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逃工(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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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嘉岁脸上那点笑意彻底敛去了,只有一种冷漠。
“钟老爷,国有国法。新昌县虽小,亦是天子治下,有法度纲纪。”
她微微侧过头,仿佛在倾听窗外庭院的风声流水,目光甚至没有再看钟老爷,“眼下案件尚在彻查之中,牵涉众多,干系重大。县马对此案全权负责,已经锁拿的嫌疑人证,追缴赃款所牵扯的关联人等,涉案各方关系皆盘根错节,此时此刻,莫说您了,便是我这个县主,也无权置喙半句,更遑论将嫌犯带回家宅这等僭越律法之事。”
她重新看向钟老爷,语气不容置疑,“钟老爷既深明事理,就请耐心等候司法彻查清楚后的公断。倘若钟县丞果然清白,公理自在,自当还他清白。若真如账目所示……”
她没有再说下去,只是轻轻摇了摇头,那意思不言而喻。
室内死一般的寂静。
沈嘉岁微微抬手,指向门外方向,下了逐客令:“请回吧。案情审结之前,还请在家中静候消息。送客。”
钟老爷全身僵硬,如坠冰窟。
燕回时这家伙果然野心勃勃,为了彻底掌控新昌县衙,竟然使出这等手段!
县丞之位是县衙六房书吏的总管,把持着地方政务运行的命脉。沈嘉岁已不再是孤弱无依的县主,而是一头早已张开獠牙的凶兽!
钟家,只是祭旗的第一块肉!
钟老爷头皮发麻,从牙缝里挤出最后两个字,带着刻骨的寒意:“告……辞!”
说完,猛地转身,大步冲出侧厅。
沈嘉岁嘴角甚至勾起一丝冷嘲,甚至没看一眼钟老爷离去的方向,仿佛只是随手掸开了一只聒噪的苍蝇,径直走向与府外喧嚣工地截然相反的另一道廊门——那是连通府邸后厨和后面几重小院的路径。
廊外声音喧嚣,人影幢幢。
一个身着粗布短衣的老管事急步迎了上来,手里捧着一本厚厚的油布封皮的名册,恭敬行礼:
“禀县主,后山修路的工匠已经调配妥当,工棚也在搭建。新的三座大型煤窑选址定在了老石塘旁边那片背风的坡地,石料和灰泥今日就能运上去。冶炼厂那边要用的青砖还差两千,小的已和窑上重新订了后日的数。另外,您前日提过新来的人手中,能做饭的妇人一共四十七名,已按您的意思,全引去后厨那边帮忙备晚炊了。人数都在这里记着,请县主过目。”
说完,他双手将名册奉上。
沈嘉岁点了点头,接过名册翻开。
手指掠过一页页墨字,那上面写满了新来佃户的名字、籍贯、年龄。她看得很快,目光最终落在最后几页,清晰地记着四十七个女名。
她看了一遍,合上名册交还管事。
“做得好。”她的声音恢复了平日里的稳定,“后厨现下事务繁杂,人多手杂难免,你去告诉紫莺一声,就说我说的,让她今晚就在灶上盯着,务必留意那些新来的妇人谁手脚麻利、谁肯吃苦、谁言语老实不多事。这些人,往后是要分派要紧地方的,眼睛务必给我盯仔细了。”
“是!县主放心,小的一定传到,让紫莺姑娘仔细甄别!”
老管事心领神会,立刻应下。
“另外,”沈嘉岁补充道,“明日一早,等紫莺把人挑好,你让她亲自带那二十个最合用的过来见我。地点就定在山腰那块平缓些的石台旁边,离火柴厂近些。我要亲自见见。”
她抬手理了理方才被微风拂过发丝的鬓角,声音平静无波,仿佛刚才那一场狂风骤雨般的交锋从未发生。
“还有,县马这几日查案辛劳,让厨下炖一锅温润的虫草老鸭汤备着。去吧。”
钟老爷子钟柏昌几乎是踉跄着冲出偏厅那道冰冷门槛的。
门外,午后炽热的空气扑面罩来,带着尘土和新鲜木料混合的强烈气息,又闷又燥。
眼前还残留着沈嘉岁那张决绝到让人心寒的脸孔,挥之不去。
他停下脚步,大口喘着粗气。
管家钟富带着惶恐,上前想要搀扶,被钟柏昌一个凶狠的眼神瞪了回去。
钟柏昌抬起布满青筋的手背,胡乱擦了一下溅在嘴角的不知是唾沫星子还是咳出的血点,浑浊的目光越过眼前忙乱奔走的匠人和堆积如山的木石料垛,带着一种狂怒和惊疑不定。
不能就这么走!
他脑子里有个声音在嘶吼。
儿子丢在地牢里生死难料,沈嘉岁几句话就要把钟家连根拔起,就这么灰溜溜回去?像条丧家老狗?
府邸后墙并未完全合拢,巨大的豁口处尘土飞扬,巨大的梁木一根接一根被数十壮汉喊着号子扛抬进去,沉重的撞击声隔得老远也震得人心头发闷。
钟柏昌的目光顺着这豁口延伸,无数蚂蚁般的人影在豁口内外蠕动,山体被暴力剥开,裸露出下方更深沉的暗色岩层。
一条依着山势劈开草木的宽阔道路骨架,正盘绕着山体,向上延伸。
那路的宽度刺得钟柏昌眼珠子生疼——比县衙前面的官道还要宽!
为了一个所谓的后园?简直荒谬绝伦!
什么样的奇花异草珍禽异兽,需要动用如此阵仗?
不对!这里头绝对有鬼!
他下意识地,一步步朝着那个巨大的豁口挪去。
钟富和几个家丁面面相觑,惊疑不定,只能硬着头皮缀在后面。
远处一座尚未拆除的了望草棚下,护卫长纪再造像山岗上一块沉默的岩石,目光牢牢锁定了钟柏昌的身影。
他右手按在刀柄上,拇指习惯性地来回摩挲着刀鞘顶端冰冷的吞口,嘴角抿成一条无情的直线。身边的副手顺着他视线望去,刚想动,纪再造摇了下头,示意稍安勿躁。
钟柏昌丝毫未曾察觉,自己的一举一动已落在他人眼中。
他走得越来越快,胸脚下踩着的正是那条刚刚被夯实碾平的路基起点。
路基边缘,还残留着大量被硬生生踩烂的粗壮灌木,新鲜的泥土腥气混杂在弥漫的石灰和汗臭中,扑面而来。
抬眼望去,道路如同一条狂暴的土黄色巨蟒,蜿蜒着钻向半山腰被山势遮蔽的地方。
“老爷,此处太乱……”钟富小跑上前,小心翼翼地开口。
钟柏昌充耳不闻。
就在这时!
山道中段,一片被伐倒的林木堆附近,一阵毫无预兆的混乱突然炸开。
“站住!狗东西往哪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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