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家贫亦有欢情在（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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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武小小的眉头紧蹙，婴儿肥嘟嘟的脸上满是与年龄不符的凝重。张叔的油滑腔调在他耳畔嗡嗡作响，却怎么也入不了他的心。他正沉浸在对奶奶的回忆里，那是一段辛酸又充满韧性的岁月。奶奶嫁到刘家时，一贫如洗，陪嫁只有一床破旧的棉被和一口缺了角的木箱。娘家穷，刘家也好不到哪里去，吃了上顿没下顿是常有的事。奶奶从没抱怨过，默默操持家务，抚育儿女，用她瘦弱的肩膀扛起了这个家。思绪翻涌，林武想起奶奶曾经的一场大病。那一年，他还不记事，只依稀记得家里弥漫着浓重的草药味，夹杂着大人们压抑的哭泣声。奶奶高烧不退，昏迷不醒，村里的赤脚医生束手无策，只摇头叹气说是油尽灯枯，无力回天了。太奶抱着奶奶，老泪纵横，父亲和叔叔们跪在床边，一个个失魂落魄。屋里屋外，死寂一片，仿佛连空气都凝固了。可奶奶，硬是挺了过来。不知过了多久，林武模模糊糊听到一阵微弱的咳嗽声，夹杂着几声含糊不清的呓语。他睁开眼，看到奶奶脸色苍白地躺在床上，虚弱地喘着气。那一刻，压抑在众人心头多日的阴霾瞬间散去，取而代之的是劫后余生的喜悦和希望。虽然奶奶因为这场大病落下了病根，行动不便，但她依旧坚强地活着，用她特有的温柔和慈爱守护着这个家。林武对奶奶充满了敬佩，也充满了心疼。他依稀记得……“武儿乖，武儿不哭……”一个苍老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一丝颤抖……林武努力睁开眼睛，模糊的视线里，奶奶那张满是皱纹的脸庞正慈爱地对着他笑。奶奶的手，粗糙却温暖，轻轻地抚摸着他的小脸蛋。他感觉到奶奶想抱起他，身子微微前倾，却又被一只干枯的手拦住。“你身子骨弱，别闪了腰。孩子还小，我来抱。”是太奶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林武心里有些无奈，他当然知道奶奶的身体不好，那场大病几乎要了她的命。可他还是渴望被奶奶抱在怀里，感受那份独属于奶奶的温暖。一阵清脆的自行车铃声打破了屋内的宁静，紧接着“哐当”一声，是铁门被撞开的声音。林武小小的身子一颤一种莫名的期待在他心中涌起，即便他还是个婴儿，无法用言语表达，但这具身体里残存的记忆，让他对父亲有着一种本能的亲近。自行车“吱呀”一声停了下来，靠在墙边。然后是“吱呀——”一声，木门被推开了，这扇老旧的木门，每次开关都会发出这种独特的声响，在林武的记忆里，这声音伴随着他整个童年。父亲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逆着光，林武看不清他的表情，却能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的疲惫。父亲径直走到床边，弯下腰，小心翼翼地抱起了林武。他宽厚的手掌托着林武的小脑袋，动作有些笨拙，却充满了温柔。“武儿，今天乖不乖？”父亲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喜悦。林武本能地伸出小手，抓住了父亲粗糙的衣襟，一股淡淡的汗味夹杂着烟草味钻入他的鼻孔。这味道并不香，甚至有些刺鼻，却让他感到莫名的安心。他努力地睁大眼睛，想看清父亲的脸，却只看到一片模糊的光影。“爹，灶上的水……”昏暗的光线中，林武努力辨认着周围的一切。外屋不大，约莫十来个平方，地面是夯实了的泥土，踩上去有些硬，却很干净。靠墙的位置，一个用土坯垒成的灶台占据了大半空间，上面摆放着几个大小不一的铁锅，锅底乌黑，一看就是经年累月使用留下的痕迹。灶台旁，一根细细的铁管连接着一个简陋的水龙头，下方放着一个缺了口的瓷盆接水。水龙头旁，则是一个巨大的水缸，缸口用一块木板盖着，防止灰尘落入。水缸里的水泛着微微的青绿色，那是井水特有的颜色。一股淡淡的柴火味混杂着泥土的潮湿气息，弥漫在整个外屋，这味道并不难闻，反而有种说不出的质朴和熟悉。这灶台，不仅仅是做饭的地方，也是整个屋子的中心。冬天，灶膛里燃烧的柴火，不仅能煮饭烧水，还能提供温暖，驱散寒冷。灶台的侧面，连接着几片暖气片，用铁皮制成，表面坑坑洼洼，摸上去有些粗糙，却能散发出一阵阵暖意。林武依稀记得，小时候，他最喜欢的就是冬天依偎在暖气片旁边，感受那股暖意，听着柴火燃烧的噼啪声，看着火光映照在墙壁上的跳动影子。在这个简陋的外屋里，林武度过了他人生最初的十年。如今，再次置身于此，记忆与现实交织，一种难以言喻的感受涌上心头。他闭上眼睛，仿佛还能听到奶奶在灶台前忙碌的身影，还能闻到饭菜的香味，还能感受到家人围坐在一起的温暖。只是，这一切，都已成为过去。再次睁开眼时，林武的眼神里，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惆怅。“武儿，饿了吧？”父亲的声音打破了屋内的寂静。父亲推开里屋那扇老旧的木门，门轴发出一声熟悉的“吱呀”声，这声音在林武的记忆里回荡了无数次，仿佛带着岁月的痕迹。木门上油漆斑驳，露出底下暗沉的木质，摸上去应该很粗糙。门框上方，钉着一颗生锈的铁钉，依稀可见曾经挂过什么东西的痕迹。随着父亲的进入，一股混合着烟草味和汗味的男性气息扑面而来，与里屋淡淡的草药味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奇特的气味。林武的眼睛半睁半闭，昏暗的光线下，他努力辨认着父亲的身影。父亲高大魁梧，身上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蓝色工装，袖口和领口都磨得起了毛边。房门因为弹簧的缘故，在父亲进来后轻轻地自动关上，发出轻微的“咔哒”一声。林武的目光追随着房门的关闭，小小的脑袋里充满了好奇。这扇门，就像一道屏障，隔开了里屋和外屋两个不同的世界。父亲弯下腰，小心翼翼地将林武从太奶手中抱了过来。宽厚温暖的手掌托着林武的小身体，让他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全感。父亲的脸上露出了笑容，满是胡茬的下巴贴了过来，想蹭蹭林武的小脸。“我的武儿，今天乖不乖？”父亲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宠溺。然而，这亲昵的举动却让林武感到一丝不适。粗糙的胡茬刮蹭着婴儿娇嫩的皮肤，一阵刺痛传来，林武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小嘴一撇，发出一声不满的“嗯……”，小手也下意识地推拒着父亲的脸。父亲似乎察觉到了林武的抗拒，动作顿了顿，眼神里闪过一丝疑惑。他将林武抱得更紧了一些，目光落在林武皱巴巴的小脸上，轻声说道：“怎么了？爹的胡子扎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