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剿匪(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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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嘉岁忽然抬头,目光穿透跳跃的火焰和矮墙的遮挡,望向远处山脚下黑暗里隐约浮现的颍州县城轮廓。

“回时,”她的声音低沉下去,在这寂静中带着金属的铮鸣回音,“钢剑现世,是双刃之器,可斩荆棘,亦会招豺狼。炼钢之炉,不能再点第三处。阎王山这里必须封得更严,守得更死。”

“县衙新募的那些人手,恐怕不够。”她的眼底掠过一丝极隐晦的忧色,视线扫过石屋内那几个燕回时带来的心腹亲卫。

燕回时顺着她的视线看了一眼,神色也凝重起来。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手中这把剑的真正分量。

朝廷的矿山专营铁律如同悬顶利剑。他握着剑柄的手指无声地收得更紧,指关节处的皮肉绷得微微发白:“我懂。此处,只进绝对可信之人。火耗用料,所有痕迹必须完全抹平,让它烂在这座阎王山里!”

那话里的森冷,比剑锋更利。

他顿了顿,再开口:“我设法再抽几个忠勇可靠的带过来,全是军中百战老卒,口风比死还紧!炼钢工坊,从现在起,只留眼前这三个人!”

他刀锋般的目光掠过老工匠、鼓风大汉和另一个负责添加燃料的辅工,“加外头轮班放哨的三个亲兵,死守这座山坳。他们六人往后月例翻五倍!家小,派人接出原籍,集中安置,由你我亲信看顾!”

这已经不是信任,而是以巨利和家眷性命为双重筹码的捆绑。

“县里那边……”燕回时突然压低声音,“新招人手混杂,近来修路扩产工程浩大,往来频繁。我隐隐听到些风声,说颍州新昌动静太大,怕已经有外面的耳目混进来了。”

沈嘉岁眼神猛地一厉!

风声?

宁信其有!

火光在她眼眸深处爆开两点惊心动魄的亮芒。

她没有半分迟疑,猛地对上燕回时的视线,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字字如铁:

“再快些!招兵买马的速度要更快!”

……

暮春四月的太阳毫无暖意,带着后山特有的潮气,冷冷地挂在树梢。

深埋地底的矿道入口,粗壮的原木撑住犬牙交错的岩层,勉强辟出一方供人弯腰进出的黑洞。

沉闷的敲击声一下接一下,从幽深的洞内传来,夹杂着粗重的喘息。

监工老冯杵在洞口,黧黑的脸膛绷得死紧,眉头拧成了疙瘩。

眼下一班刚放出来,稀稀拉拉走出来十来个人影。统一的赭色囚衣早已破败不堪,糊满了矿石的黑灰和汗泥。

他们步履拖沓,每一步都像拖着千斤重的镣铐,露出的手臂脖颈上,鞭痕与烫伤的疤叠着新创。

有人扶着洞壁剧烈咳嗽,瘦得见骨的身板几乎要抖散架;有人走到稍亮处便虚脱似的滑坐在地,浑浊的眼睛直勾勾盯着地面,连呼吸都微弱。

老冯从腰间解下硬皮做的水囊,砸在离他最近的囚徒身边,溅起一小片泥水。

“喘够了就赶紧灌两口!二班的人给我顶进去!”他哑着嗓子吼,吐字像沾着铁锈渣,“瞧你们这瘟鸡样,干到年底也刨不出县主指定的数!”

洞深处拖出来的几筐铁矿石,色泽黝黑,分量沉重,孤零零堆在洞口旁的棚子下。

这点分量,砸在老冯心头沉甸甸的。统共就这四十来个半死不活的重罪囚徒,没日没夜地轮班熬,人眼瞅着一个接一个地倒,能抡得动铁镐的越来越少。

每日的产出像被戳破了的水袋,只流得出可怜兮兮的一点。

这么熬下去?矿事迟早要塌!

矿事塌了,他这个监工还能活?老冯狠狠踹了一脚地上的散碎石块,碎屑迸飞。

……

县主府正厅一侧的书房,门窗紧闭,沉水香清冷的木质芬芳在空气中静静盘绕,却压不住书案后那股无形的焦灼。

府衙批回来的公文卷宗,新昌县衙递上的新垦田亩图册,还有摊开的颍州山脉河图……各类书卷杂在案头堆出小小山丘。

沈嘉岁端坐案后,一身家常的玉兰色对襟襦裙,乌发仅用一支素银簪松松绾着。

她微微垂着眼,一手支额,指尖无意识地一下下轻叩面前摊开的那张薄纸——那是矿上的急报文书,字迹潦草透着一股火烧眉毛的急迫:人力告罄!

她心里如同绷紧了一张无形的网。

“死刑犯…”沈嘉岁喃喃低语。

州府大狱里最不缺的就是该斩的家伙。用他们?人够,也够狠,可那是活人的口!

州府大狱里管着多少只眼睛?多少张嘴?从死囚牢硬调到她沈家的后山开矿?这步子迈得太大,稍有不慎,那网便会彻底崩断。

铁矿的消息,绝不能在此时漏出半点风声。

指节叩击桌面的声响骤然停了。

自家的人呢?世代为奴的家生子,或是燕回时手中的那一批死士。

那倒是不怕泄露,可…用他们在矿洞里抡铁镐?沈嘉岁的眉尖蹙得更紧。

岂不是自毁臂膀?私兵也好,死士也罢,那是留着搏命的刀刃,是她的根基,怎能填进这磨人的矿坑里去?

更何况,真调这些人手去,后府的安全、各处田庄产业的安稳,又靠什么兜底?

拆东墙补西墙罢了。

两杯冷了的茶水搁在手边,茶沫都凝在了杯壁上,她一口未动。

外面的日头渐渐偏西,沉水香的冷香丝丝缕缕地缠绕上来,却没能让心底那片阴霾散去半分。

咯吱——

一声轻微的开门声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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