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6章 牺牲（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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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不是温柔的风，而是足以撕裂一切、研磨万物的毁灭之风。
两位少女的身形，在青色的毁灭流光中，一点一点地被撕碎、剥离，痛苦的哭声和惨叫刚刚响起，就被风刃切割得支离破碎。
……
第一百一十秒。
诺艾尔和玛格丽特拎着一桶煤油，通过临时锚点传送到了广场中央。
她们看着广场上如同炼狱般的景象——
燃烧的痕迹、风刃肆虐的残迹、以及那两滩触目惊心的焦黑，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玛格丽特姐姐……我……我有点害怕……”
诺艾尔声音带着哭腔，眼角不断滚落泪珠。
玛格丽特的脸色也同样苍白如纸，毫无血色，但她还是强撑着，用颤抖的手臂搂住诺艾尔的肩膀，声音沙哑地安慰道：
“不怕，不怕，诺艾尔是个坚强的孩子……很快，很快就结束了……最多，最多坚持五秒就好了……”
说着，她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拧开桶盖，将冰凉的煤油浇到了自己和诺艾尔身上。
随后，她闭上眼，将手中引火的物品丢了下去。
“轰！”
火焰再次窜起，包裹了两道纤细的身影。
……
第一百一十三秒。
菲尔戈黛特的身影出现在了凝光那摊漆黑痕迹的旁边。
她的神情微微有些复杂，看着那焦痕，低声喃喃，
“要不是清泉镇已经没了可以「越命」之人，我还真不想把自己交代在这……”
“真是欠你的……”
“哗啦。”
她沉默地举起另一桶煤油，浇在自己身上。
“咔哒。”
火石叩击，火星溅落。
……
第一百一十五秒。
广场上，能自主行动的，只剩下了罗莎莉亚一人。
她没有再看周遭那仿佛被鲜血与火焰洗礼过的、如同炼狱般的惨状，而是深吸一口气，走到那道尚未消散的「涟漪」旁，双眼通红，声音带着压抑到极致的平静，开口道：
“如你们所愿。”
“痛苦会让我们增加对「磨损」的抗性，按照草神大人的方法，结合规则转化，至少能让那神明在此徘徊百年。”
然而回应罗莎莉娅的，却是涟漪那头依旧冰冷的童稚声：
“不够。”
“百年之内，不足以让我们突破深渊的封锁，找到新家园，或是找到彻底解决深渊的方法。”
“我们需要以万为单位的时间。”
罗莎莉亚身形剧烈地颤抖了一下，有些痛苦地闭上眼，声音带着绝望：
“我们……我们做不到…………”
涟漪那头沉默了一瞬，仿佛在计算，在权衡。
……
第一百一十七秒。
“如果你们只承受「间接影响」，能坚持多久？”
童稚的声音再次传来，听不出情绪。
罗莎莉亚一怔，下意识根据已知情报答道：
“如果只是间接影响，没有直接的磨损，凭借意志和规则的庇护，大概……能一直坚持下去，直到生命自然终结。”
“好。”童稚的声音斩钉截铁，“那便由我来承担祂的直接影响。”
她的语气平静得可怕：“稍等片刻，我去向我的子民留下遗言，随后便降临清泉镇。”
“您……？！”罗莎莉亚猛地抬头，脸上写满了慌乱，“不行！绝对不行！您不能离开主战场！那里还需要您维系防线，清理「腐化」！”
“这是唯一的办法。”童稚的声音仿佛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
“放心，我会分裂一部分枝杈，化身规则，不会耽误清理「腐化」的主要职责。”
“那也不行！”罗莎莉亚急了，“您是世界树的化身，是提瓦特记忆的备份之一！您绝对不能出问题！万一……”
而涟漪那头，也瞬间炸开了锅，传来了更加激烈和混乱的阻止声音。
“布耶尔！不可冲动！”
“小草神！你疯了！你死了提瓦特怎么办？！”
“还有别的办法！一定还有！”
“此计风险远超收益……”
……
就在这纷乱的争吵声中，清泉镇的虚空中，突然传来一阵极其轻微、却仿佛能穿透一切嘈杂的的叹息。
下一瞬间！
无法理解的现象发生了。
空间仿佛被无形的力量强行折叠、拼接。
一半清泉镇的建筑、街道瞬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静谧幽深、不断散发着柔和萤火光辉的神秘森林。
而另一半，则依旧保持着炼狱般的广场景象。
时间，也在这一刻彻底停止了流动。
广场上燃烧的火焰定格在升腾的瞬间，空中飞舞的风刃凝固如水晶雕塑，所有的一切都陷入了绝对的静止。
一边是炼狱般的惨状，一边是童话般的萤火之森，整个场景就像是两张截然不同的画布被强行拼接在一起，十分怪异，却又透着一种诡异的融洽与平衡。
而那片萤火森林的中央，一块古朴的墓碑旁，一个黑发黑瞳的男人，正盘膝坐在那里，低垂着头颅，仿佛沉睡了千万年。
他的身影显得无比落寞。
“不必再争了。”他开口，声音极度沙哑干涩，仿佛很久很久没有说过话，
“交给我就好……”
“……「磨损」而已……”
“……早就习惯了。”
罗莎莉娅见此情形，瞬间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惊呼出声：
“你是……周牧？！你不是应该在……”
周牧却没有回应她的惊疑，而是缓缓转动僵硬的脖颈，将那双空洞的眼睛投向菲尔戈黛特在静止火焰中扭曲燃烧的身体。
下一瞬，那定格火焰中的头颅影像骤然模糊、炸开！
并非物理意义上的爆炸，而是概念层面的“显现”！
一张看似普通、边缘泛黄、仿佛从古老笔记本上撕下的书页，仿佛被无形的力量从虚空中强行攥出，出现在了菲尔戈黛特尸体旁边的空中，同样处于静止状态。
周牧见状，依旧没有太多言语，只是用那双空洞的眼神，直勾勾地“看”着那张泛黄的书页。
又是一个瞬间。
那静止的书页上，仿佛被无形的笔锋划过，开始缓缓浮现出扭曲的、如同血渍干涸后的小字：
「你……不是……生命……」
「生命……没有……此等……意志……」
周牧微微点了点头，没有正面回应书页的质疑，只是用沙哑的嗓音陈述着事实，
“现在，我是第一个「看」到你的人。”
“在我放弃之前，你的规则只能想办法杀死我，你也只能主动影响我一人。”
书页上的字迹迅速变化，透出一丝近乎哀求的意味：
「放过……我……」
「我……可以……离开……提瓦特……」
周牧缓缓地摇了摇头，沙哑的嗓音却说出了让在场所有意识都心中一寒的话：
“我不会让任何人离开提瓦特。”
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书页，看到了其背后所代表的本质，
“陪我留在这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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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音刚落，四周那被拼接的、静止的景象开始波动。
一半的萤火之森如同褪色的水墨画般逐渐消散、隐去。
而那纸张，却仿佛瞬间失去了所有依凭与方向感，在空中无助地飘荡了一下，随即如同被橡皮擦抹去一般，消失不见。
与此同时，时间再次恢复了流动。
……
第一百一十八秒。
罗莎莉亚猛地捂住胸口，嘴角无法控制地沁出了一丝暗红色的鲜血。
她感觉体内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迅速腐烂、变质，剧烈的痛苦让她几乎窒息。
她的皮肤表面开始浮现出不规则的青黑色斑块，并且快速蔓延、溃烂。
「腐殖之毒：生灵用之必死，极度痛苦。」
——这是她在知晓计划后，为自己选择的死法。
……
第一百一十九秒。
就在罗莎莉亚意识即将被剧痛和腐烂吞噬时，她的面板上弹出了提示。
【用户夜兰向您发起“律胎”融合】
【留言：不要埋怨周牧大人，祂不是不想救我们，祂只是知道，未竟王的间接影响需要有人去承担，而直接的影响，由祂一力接下了。融入我们，成为“我们”的一部分，这是延续的唯一方法。】
……
第一百二十秒。
青色的「蒲公英领域」剧烈地闪烁了一下，随即戛然而止。
整个清泉镇仿佛都随着领域的消失而陷入了彻底的、死一般的安静。
下一瞬。
那张刚刚消失的泛黄书页——「未竟王」的本体，骤然自清泉镇地底破土而出，以一种超越速度概念、仿佛直接进行空间跳跃的方式，向着天外、向着提瓦特之外的虚无疾驰而去，试图逃离这个突然出现恐怖变数的牢笼。
……
第一百二十一秒。
青色的蒲公英领域再次浮现，笼罩了整个清泉镇。
而那本已逃至世界边缘的书页，仿佛被无形的规则锁链强行拖拽，再次回到了清泉镇领域范围的核心位置，无法脱离。
……
第一百二十二秒。
广场上，那些之前为了试探规则而牺牲的千岩军们的残破尸身，开始散发出柔和的光点，纷纷扬扬地升腾而起，逐渐回归了大地脉络。
紧接着，在地脉力量的涌动下，一道道熟悉的身影再次从地脉光芒中凝聚、具现出来。
他们失去了所有作为军士的血性与记忆，只剩下作为“清泉镇普通镇民”的、被设定好的基础认知和行为模式。
……
第一百二十三秒。
规则·真视之眼启动。
无形的视线如同最高效的监控网络，开始巡视整个清泉镇的每一个角落，记录着每一寸土地、每一个“居民”的细微变化，确保循环的细节完美无瑕。
……
第一百二十四秒。
玛格丽特和诺艾尔的身影，分别从她们之前自焚后留下的焦尸旁缓缓浮现、凝聚。
两人一句话也没说，仿佛设定好程序的傀儡，默默转身，向着她们“本该”所在的酒馆方向走去。
……
第一百三十秒。
在广场另一侧，砂糖和安柏的身影，也在那两道被“凌迟”风刃切割后留下的森森白骨旁，缓缓重构、生成。
两人同样沉默着，脸上没有了往日的活泼与羞涩，只剩下一片淡漠。
她们没有交流，各自低着头，向着自己“记忆中”的住处走去。
……
第一百五十秒。
客栈门口，菲尔戈黛特的身影悄然出现。
……
第一百八十秒。
夜兰和罗莎莉亚的身影，在罗莎莉亚那具已经高度腐烂尸体旁，缓缓睁开了双眼。
“呀！”夜兰的身体刚一恢复感知，就被近在咫尺的尸体吓得惊叫一声，眼神也变得怯生生的。
罗莎莉亚见状，感觉不对劲，这夜兰怎么感觉怂怂的？完全不像她平日里的风格。
“你是谁？”她有些疑惑的开口。
“我……我是诺艾尔……”眼前的“夜兰”用带着哭腔的、弱弱的声音开口回答道，双手紧张地绞在一起。
“啊？”罗莎莉亚一懵，然而还没等她反应过来，眼前“夜兰”的表情瞬间发生了变化，那抹怯懦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夜兰平日里带着几分慵懒和锐利的淡漠表情。
“不好意思，人格切错了。”她毫无诚意地开口说道，仿佛刚才那一下只是无关紧要的小小失误。
罗莎莉亚：“……”
她一时无语，感受着这种多个意志挤在一个“容器”里的诡异感觉。
“所以……我们现在是什么状态？”罗莎莉亚尝试着理解现状。
“意志融合，可以当成是人格分裂。”
夜兰表情依旧淡漠，活动了一下这具新生的、完好无损的身体，
“因为你的性格比较……特殊，，所以就先把你的意识丢出来适应一下环境。”
“那我这具身体？”罗莎莉亚低头看了看自己现在使用的身体，又看了看旁边地上那具已经开始腐烂的、原本属于自己的尸体，表情十分怪异。
“周牧大人的恩赐，或者说，是祂规则下的产物。”夜兰解释道，语气平静，
“祂在离开之前，将我们这些选择牺牲者保留在地脉中的‘记忆备份’和‘意志残响’，结合「律胎」规则，重新塑造成了可以活动的身体。”
“当然，本质上，「我们」已经是依托于清泉镇循环规则而存在的‘新个体’。”
罗莎莉亚沉默了一瞬，消化着这个信息：
“也就是说，我们之前已经死了，对吗？”
“现在的我们，只是……拥有原主记忆和性格的……复制品？”
“可以这么理解。”夜兰毫不在意地点了点头，
“「我们」现在是一个拥有9个人格的融合意识集合体，「我」则是夜兰的人格。”
“不过放心，除了凝光大人和琴团长之外，我会把其他的人格意识都陆续分离出来，投射到对应的‘躯壳’里，让她们继续扮演各自的角色。”
“琴她们怎么了？”罗莎莉亚追问。
“自然是出不来了。”夜兰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细微的变化，带着些许无奈，
“她们需要维持「真视之眼」和「蒲公英领域」的核心规则运转，意识必须与规则深度绑定，不能具现出独立的形态，否则规则自破，前功尽弃。”
“而我之所以可以出现，则是因为「律胎」的特殊性。此刻我们本就成了一体，即便规则没了，也无法影响既定事实。”
罗莎莉亚又沉默了一瞬，“接下来要做什么？”
夜兰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
“先把其他人格分裂出来。”
“然后，按照凝光大人在融合前制定的最终指示，启动计划核心。”
“——将清泉镇的时间，人为地分割并锁定成三日一循环。”
“具体要怎么做？”罗莎莉亚感觉任务无比艰巨。
夜兰思索片刻，条理清晰地回答：
“嗯……大致流程是：凝光大人会通过「真视之眼」时刻记录清泉镇这三日内的一切场景与数据变化，确保每一个细节都完美复刻。”
“每三天循环结束的瞬间，她会发动规则，强制收割一次所有‘镇民’这三日产生的‘新记忆’，只保留基础设定，保证记忆细节上不会错漏，不会积累到触发‘磨损’的判定。”
“琴团长会操控地脉之力，保证镇内的农作物生长、天气变化等自然环境因素与三日前完全一致，并负责处理、净化那部分被「未竟王」间接影响而产生的、可能导致‘磨损’的冗余记忆信息。”
“「我们」其他人，则分工合作，利用规则赋予的权限，在每三日结束时，快速将清泉镇的物理环境——包括物品摆放、建筑状态甚至是我们自身衣物破损程度等等——全部恢复成3日循环起始时的场景，以此来保证循环在表象上的完美无缺。”
罗莎莉亚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这简直就是一个庞大而精密的傀儡剧，而她们，既是演员，是观众，也是幕后提线的人，更是被禁锢在舞台上的囚徒。
随即，她又有些犹豫地问道，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我们……需要重复这个过程多久？”
夜兰闻言，脸上的淡漠表情终于彻底僵住。
她咬了咬嘴唇，视线投向远方那轮仿佛永远也无法真正升起的黎明，眼中闪过一丝落寞，
“……直到第四天，太阳升起的那一刻。”
罗莎莉娅没有再言语。
她听出了这话里最深的潜台词。
三日循环，又怎么可能见到第四天的太阳？
所以，
这场以痛苦为基石、以牺牲为锁链、以遗忘为代价的刑期，它的期限是——
永远。
……
……
……
【帝国禁书录载曰：】
【黑铁历205年】
【清泉夜，火焚躯，人如灯油，煎魂以续。】
【群雌以痛为祀，循环往复，不见天日。】
【唯牧者低语，与纸页同囚。】
【——其刑无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