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会猎之约?那是你通往地狱的请柬!(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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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郑宫阙,九重丹陛之上,年轻的郑昭公端坐于王座。初登大宝的威仪尚需时日打磨,那身繁复的冕服穿在他身上,略显沉重。殿内弥漫着一种微妙的紧绷,新君初立,群臣朝贺的喧腾余韵未散,但空气里却飘荡着看不见的尘埃,无声地落在每个人肩头。
“擢祭仲为太宰,总领国政。”郑昭公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里回荡,带着刻意为之的沉稳,“原繁进爵一等,领司寇;子封进爵一等,领司徒。”
被点名的祭仲、原繁、子封三人出列,躬身行礼,齐声道:“谢君上隆恩!”声音恭谨,姿态无可挑剔。祭仲低垂的眼睑下,眸光如古井深潭,不起波澜。原繁与子封面上则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松快。
然而,当郑昭公的目光转向阶下另一人时,那刻意维持的平稳声线里,渗入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滞涩:“高渠弥……勤勉王事,着……仍领旧职,辅佐国政。”
死寂。
仿佛一股无形的寒流瞬间席卷了整个大殿。所有臣僚,无论之前是何种表情,此刻都屏住了呼吸,目光或明或暗地聚焦在阶下那个骤然僵直的身影上——高渠弥。
他依旧保持着躬身行礼的姿态,头颅低垂,但那宽阔的肩膀却明显地绷紧了,像一张骤然拉满的硬弓。宽大的朝服袖口下,紧握的拳头指节捏得咯咯作响,青筋在古铜色的手背上暴凸而起,如同盘踞的毒蛇。大殿里静得可怕,连烛火燃烧的哔剥声都清晰可闻,这死寂比任何喧嚣都更沉重地压在高渠弥身上,也压在每一个旁观者的心头。
终于,一位须发皆白的老宗正颤巍巍地出列,声音带着惶恐和不解:“君上!先君遗诏,言犹在耳,明命高渠弥为上卿!此乃先君托付社稷之重望!君上……君上何以……忤逆父命?此非但寒忠臣之心,恐……恐招致朝野怨望啊!”
“请君上三思!”又有几位大臣紧随其后,声音虽低,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压力。
郑昭公放在王座扶手上的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他年轻的脸庞上掠过一丝挣扎,目光扫过下方群臣或忧虑或质疑的面孔,最终落在高渠弥那因极度压抑而微微颤抖的脊背上。他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那无形的重压吸入肺腑,再缓缓吐出时,声音里多了一份强硬的疲惫:“既如此……高渠弥听封!”
高渠弥猛地抬起头!那张饱经风霜、棱角分明的脸上,肌肉扭曲着,混杂着难以置信的屈辱和一种被强行按捺下去的、火山般的暴怒。他的眼睛死死盯着王座上的年轻君主,瞳孔深处仿佛有赤红的岩浆在翻滚,几乎要喷薄而出,将眼前的一切焚毁殆尽!
“……拜为……上卿。”郑昭公的声音干涩,如同砂纸摩擦。
“臣……”高渠弥从齿缝里挤出这个字,每一个音节都像是淬了冰的刀锋在刮擦,“……谢君上……隆恩!”他重重地、几乎是砸在地上般叩首,额头撞击玉砖发出沉闷的响声。当他再次抬起头时,脸上所有的激烈情绪都消失了,只剩下一种深不见底的、冰冷的死寂。那眼神,如同淬毒的箭镞,深深钉在王座之上。
殿内的气氛并未因这勉强的封赏而缓和,反而更加凝重粘稠,仿佛暴风雨前令人窒息的闷热。
几日后,各国贺使陆续抵达新郑。郑昭公在偏殿设宴款待,丝竹管弦之声试图驱散那份挥之不去的阴霾。觥筹交错间,郑昭公的目光落在宋国使节身上,他侧首对侍立在旁的祭仲低语,声音带着一丝刻意营造的轻松:“舅氏宋公遣使来贺,情谊深厚。太宰乃国之柱石,当为寡人亲赴宋国,代寡人致谢舅氏之厚意,以全甥舅之礼。”
祭仲闻言,面上立刻浮现出恰到好处的恭敬与欣然,躬身应道:“臣,谨遵君命!”他低垂的眼帘下,一丝幽暗的微光一闪而逝,快得无人察觉。
祭仲的车驾尚未抵达宋国都城商丘,另一匹快马已如离弦之箭,抢先一步冲入了宋宫深处。
宋庄公端坐于高台之上,展开那封由周室使者星夜兼程送来的密函。烛火跳跃,映照着他脸上变幻的神色——先是惊疑,随即化为一种难以抑制的狂喜,最后沉淀为深沉的算计。他猛地一拍案几,眼中精光四射:“好!好一个庄王!此计甚毒,亦甚妙!天助我也!”
当祭仲风尘仆仆地踏入宋宫大殿,依礼拜见时,宋庄公脸上已换上了一副似笑非笑、高深莫测的神情。
“外臣祭仲,奉我郑国新君之命,特来拜谢宋公贺仪之厚意!”祭仲的声音平稳,礼数周全。
宋庄公却不接话,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如鹰隼般攫住阶下的祭仲,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声音不高,却带着千斤重压:“寡人只问一句,郑国新君……是谁?”
祭仲心头猛地一沉,面上却依旧不动声色:“回宋公,我郑国新君,乃先君嫡长子,公子忽。”
“公子忽?”宋庄公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惊雷炸响在大殿之上!他霍然起身,宽大的袍袖带起一阵劲风,脸上伪装的平和瞬间撕裂,露出狰狞的怒意,“一个邓国卑微小邦之女所生的庶子!尔等匹夫!竟敢舍弃我大宋甥亲、寡人亲外甥公子突不立,反倒拥立这等鄙贱血脉?!此皆是你这匹夫居中作祟,蒙蔽君心,祸乱纲常!”
他戟指祭仲,厉声咆哮,每一个字都如同淬毒的冰锥:“来人!将此乱国奸贼拖下去!立斩!悬首示众!以儆效尤!”
殿外甲士轰然应诺,沉重的脚步声如闷雷般逼近!冰冷的杀气瞬间弥漫整个大殿!
祭仲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他脸色瞬间煞白如纸,冷汗涔涔而下,浸透了内衫。眼看两名如狼似虎的甲士已扑至身前,钢刀出鞘的寒光刺痛了他的眼睛!千钧一发之际,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
“宋公息怒!刀下留人!”祭仲几乎是嘶吼出声,双膝一软,“噗通”跪倒在地,额头重重磕在冰冷的金砖上,“宋公明鉴!立长乃祖宗成法!非仲一人之力可逆啊!宋公若欲立公子突为君……仲……仲有计!有计可成!”
宋庄公眼中戾气稍敛,抬手止住甲士,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匍匐在地、瑟瑟发抖的祭仲,声音如同九幽寒冰:“计?说来听听。若有一字虚妄,寡人即刻将你剁成肉酱,夷你三族!”
祭仲伏在地上,身体因恐惧而剧烈颤抖,声音带着哭腔,却语速极快:“宋公只需……只需赐仲一封国书!诈称邀我君……于郑宋边境会猎,共叙甥舅之谊!待我君车驾离了新郑……”他猛地抬起头,眼中闪烁着孤注一掷的疯狂光芒,“仲即刻奉公子突入宫正位!矫先君遗诏,号令群臣!大事可定!”
宋庄公眯起眼睛,死死盯着祭仲那张因恐惧和算计而扭曲的脸。殿内死寂,只有祭仲粗重的喘息声。良久,宋庄公嘴角缓缓咧开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如同毒蛇吐信:“好!寡人便依你此计!予你诈书!”
他话锋一转,声音陡然变得阴森刺骨,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砸在祭仲心上:“祭仲!你且听真!若归国之后,不逐忽而立突……”他向前一步,几乎要踩到祭仲的手指,“寡人必亲率宋国虎狼之师,踏平新郑!将你祭氏满门,无论老幼妇孺,尽数屠戮!挫骨扬灰!鸡犬不留!”
“臣……臣万万不敢!必不负宋公所托!必不负宋公所托!”祭仲浑身抖如筛糠,额头在冰冷的地砖上磕得砰砰作响,鲜血顺着额角蜿蜒流下。
数日后,祭仲返回新郑,袖中那封烫手山芋般的“国书”如同毒蛇盘踞。他踏入宫门,脸上已不见丝毫在宋国的狼狈惊惶,重新挂上了那副沉稳持重的太宰面具。
“宋公闻主公即位,欣喜异常。”祭仲对着御座上的郑昭公躬身行礼,笑容和煦如春风,“特命臣带回亲笔书信一封,请主公御览。”他双手恭敬地奉上那卷以火漆密封的简牍。
年轻的郑昭公不疑有他,接过简牍,亲手启封,目光扫过上面熟悉的宋国印玺和庄公笔迹。他紧绷的嘴角渐渐松弛,甚至露出一丝如释重负的笑意:“原来舅氏邀寡人于边境会猎,共叙情谊。嗯……”他沉吟片刻,年轻的脸上浮现出被大国舅氏认可的欣然与一丝不愿示弱的倔强,“舅氏盛情,岂可推却?若是不往,倒显得寡人怯懦,惧了邻邦!”
他霍然起身,声音清朗:“传令!速备车驾仪仗!点齐随行文武!寡人要亲赴边境,与舅氏一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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