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我只是拿着马桶搋子(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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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尉骑在前头,步履稳如钟摆,一路沉默。

宁时策马稍后半步,玄色大氅拖过马鞍,面纱未掀,只露出一双颇为清亮的眼睛。

她的目光从不明张扬,然落在那一栋栋紧闭的门窗上,却像是砂纸贴着石面轻轻打磨,所过之处,俱生凉意。

晨光初展,晋阳城的轮廓在雾气中逐渐明晰。

这是一座没有多余颜色的城。

砖石灰黑,屋檐积霜,坊巷之间的门匾大多斑驳剥落,像是多年未曾有人踏足的遗迹。

唯有城墙高处斑斑铁锈在曙光映照下微泛红光,透出几分铁血之气。

而这红,并不生猛,更像是——血色冷却之后残留的瘢痕。

街道极静,静到连马蹄踏霜的“咯哒”声都在回响。

人影稀落,偶有披甲士卒疾行而过,甲叶铿然,声音虽轻,却格外清晰,在空巷中反复震荡。

城内干净得出奇。

不是那种由勤扫细洒换来的“清”,而是一种“久未扰动”的“静”。

静到街角的尘灰都未被风吹乱,静到道旁的枯枝横陈不落,静到每一幢封锁的宅院门上那枚斜贴的“疫”字都像是干裂在时间里,成了城中唯一的言语。

她低头瞥见街旁一座酒肆。

门扉紧闭,封条封得死紧,连窗缝都抹上了石灰;门神斜眼怒目,却被红纸遮去半张脸,鲜红“疫”字在其眉心高悬,如刺钉般钉入视野。

门前一串风铃挂在檐下,却无风,铃不响。

这便是谢大人所治下的饥疫之城。

是的,再怎么说也是钦差府邸所在,再怎么样也不会一副生民涂炭的乱世相。

谢禛一出门就能看见下属执行命令的程度,堪比天子脚下,自然此处合该是三晋十一城最秩序分明之处。

只是空寂安静得出奇罢了。

马蹄声缓缓在石板上回响,踏破晨雾。

宁时随都尉穿街而行,走过一处空阔街口,忽闻前方传来一阵若有若无的人声,隐隐夹着孩童啼哭与陶碗相击之声。

她侧首望去。

一道偏街拐角处,灰雾未散,一株老槐斜倚墙角,枝干枯焦,叶已落尽。

树下却聚着不少人。

这个点,这个异常却军士见惯不怪的聚集点。

“粥棚?”宁时问。

都尉点头:“此处为三座常设粥棚之一,设于东市坊口,避风又靠近民居,日熬四锅,分三时发放。”

语罢,他主动策马让出一侧道来,道:“姑娘若不急,可稍作一观。”

宁时未答,只缓缓勒马,向粥棚那处看去。

粥棚用青篷搭就,一侧靠墙,三面敞开。

支锅处有石灰围障,锅灶之上水汽升腾,几名身穿皂衣的熬粥人正轮流搅动,锅边火光点点,投在灰雾之中,仿佛映出一团浮动的人影。

棚前人群聚而不乱,男女老幼分列两侧,有执旗的小兵依队维持秩序。

每人手中皆端一只陶碗,有的碗已磕裂缺角,有的被草绳缠着,唯恐捧不住那一碗滚热的救命汤粥。

队伍虽长,却颇按秩序。

不多言语。

她目光缓缓一掠而过,将这些景象全数收于心中——

街巷每过一坊,必有一名军士斜倚长戟,不言不动。

他们面无表情,眼神却冷漠,像是刻在城砖缝里的铁钉,只在马蹄声近时微微偏头,冷光如针。

谢禛啊谢禛。

若不是她有桂,开了上帝视觉,若不是这一路上眼见为实,她真得信了民间流言里对谢禛的恶评。

实际却是——系统明确告诉过她,是谢禛治疫,硬生生将本该的“天下三年大疫”压缩成了“三晋一年疫”。

大半个天下因她而幸免。

而这种事,一听就知道是要被后世写进史书的,名垂青史,甚至可以当作治疫的范例来说。

锁十一城以稳九州局势,确有其事。

而且就算不锁城,天下既然大疫,晋阳安能独完?

作为一个道德功利主义者,她按理说就该支持谢禛。

明明白白地死一万人和死百万人,孰轻孰重,不消分说。

可是她可以心口如一地说“这是最优解”,也可以铁面无私地说“必须舍弃”,可等真正面对那些被“最优解”所舍弃的人时,比如卫霖的妹妹,比如撑不住封城隔离、药断人亡、饥寒交迫而死的诸百姓,又该如何安慰?

你说‘你们的死有价值,为天下换来喘息’,可人都死了,谁来听你讲理?

算了,这是谢禛的事情。

她既不是谢禛这样手握大权的决策者,也不是卫霖这样直接受害的个体,而是介于两者之间的旁观者。

她只是“拿着马桶搋子路过”而已。

哦不,她只是带着运粮队进晋阳而已。

......

到了钦差府前,都尉勒住缰绳。

“姑娘,已至。”

宁时翻身下马。

这里果然与城中别处不同——不是肃杀,而是“清绝”。

府前没有迎宾旗,也无威赫鼓号,只是一道陈年青石铺地、无一人声的门前小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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