鸷的目光如同淬毒的冰锥,狠狠刺向张义刚,那眼神仿佛在说:再敢多言一句,立斩阵前!“张义刚!!”
他暴喝一声,“军情如火!刻不容缓!你还在这里磨蹭什么?!还不速去!!”
他猛地拔出腰间阔刃剑半寸,寒光一闪,“延误军机者——提头来见!!”
张义刚被那目光和剑光刺得浑身剧颤,如同被一盆冰水兜头浇下,最后一丝犹豫和怜悯瞬间被冻结、粉碎。
他猛地挺直腰板,抱拳的双手因用力而骨节发白,声音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嘶吼:
“卑职遵命!!定不负大将军、晋尚书重托!粮在人在!粮失人亡!!”
吼完,他再不敢有丝毫停留,猛地转身,沉重的战靴踏在冰冷的石板上,发出急促而沉闷的“咚咚”声,如同丧鼓。
铠甲叶片随着他疾步如飞的奔跑剧烈撞击,发出一片哗啦啦的、混乱而刺耳的声响,这声音迅速远去,最终消失在通往城下的、幽暗的石阶深处。
杨子钊和晋岳的目光,追随着张义刚消失的方向,久久没有收回。
他们的脸色依旧凝重如铁,甚至比之前更加阴沉。
刺骨的寒风卷过城楼,带来远方隐约的厮杀声。
两人都心知肚明,这是在饮鸩止渴。
劫掠百姓,无异于自毁根基,亲手点燃蜀中民变的烽火,将仅存的一点民心彻底推向对立面。
姜维城,这座本应作为后方支撑的堡垒,即将变成人间地狱。
张义刚此去,带回的恐怕不仅是粮食,更是无法扑灭的仇恨之火。
但眼下,他们已别无选择。
关外,张巡大军那低沉雄浑、仿佛带着嘲弄意味的进攻号角声,穿透浓雾,清晰地传来,一声声,敲打在每一个守关将士紧绷欲断的心弦上。
浓雾依旧翻涌,如同巨大的白色裹尸布,将剑门关和它绝望的未来,紧紧缠绕。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