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残烛抱婴映世情（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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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黄的煤油灯下，林武窝在太奶怀里，感受着那双枯瘦却温暖的手轻拍后背，一下，又一下，像一首古老的摇篮曲。照片里，太奶慈祥的面容如今鲜活地在他面前，那份爱意不再是隔着相框的模糊，而是真真切切地包裹着他，温暖而厚重。与照片里不同，这份爱意更加真实，也更加浓烈。林武鼻尖萦绕着淡淡的烟草味，混杂着老人特有的气息，并不难闻，反而让他感到安心。他依偎在太奶怀里，思绪飘回了前世。他记得，太奶只陪伴了他三四年，便撒手人寰。如果……如果没有那件事，太奶是不是能多活几年，多陪陪他？思及此，林武心中涌上一股惆怅，小小的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这孩子，又在皱眉了，是不是饿了？”太奶浑浊的双眼却敏锐地捕捉到了林武细微的表情变化，慈爱地问道。林武想说“不是”，想告诉太奶他只是在想她，想告诉她他有多么珍惜这失而复得的亲情。可他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徒劳地张了张嘴，发出“啊啊”的婴语。重生一世，他拥有了健康的身体，拥有了完整的家庭，却失去了表达的能力，这种无力感让他有些沮丧。每次思考或者回忆，都会让林武感到异常疲惫。一阵倦意袭来，他忍不住打了个哈欠，眼皮也开始变得沉重。年轻的母亲见状，温柔地从太奶手中接过他，轻轻地晃动着，哼唱着不知名的歌谣。林武渐渐放松下来，意识逐渐模糊，最终沉入了梦乡。“孩子他爸，你说这孩子……”母亲看着怀中熟睡的婴儿，欲言又止。“怎么了？”年轻的父亲放下手中的搪瓷茶缸，关切地问道。一阵敲门声打断了他们的对话，“咚咚咚”，急促而有力。“谁啊，这大晚上的……”父亲嘀咕着走向门口。“是我，老林！”门外传来一个粗犷的男声。门开了，一个高大的身影走了进来，正是父亲的朋友——张叔。他手里拎着两瓶酒，脸上带着一丝神秘的笑容，“老林，告诉你个事……”煤油灯的火苗跳动着，映照在林武尚且稚嫩的脸上。他睡得并不安稳，小眉头时而舒展，时而紧蹙。重生后的世界对他来说，既熟悉又陌生。熟悉的是亲人的面容，是家乡的味道；陌生的是这具孱弱的婴儿躯体，它限制了他的行动，也限制了他的表达。他清晰地记得前世的一切，记得太奶慈爱的笑容，记得父母的辛劳，可如今，他却只能发出“啊啊”的婴语，无法将内心的情感倾诉。这种无力感像一层薄膜，将他与这个世界隔开，让他感到莫名的烦躁。饥饿感再次袭来，胃部一阵痉挛，林武本能地哭闹起来。母亲温柔地将他抱起，解开衣襟，将他贴近温暖的胸膛。吮吸着甘甜的乳汁，林武的内心渐渐平静下来。他明白，此刻的他除了吃奶、睡觉，什么也做不了。这种全然依赖他人的感觉，让他感到既安心又无奈。日子一天天过去，林武的生活规律而单调。喝奶、睡觉、偶尔被亲戚朋友抱来抱去，这就是他生活的全部。对于亲人的爱抚，他报以天真烂漫的笑容；对于那些陌生的面孔，他则表现出婴儿特有的漠然。他像一块小小的海绵，贪婪地吸收着这个世界的信息，也在默默地积蓄着力量，等待着破茧成蝶的那一天。这天，父亲的朋友张叔来了。林武依稀记得，这个张叔是个八面玲珑的人物，惯会见风使舵，前世没少占父亲的便宜。此刻，他正满脸堆笑地和父亲说着什么，身上散发出一股浓烈的酒味。林武本能地感到厌恶，将头扭向一旁，不愿去看那张虚伪的笑脸。“哎呀，这就是小武吧，长得真壮实！”张叔的声音带着几分醉意，他伸手想要摸林武的脸。林武内心一阵抗拒，却无力躲闪。“老林啊，你可是好福气啊，儿子这么健康……”张叔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张叔身上的酒气熏得林武直皱眉，小小的鼻子本能地抽动了两下，仿佛要将这令人不快的味道驱逐出去。他眯着眼，看着那只粗糙的大手朝自己伸过来，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厌恶。这双手，前世他见过太多次，每次都带着虚伪的热情和算计，如今再次出现在眼前，让他感到一阵反胃。“老林啊，你可是好福气，儿子这么健康，以后肯定有大出息！”张叔的声音带着几分醉意，粗声粗气地说着，仿佛在炫耀自己的见识。“不像我家那小子，瘦得跟猴似的，三天两头生病……”“哪里哪里，孩子还小，看不出什么名堂。”父亲谦虚地笑着，眼神里却掩饰不住的自豪。“哎，我说老林，你这次拿到奖金和粮票了吧？厂里可是说了，这次的奖励可是丰厚的很啊！”张叔突然话锋一转，眼神里闪过一丝精明的光芒。“呵呵，也就那样吧，够一家老小吃几顿饱饭。”父亲打着哈哈，并不正面回答。“别谦虚了，老林，咱们兄弟谁跟谁啊！听说这次的粮票可是好几斤呢，够吃好几个月的了！”张叔说着，又将手伸向了林武，想要捏捏他肉嘟嘟的小脸。林武心中恼怒，这老家伙，醉醺醺的，也不怕熏着孩子！他使劲扭过头，躲开了张叔的手，小嘴撇了撇，一副嫌弃的模样。“哟，这小子还挺有个性！”张叔哈哈大笑，也不在意林武的躲闪，反而觉得他可爱，“老林，你这儿子以后肯定是个有出息的！”“借你吉言，借你吉言！”父亲笑着附和道，眼神却不自觉地瞟向了张叔手中的酒瓶。“老林啊，你看兄弟我今天来，也没带什么好东西，就带了两瓶酒，咱们哥俩好好喝一杯！”张叔说着，将酒瓶放在桌上，顺势又把手伸向了林武，“来，让叔叔抱抱……”一股浓烈的酒气扑面而来，林武再也忍不住了。他猛地睁开双眼，目光如炬，盯着张叔那张油腻的脸，小手紧紧攥起，仿佛要将什么东西捏碎……“老林，你儿子……他这是……”张叔的声音戛然而止，林武的小手攥得更紧了，那肉嘟嘟的拳头，此刻却像蕴藏着巨大的力量。他盯着张叔，目光如炬，眼神中透出一股与年龄不相符的成熟和坚定。突然，他伸出小小的手指，指向张叔，那动作虽然稚嫩，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张叔愣住了，酒意也消散了几分。他看着林武伸出的手指，又看了看林武那双深邃的眼睛，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反应。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林武身上。“这……这孩子……”张叔张了张嘴，却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他原本以为林武只是想让他抱抱，却没想到会是这样的举动。年轻的父亲也愣住了，他看了看林武，又看了看张叔，母亲则是一脸担忧，她轻轻地拍了拍林武的后背，柔声说道：“小武乖，不要闹……”林武却丝毫没有理会母亲的劝慰，他依然盯着张叔，小手指指向他的方向，“老林，你儿子……他这是……”张叔终于回过神来，语气中带着一丝尴尬和不解。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婴儿，眼神如此犀利，动作如此坚定，仿佛一个久经沙场的老将，正在审视着自己的敌人。父亲也有些不知所措，他不知道林武为什么会这样做，更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他只能尴尬地笑了笑，说道：“小孩子不懂事，别跟他一般见识……”林武心中冷笑，不懂事？他比任何人都懂事！他知道张叔是什么样的人，也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前世，这个张叔没少占父亲的便宜，甚至还怂恿父亲做了一些违法的事情，最终导致家破人亡。这一世，他绝对不会再让这样的事情发生！突然，林武的思绪飘到了爷爷和奶奶身上。奶奶生育了九个孩子，却只存活了四个，其中的艰辛可想而知。爷爷走得早，留下奶奶一人拉扯四个孩子长大，其中的苦楚又有谁能体会？“我奶奶……”林武心中默念，一股酸楚涌上心头。他记得奶奶曾经说过，她嫁入林家的时候，连一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有……“老林，你家这孩子……”张叔的声音再次响起，打断了林武的思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