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吴钩残骸(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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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九鼎迷踪(春秋战国)

第六十章:吴钩残骸

太湖的水汽黏在脸上,像一层洗不掉的薄纱,子奚猫着身子在芦苇荡里,手指拨开眼前的苇叶。远处湖面上,几条渔船正拖着渔网缓缓移动。渔民们的吆喝声被潮湿的风吹得断断续续,隐约能听见"鬼船"、"铁尸"之类的字眼。

"客官,再往前就是禁渔区了。"老渔夫把船篙插进淤泥,指了指西北方向,"上个月有伙人非要去那边下网,结果捞上来半截青铜船板..."老人喉结滚动了下,"板子上还黏着人手呢。"

子奚从怀里摸出块碎银:"老人家可知道那船板的去向?"

渔夫接过银子咬了咬,压低声音道:"被官差运去了胥口码头,听说要请吴郡的铸剑师验看。"他左右张望了下,"怪的是,第二天那铸剑师就疯了,非说船板上的锈迹会动..."

子奚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刻刀——李冰留下的那对治水刀,刀身上的锈迹已经完全褪去,露出底下细密的治水密文。自从秦陵逃出来后,这两把刀就时不时地发烫,像是在预警什么。

"哗啦——" 不远处的芦苇突然剧烈晃动。渔夫吓得一哆嗦,船篙差点脱手。子奚按住他的肩膀,眯眼看向声源处——芦苇丛中隐约有个黑影在蠕动,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像是生锈的齿轮在转动。

"水...水猴子..."渔夫的声音抖得不成调,"客官快走!"

子奚没动。他看见那黑影抬起了头——是张半人半鱼的脸,左眼是正常的,右眼却是个青铜铸造的球体,正滴溜溜地转动着。更骇人的是,它手里抓着条活鱼,正用金属般的利齿撕咬,鱼血顺着青铜色的下巴滴落。

"走!"子奚猛地推了渔夫一把,自己则拔出刻刀冲向怪物。渔夫连滚带爬地撑船逃离,溅起的水花惊动了那东西。它转过头,青铜眼珠"咔嗒"一声锁定子奚。

"守...史...人..."怪物的声音像是从生锈的铜管里挤出来的,"玄女...大人...等你..." 子奚的刻刀已经刺到怪物面前。刀刃在阳光下泛着青光,刀尖精准地扎进青铜眼珠的接缝处。"滋啦"一声,眼珠冒出白烟,怪物发出刺耳的尖叫。它猛地甩头,子奚的刻刀脱手飞出,"咚"地扎进旁边的树干。

怪物趁机扑来,带着鱼腥味和铜锈味的爪子直掏心窝。子奚侧身闪避,右手抽出另一把刻刀,自下而上划开怪物的腹部——没有内脏,只有一团团蠕动的青铜丝,像蛆虫般纠缠在一起。

"果然是菌丝..."子奚一脚踹开怪物,转身去拔树上的刻刀。怪物在地上扭曲翻滚,腹部的菌丝疯狂生长,试图修补伤口。但被刻刀划开的地方,菌丝像被火烧过一样焦黑蜷曲,无法再生。

"李冰的刀..."怪物嘶吼着,"徐福大人...会..." 子奚没给它说完的机会。两把刻刀交叉斩下,怪物的头颅滚落在地。青铜眼珠"啪"地裂开,里面不是机械结构,而是一团跳动的金色液体——和临淄武库地窖里的一模一样。

胥口码头的仓库比想象中破败,子奚扮作吴郡来的铸剑师学徒,轻易混过了守卫。仓库里堆满了打捞上来的沉船部件,大部分已经锈蚀得不成样子。但西北角的几块船板却很特别——表面覆盖着一层青铜色的苔藓,摸上去冰凉刺骨。

"新来的?" 沙哑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子奚转头,看见个佝偻着背的老吏,右手拄着根青铜拐杖。老人的左眼浑浊发白,右眼却亮得吓人,瞳孔是诡异的竖条形。

"奉家师之命来取样。"子奚作揖道,故意露出腰间的刻刀——普通铸剑师根本认不出李冰的器物。

老吏的竖瞳微微收缩:"哦?取什么样?"

"能动的锈。"子奚直视对方的眼睛,"就像您拐杖上这种 " 老吏的嘴角抽了抽。他拄着的青铜拐杖表面,确实有细小的纹路在缓缓蠕动,像是无数极小的蛇在游走。两人对视片刻,老人突然笑了,露出满口黑牙:"有眼力。跟我来。"

他领着子奚穿过堆满杂物的过道,来到仓库最里间。墙上挂着盏青铜灯,灯油泛着诡异的绿色。借着灯光,子奚看见桌上摆着几块船板残骸,拼成个不完整的图形——是某种大型器械的局部。

"这是吴国水军的艨艟战舰,"老吏用拐杖点了点船板,"但里面藏着别的东西 " 子奚凑近细看。船板的夹层被刻意剖开,露出里面蜂窝状的结构。每个"蜂房"中都残留着干涸的金色黏液,边缘处还能看到细如发丝的青铜菌丝。

"培养舱..."子奚轻声道,"他们在船上培育青铜菌丝。" 老吏的竖瞳骤然收缩成一条细线:"你知道得太多..."拐杖突然横扫,带起一阵腥风。子奚后仰避过,拐杖砸在船板上,木屑纷飞。那些碎片在半空中就泛起了青铜色,落地时发出金属般的脆响。

"果然是共工氏的走狗!"子奚双刀出鞘,刀锋在绿光下泛着青芒。老吏怪笑一声,扯开衣襟——胸口嵌着块青铜镜,镜面映出的不是人影,而是条九头巨蛇的虚影。

"相柳大人赐我永生!"老吏的皮肤开始泛出金属光泽,"就让你见识下..." 子奚没等他说完就冲上前。两把刻刀交叉斩向青铜镜,却在即将接触的瞬间变招——刀锋一转,刺向老吏的双眼。老人仓皇闪避,还是被划破了右脸颊。伤口没有流血,而是渗出金色的黏液。

"李冰的刀?!"老吏惊恐后退,"不可能!那对刀应该埋在都江堰..." 子奚不给他说完的机会,双刀如疾风骤雨般攻去。老吏的拐杖左支右绌,青铜表面被刻刀划出无数伤痕,每道伤痕都迅速锈蚀扩散。终于,在一次猛烈的对撞后,拐杖"咔嚓"断成两截。

老吏跌坐在墙角,脸上的金属光泽迅速褪去,露出底下苍老的皮肤。他颤抖着指向子奚:"你...你会后悔的...徐福大人的航海图..."

话未说完,他胸口的青铜镜突然裂开。九头蛇的虚影嘶吼着冲出,扑向子奚。千钧一发之际,子奚将两把刻刀交叉挡在面前。刀身上的治水密文亮起刺目的青光,虚影撞上光幕,发出震耳欲聋的尖啸后消散无踪。

再看老吏,已经变成了一具干尸,仿佛全身水分都被抽干。子奚蹲下身,发现他右手紧握着什么东西。掰开僵硬的手指,里面是半截船桨柄,上面刻着细小的文字——归墟的水文标记。

太湖底的能见度不足一尺;子奚咬着青铜水镜的呼吸管,在漆黑的湖水中摸索。腰间拴着的绳索不时传来拉扯感,那是船上渔夫在确认他是否还活着。指尖触到的湖底淤泥冰冷刺骨,时不时能碰到坚硬的物体——有时是石块,有时是沉船的残骸。

突然,他的左手摸到个光滑的弧面。顺着弧面摸索,能感觉到规则的刻纹——是舵轮!子奚的心跳加速,从腰间解下准备好的羊皮袋,掏出颗夜明珠。柔和的光晕驱散黑暗,照亮了眼前的景象。

一艘巨大的战船残骸斜插在湖底,船尾的舵轮保存完好。轮辐上镶嵌着青铜星象盘,盘面刻着精细的星图。子奚游近细看,发现星图的排列方式与《河图》残卷上的一模一样,只是多了些细小的箭头标记——航海路线!

他正要取下星象盘,突然感觉后背一凉。转头看去,身后的黑暗中亮起十几点幽绿的光——是沉船上的水手遗骸,但它们现在"活"了过来,正从各个舱室向他游来。那些骸骨的关节处缠绕着青铜菌丝,眼窝里跳动着金色的火苗。

子奚迅速拔出腰间的刻刀。在水下,刀身的青光显得更加明亮,照亮了周围浑浊的湖水。最前面的骸骨已经扑到面前,白骨手指长出青铜利爪。子奚侧身避过,刻刀顺势斩下它的右臂。断臂处没有流血,只有菌丝疯狂扭动,试图重新连接。

更多的骸骨围了上来。子奚且战且退,背靠舵轮。就在危急时刻,他突然发现星象盘的中心有个凹槽,形状与刻刀的刀柄完美契合。毫不犹豫,他将一把刻刀插入凹槽,用力旋转。

"咔哒——" 机关启动的声音即使在水中也清晰可闻。星象盘突然亮起刺目的金光,那些骸骨像是被烫到般纷纷后退。紧接着,整艘沉船开始震动,甲板上的船钉一颗接一颗地弹出。这些锈蚀的船钉在水中排成奇特的阵列,锈迹剥落后露出底下刻着的文字——是《五蠹》的批注!

子奚趁机取下星象盘,又抓起一颗脱落的船钉。正要返回时,余光瞥见舵轮下方卡着一具骸骨。那具骸骨的右手死死抓着块玉板,指骨已经与玉板长在了一起。鬼使神差地,子奚掰开骸骨的手,取下了玉板。

玉板入手的瞬间,他眼前突然闪过无数画面:浩瀚的星空、巨大的楼船、腰佩玉璧的徐福...最后定格在一张航海图上,图上标注的终点不是归墟,而是——三星堆!

绳索突然剧烈拉扯。子奚回过神来,发现沉船正在解体,那些骸骨不顾金光灼烧,发疯般向他扑来。他奋力一蹬,向上游去。身后,沉船彻底崩塌,激起大团淤泥。有什么东西抓住了他的脚踝,子奚回身一刀,砍断了那只白骨手爪。

当子奚破水而出时,夕阳已经西沉。渔夫惊恐地把他拉上船,指着远处的湖面——那里升起一团金色的雾气,隐约可见九头蛇的虚影在雾中翻腾。

"快走!"子奚咳出几口湖水,"去吴郡!"

渔船离弦的箭般驶离。子奚摊开紧握的手,掌心里是那块玉板。夕阳下,可以清晰看到玉板表面刻着的纹路——不是地图,而是徐福的航海日志。最后一行字迹格外清晰:"归墟非终点,神树方为源。吕相误我,九鼎皆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