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秦陵俑变(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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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九鼎迷踪(春秋战国)
第五十九章:秦陵俑变
骊山的晨雾里带着一股铁锈味,子奚站在陵园外的酸枣丛里,手指捻着从齐国带来的那缕旗穗。穗丝上的镇水石粉末在晨光下泛着青灰色的光,沾了露水后竟微微发烫。远处传来整齐的脚步声——是巡陵的卫兵,他们青铜甲胄摩擦的声响比寻常士兵要沉闷得多。
"第三队了..."子奚在心里默数。从寅时到现在,已经过去三队巡卫,每队十二人,步伐整齐得像是一个人。更奇怪的是,这些卫兵的影子在朝阳下淡得几乎看不见。
酸枣刺扎进掌心,细微的疼痛让他保持清醒。胸口的伤疤又开始隐隐作痛,那是燕山铜凿留下的印记。子奚轻轻掀开衣襟,发现疤痕周围的皮肤泛起了青铜色,细看还能发现极浅的星图纹路——骊山地宫的轮廓。
"果然在这里..." 他摸出从临淄武库顺来的俑匠刻刀。刀柄上的纹路在晨光中清晰可辨:与邯郸铜模一模一样的螺旋纹,只是凹槽里嵌着暗红色的垢,闻着有股腥臭味。
脚步声渐远。子奚猫着腰窜到陵墙下,手指摸索着砖缝。秦陵的围墙用糯米灰浆砌成,本该严丝合缝,但东南角有块砖松动了。他用力一推,砖块无声地滑开,露出个狗洞大小的缺口。
墙内飘来一股怪味,像是陈年的霉味混着金属灼烧的气息。子奚刚要钻进去,突然听见身后传来"咔嚓"一声轻响。他猛地回头,看见三步外的乱石堆上坐着个小孩,正捧着个陶俑脑袋在啃。
"甜的..."小孩抬起头,嘴角沾着陶土渣,"你要不要?" 子奚的胃部一阵紧缩。那孩子最多六七岁,可眼白已经完全变成了青铜色,瞳孔缩成针尖大小。更骇人的是,他手里捧着的根本不是陶俑——而是个真人的头颅,只是表面覆着层陶土般的硬壳。
"谁给你的?"子奚慢慢靠近,右手悄悄摸向刻刀。小孩咧嘴笑了,露出满口黑牙:"穿黑衣服的大人。"他指了指子奚身后,"就在你后面..."
子奚浑身汗毛倒竖。他猛地向前扑去,背后传来利刃破空的尖啸。落地就势一滚,原先站立的墙面上已经多了三道爪痕,砖石像腐木般被轻易撕裂。
"守史人..."沙哑的声音从头顶传来,"玄女大人等你多时了 " 子奚抬头,看见围墙上蹲着个黑影。那人全身裹在黑袍里,只露出半张脸——右半边是正常的人脸,左半边却是青铜铸造的面具,面具边缘与血肉融合处渗出金色的黏液。
"吕不韦的门客?"子奚慢慢起身,刻刀藏在袖中,"看来相柳的走狗也分三六九等,你这样的只能来看门 " 面具人喉咙里发出金属摩擦般的笑声。他掀开黑袍,露出左臂——那根本不是人类的手臂,而是由无数细小青铜齿轮组成的机械结构,每个齿轮上都刻着符文。
"我是幸运的 "面具人转动着手臂,齿轮发出细密的咔嗒声,"很快,你也会..." 话音未落,他突然扑来。子奚侧身闪避,青铜利爪擦着脸颊划过,带起一阵带着铜锈味的风。就着这个空档,他袖中的刻刀猛地刺出,精准地扎进齿轮间的缝隙。
"滋——" 一阵刺耳的摩擦声。面具人踉跄后退,左臂齿轮冒出青烟。但更惊人的是,刻刀接触过的齿轮竟然开始变色——从青铜色渐渐褪成血肉的粉红。
"你!"面具人首次露出惊恐的神色,"这是李冰的..." 子奚不给他说完的机会,第二刀直取咽喉。面具人仓皇闪避,黑袍被划开个大口子,露出胸口——那里嵌着块玉片,正是三星堆神树的纹样。
趁对方慌乱,子奚一个箭步冲进墙洞。身后传来面具人愤怒的咆哮,但奇怪的是,他并没有追来。
陵园内的景象让子奚呼吸一滞,原本应该排列整齐的陶俑坑里,此刻一片狼藉。几十尊兵俑或倒或立,但它们的姿势全都变了——有的弯腰捡东西,有的交头接耳,还有几尊甚至扭打在一起,仿佛突然活了过来。
子奚小心翼翼地靠近最近的一个俑坑。坑底的陶俑背对着他,肩膀一耸一耸的,像是在啃食什么。他捡起块碎陶片扔过去,"当"的一声脆响。
陶俑缓缓转头。子奚的血液瞬间凝固——那根本不是陶俑的脸,而是个活人的头颅,只是表面覆着层陶土般的硬壳。更骇人的是,它的眼睛是两粒青黑色的玉珠,珠子里映出的不是子奚的倒影,而是一棵青铜神树的虚影。
"咔...咔咔..." 陶俑的关节发出古怪的声响,慢慢站起身。随着它的动作,表面的"陶壳"不断剥落,露出下面青铜打造的骨架。那些骨架不是实心的,而是由无数细小的齿轮和链条组成,正随着陶俑的动作精密运转。
子奚后退两步,突然踩到个硬物。低头一看,是把锈迹斑斑的青铜剑——真正的秦军制式兵器,剑身上刻着"相邦吕不韦监制"的小字。
"原来如此..."子奚恍然大悟,"用活人做芯,青铜为骨,陶土覆皮..." 他猛地抬头,发现整个俑坑的陶俑都"活"了过来,正缓缓转向他。它们的动作起初很僵硬,但很快就变得流畅,甚至能看出各自生前的习惯——有个缺了只耳朵的陶俑总是不自觉地摸左脸,还有个高个子走起路来有点外八字。
最可怕的是它们的眼睛。每对青黑玉珠里都映着不同的景象:三星堆神树、都江堰石人、滇池铜鼓...就像无数面小镜子,折射着子奚这一路见过的所有诡异物件。
"轰!" 一声巨响从地宫方向传来。俑坑里的陶俑们齐刷刷转头,然后像收到命令的士兵般,迈着整齐的步伐朝声源处走去。子奚趁机跟上,借着陶俑群的掩护向地宫深处摸去。
转过一道弯,前方出现条排水渠。渠里没有水,反而堆满了青铜齿轮和链条的残件。子奚蹲下身,捡起半个巴掌大的齿轮——内侧刻着"郑国渠水闸第三组"的小字。
"果然都连起来了..." 他顺着排水渠继续前进,越往里走,空气中的金属味就越浓。渠壁渐渐出现细小的金色纹路,像血管一样向深处延伸。子奚伸手摸了摸,那些"血管"竟然是温热的,还在有规律地搏动。
排水渠尽头是个巨大的地下空间;子奚趴在渠沿,眼前的景象让他头皮发麻——数百具半陶半人的"俑"正在劳作,有的搬运青铜块,有的组装齿轮机关,还有的往一尊巨鼎中倾倒金色液体。鼎边站着个熟悉的身影:黑袍青铜面的怪人,正用那只机械臂指挥着"俑工"们。
"快点!日出前必须完成祭祀!"面具人厉声喝道,"相柳大人已经等了三百年!" 子奚的目光被巨鼎吸引。那鼎的形制与燕山投影中看到的完全一致,鼎耳铸成相柳食月的造型,鼎腹刻着归墟星图。更诡异的是,鼎足竟然是用都江堰的镇水石雕成的,表面布满细小的裂纹。
"原来镇水石是这么用的..."子奚暗自思忖,"以水克火,以石镇金..." 他悄悄摸出刻刀,正准备行动,突然听见身后传来细微的响动。转头一看,是个满脸皱纹的老俑匠,正惊恐地看着他。老人手里攥着把刻刀,刀柄纹路与子奚的一模一样。
"你...你是活人?"老人声音颤抖,"快走!他们在造兵..." 话未说完,一支青铜箭突然射穿他的喉咙。老人倒地时,手中的刻刀滑到子奚脚边。远处,面具人缓缓放下弩机,青铜面具下的独眼闪着寒光。
"抓住他!"面具人指向子奚,"玄女大人要活的!" 数百陶俑齐刷刷转头。子奚抓起地上的刻刀,转身就跑。身后传来此起彼伏的"咔咔"声,那些半陶半人的怪物正以惊人的速度追来。
排水渠突然开始震动,渠壁上的金色"血管"剧烈收缩,喷出带着金属味的雾气。子奚屏住呼吸,两把刻刀交叉挡在面前。刀锋接触雾气的瞬间,竟然亮起微弱的青光,将毒雾隔绝在外。
转过一个弯,前方出现三条岔路。子奚刚要选择中间那条,突然听见左侧通道传来微弱的呼救声:"救...救命..."
那是个年轻女子的声音。子奚犹豫片刻,还是转向左侧。通道尽头是个小洞穴,里面堆满了陶俑残件。墙角蜷缩着个衣衫褴褛的少女,手腕脚踝都有被铁链磨出的血痕。
"帮帮我..."少女抬起头,露出一张脏兮兮却难掩清秀的脸,"我是被抓来的俑匠..." 子奚没有贸然靠近。他注意到少女的右手小指缺了一截,断口处异常平整。"谁抓的你?"他沉声问,刻刀仍握在手中。
"穿黑衣服的人。"少女啜泣着,"他们逼我们在陶俑里装机关...我偷偷藏了这个..." 她从怀里摸出个小布包。子奚用刀尖挑开,里面是撮泥土,混着些灰白色的颗粒。
"从俑坑里挖的..."少女声音越来越低,"他们说...这是吕不韦门客的骨灰..." 子奚瞳孔骤缩。他刚要追问,突然看见少女低垂的眼皮下闪过一丝金属光泽。
"小心!" 几乎是本能反应,子奚侧身一闪。"少女"的右手突然暴长,五指变成青铜利爪,在子奚肩头留下三道血痕。伤口火辣辣地疼,流出的血竟是淡金色的。
"真可惜。少女"慢慢站起身,皮肤像陶土般片片剥落,露出下面青铜打造的躯体,"差点就能掏出你的心了..." 子奚咬牙拔出肩头的青铜碎片。碎片上沾着他的血,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锈蚀。他忽然笑了:"原来如此...我的血能腐蚀青铜机关..."
话音未落,他猛地将碎片掷向"少女"。碎片击中对方胸口,立刻冒起白烟。趁"少女"惨叫的间隙,子奚冲上前,两把刻刀交叉刺入她的双眼。
"滋啦——"令人牙酸的腐蚀声中,"少女"轰然倒地,化作一堆青铜零件。子奚喘着粗气捡起那个布包,里面的骨灰在打斗中撒了大半,但剩下的足够辨认——确实混着人骨,而且骨头上刻着极小的符文。
远处传来杂乱的脚步声,追兵越来越近。子奚看了眼手中刻刀——刀身上的锈迹正在消退,露出底下"李冰治水"四个小字;"原来是你..."他喃喃自语,转身冲向中间的通道。那里隐约有风吹来,带着泥土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