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4章 差点失去(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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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得洛大医生还记得我。”田野拿起酒精棉,在她手臂上用力擦了擦,引得洛保微微蹙眉,“记得上次给我扎针吗?非要给我做神经治疗,说我‘过度焦虑影响恢复’,扎得我半个月胳膊都抬不起来。”
他笑得像只得逞的狐狸:“现在风水轮流转,你也有今天。你是中国的,我是日本的,学术交流时咱们不是‘同甘共苦’吗?一起熬夜查资料,一起被导师骂到发抖,现在该轮到我做你的医生,你做我的病人了吧?”
安室透在一旁沉了脸,刚想开口,却被洛保用眼神制止了。
田野瞥了眼监护仪,又翻了翻病历,语气陡然认真起来:“中了这么多枪,怎么可能好得这么快?能醒就不错了,还想乱动?”他掰着手指细数,“一枪打在腹部,一枪在胸部,腿里还有一枪,胳膊上的贯穿伤差点废了你的手——你当自己是铁做的?”
他拿起针头,寒光在晨光里闪了闪:“伤口都没愈合,再乱动试试?是不是想再大出血一次,直接把命交代在这儿?”
“插管吧。”他看着洛保,语气里没了之前的戏谑,只剩下医生的冷静,“营养液和尿管也得安排上。”
洛保的身体猛地一僵,攥着床单的手瞬间收紧,指节泛白。“麻醉……”她的声音发颤,“不是说可以打麻药吗?”
“不好意思。”田野翻看着最新的检查报告,眉头微蹙,“你的心脏有点心律不齐,刚才心率骤升已经有风险了,全麻和深麻都不能用。”
“那……”洛保的喉结滚了滚,眼底闪过一丝慌乱,“你插管的时候能不能打晕我?哪怕只是敲晕也行。”
“只能给你用点局部麻醉,剂量很少。”田野摇了摇头,拿起一支麻醉针,“大概率还是会清醒着感觉到疼,你得忍着。”
他顿了顿,看向病房里的其他人:“你不想要男医生操作是吧?那我让其他女医生过来。”说着就要转身叫人。
“别!”洛保突然出声,像是做了极大的挣扎,“不用叫别人……就按你说的来。”她深吸一口气,声音低得像叹息,“但我有条件——让她们都过来。”
。洛溪握住她没输液的手,眼眶泛红:“保保,别怕,姐在呢。”小兰蹲在床边,轻轻抚摸着她的额头:“疼就喊出来,没关系的。”有希子和妃英理站在两侧,眼神里满是心疼,园子和和叶则攥着她的衣角,小声地给她打气。
田野已经叫来了两名女护士,一起准备好了器械。他戴上无菌手套,拿起喉镜,声音放轻了些:“先插气管插管,放松点,嘴巴张大。”
洛保闭上眼睛,颤抖着张开嘴。冰凉的喉镜碰到唇角时,她的身体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被洛溪紧紧按住。“没事的,马上就好。”洛溪在她耳边轻声说。
喉镜缓缓深入口腔,碰到舌根时,一阵强烈的恶心感涌上来,洛保忍不住干呕了一声,眼泪瞬间涌了上来。“放松,用鼻子呼吸。”田野的声音很稳,手里的动作却没停。当喉镜挑起会厌,暴露声门的那一刻,她感觉到喉咙被撑开,一种尖锐的胀痛顺着脖颈蔓延开来,像有根烧红的铁丝往里戳。
“唔……”洛保疼得闷哼出声,身体剧烈地挣扎起来,手脚都在用力,却被女人们牢牢按住。小兰用纸巾帮她擦着眼泪,自己的眼眶也红了:“再忍忍,就快好了。”
气管导管顺着喉镜的引导插入气道,当气囊充气的瞬间,洛保感觉到胸口一阵憋闷的疼,像被人用手攥住了肺,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摩擦般的灼痛。她死死咬着牙,汗水浸湿了额发,眼泪混着汗水往下淌,却没发出一声哭喊。
“好了。”田野固定好导管,退后一步,“接下来是胃管。”
胃管从鼻孔插入时,那种酸胀感比气管插管更折磨人。管子贴着鼻腔黏膜往里走,像有无数根针在扎,酸痒和刺痛顺着鼻腔蔓延到眼眶,让她忍不住又开始流泪。当管子经过咽喉时,之前的恶心感再次袭来,她不停地干呕,喉咙里的疼痛和鼻腔的酸胀混在一起,几乎让她喘不过气。
“吞一下,像咽东西一样。”护士在一旁指导。洛保艰难地做着吞咽动作,感觉到管子滑过食道,坠入胃里,胸口又传来一阵坠痛,像是有重物往下坠。
最后是尿管。当导尿管碰到尿道口时,洛保的身体猛地绷紧了,羞耻和疼痛让她浑身发抖。“放松点,局部麻醉起效了,不会太疼。”女护士的声音很温柔,动作也很轻,但那种异物侵入的不适感还是让她难以忍受,小腹传来一阵痉挛般的抽痛,伴随着尖锐的刺痛,让她几乎要晕厥过去。
所有管子都插好时,洛保已经疼得说不出话,浑身都被汗水湿透了,脸色苍白得像纸,只有胸口还在剧烈地起伏着。监护仪上的心率一直维持在130左右,血氧饱和度却因为她的疼痛和紧张降到了88%。
田野看着她这副样子,眼神里闪过一丝不忍,又很快掩饰过去:“都插好了,好好休息吧。”他交代护士调整好各种仪器的参数,又对女人们说:“她现在很虚弱,别让她太激动。”
女人们都没说话,只是默默地帮洛保擦汗、盖被子。洛保睁着布满血丝的眼睛,看着天花板,眼泪还在不停地往下掉。她不是没给别人插过管,甚至比这更复杂的操作都做过,可轮到自己身上才知道,原来这么疼。
小兰握住她的手,感觉到她的指尖还在颤抖,轻声说:“睡一会儿吧,醒了就不疼了。”
几天后,
洛保在半昏迷中醒过来时,病房里静悄悄的。午后的阳光斜斜地落在床脚,工藤有希子正坐在沙发上翻杂志,妃英理在旁边处理文件,洛溪趴在床边睡着了,手里还攥着她的衣角。
喉咙里的管子硌得生疼,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气流摩擦黏膜的灼痛,像有细沙在喉咙里滚动。她动了动手指,想叫醒洛溪,却发现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身上插着的管子像蛛网一样缠着她,左手是输液管,右手被心电监护仪的电极片贴着,脖子上是气管插管,鼻子里插着胃管,小腹还坠着尿管,稍微一动,各种管子牵扯着伤口,疼得她眼前发黑。
监护仪发出轻微的警报声,妃英理立刻放下文件走过来:“醒了?”她按下呼叫铃,声音放得很轻,“别乱动,伤口会裂的。”
洛保眨了眨眼,视线扫过病房,没看到小兰和新一的身影,眼底闪过一丝安心,随即又涌上焦虑。她张了张嘴,想说话,却只能发出“嗬嗬”的气音,气管插管堵住了喉咙,连最简单的音节都发不出来。
“想喝水?”妃英理以为她渴了,拿起棉签想帮她润唇,却被她轻轻摇头躲开。
洛保的目光落在门口,又转向墙上的时钟——下午三点,正是上课的时间。她知道小兰他们肯定是被有希子和妃英理劝回去上学了,但心里还是像压了块石头,沉甸甸的。
护士进来检查仪器时,她用力眨了眨眼,视线死死盯着护士胸前的笔和便签本。护士愣了愣,很快反应过来,把纸笔递到她能看到的地方:“想写字?”
洛保点头,眼神急切。护士只好找来一个平板,打开备忘录放在她面前:“用这个吧,手指轻点就行。”
她费了好大劲才抬起右手,指尖因为虚弱而颤抖,在屏幕上慢慢划动。第一个字写得歪歪扭扭——“兰”。
接着是“新一”“园子”“和叶”。她停顿了一下,指尖悬在屏幕上,像是在积蓄力气,然后一笔一划地写:“上学”。
再后面是:“别请假”。
写完这几个字,她已经累得喘粗气,胸口的伤口又开始隐隐作痛,监护仪的心率再次快了起来。
妃英理看着屏幕上的字,眼眶微热:“知道了,我们会告诉他们的。”她帮洛保调整了一下枕头,“你现在最重要的是好好养病,别操心这些。”
洛保却摇了摇头,又在屏幕上点出两个字:“工作”。她的目光扫过妃英理的文件和有希子的行程表,显然是在说她们俩。
有希子走过来,蹲在床边帮她理了理头发:“放心吧,阿姨把下午的工作都推了,就陪你一会儿。等你睡熟了再回去处理,不耽误的。”
洛保还是摇头,指尖在屏幕上敲出:“不行”。后面跟着一串更用力的字:“该上班上班,别因为我耽误。”
她的眼神很执拗,像在坚持什么原则。妃英理突然想起洛溪说过,保保从小就不愿意麻烦别人,上学时发烧到39度都硬撑着考试,说“不能因为自己让班级平均分下降”;工作后哪怕通宵做完实验,第二天也会准时出现在诊室,从不会因为私事请假。
洛保却轻轻闭上眼,再睁开时,眼底带着点不容置疑的坚持。她转动眼球,示意护士拿过纸笔,这次没再用平板,而是用尽全力歪歪扭扭地写:“等你们下班……放学……再来。”
写完这句话,她的手彻底脱力垂了下去,胸口剧烈起伏着,显然耗尽了所有力气。但她还是盯着妃英理和有希子,直到两人无奈地点头,才像是松了口气,眼皮慢慢耷拉下来。
洛溪被吵醒时,正好看到这一幕,她揉了揉眼睛,拿起那张纸,眼泪瞬间掉了下来:“这傻子……都这样了还想着别人。”
有希子拍了拍她的肩膀:“别叫醒她,让她睡会儿吧。我们先回去,处理完事情,晚上再过来陪她。”
妃英理收起文件:“我跟学校那边打个电话,让小兰他们放学后再过来。”
护士进来换输液瓶时,看到洛保已经睡着了,眉头却还微微蹙着,像是在梦里还在叮嘱“别耽误事”。她轻轻叹了口气,调整好镇痛泵的剂量——这个总是替别人着想的姑娘,连疼都要自己扛着,真是个倔强又让人心疼的病人。
“放心,我在这里照看。”
他侧过脸,视线扫过刚走进来的安室透和贝尔摩得,补充道:“安先生,贝小姐也在,怕什么?”
安室透手里拿着一个浅灰色的靠垫,轻轻放在洛保床头——那是之前洛溪回去取的,说是她妹妹睡着时喜欢垫在腰后。“田野刚才来过,说她夜间心率可能会波动,让多留意。”
贝尔摩得坐在沙发上,褪去了平日里的艳丽,素净的脸上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关切。她看着洛保身上插着的管子,眉头微蹙:“真是个倔强的丫头,明明疼得厉害,刚才护士来换液,她硬是没哼一声。”
洛保闭着眼,睫毛在眼睑下投出淡淡的阴影,像是睡着了,却又在听到他们对话时,喉结极轻地滚了滚。胃管里的营养液正以恒定的速度滴入,冰凉的液体流过食道,让她下意识地绷紧了肩膀。尿管的存在像根无形的刺,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隐秘的不适,可她连皱眉的力气都快没了。
赤井秀一走到床边,伸手想帮她掖好被角,指尖却在快要碰到被子时停住,转而轻轻调整了一下气管插管的固定胶带。“她没法说话,有什么不舒服也只能忍着。”他的声音放得很轻,“你们多留意监护仪,有异常立刻叫护士。”
安室透点点头,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小的记事本,上面记着田野交代的注意事项:“每小时测一次体温,尿量也要记录……她现在靠营养液维持,肠胃功能还没恢复,半夜可能会觉得饿,虽然说不出来,但可能会烦躁。”
贝尔摩得从包里拿出一小瓶舒缓精油,在空气中轻轻喷了两下,淡淡的薰衣草香漫开来:“这个能安神,之前在组织里,有次她做实验累到失眠,就用这个。”
洛保的呼吸似乎真的平稳了些,胸口起伏的幅度渐渐均匀。她能感觉到有人在身边,不是那种需要她强撑着应对的关切,而是安静的、带着距离的守护——像深夜实验室里亮着的另一盏灯,知道有人在,却不用费心去应酬。
后半夜时,监护仪突然发出一阵轻微的警报声,心率从90飙升到110。赤井秀一立刻按响呼叫铃,安室透已经俯下身,轻轻拍了拍洛保的肩膀:“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洛保艰难地睁开眼,眼底蒙着一层水汽,显然是疼醒的。她动了动手指,想去碰脖子上的插管——那里的黏膜被气流磨得发肿,像有无数只蚂蚁在爬。
“插管不舒服?”安室透立刻明白了,按下床头的镇痛泵按钮,“稍微加了点剂量,忍忍。”
护士很快赶来,检查后说是伤口牵扯引发的应激反应,没什么大碍。等护士走后,贝尔摩得拿起棉签,蘸了点温水,轻轻擦过洛保干裂的嘴唇:“别乱动,管子要是移位了,又得遭罪。”
洛保眨了眨眼,视线依次扫过赤井秀一紧绷的下颌、安室透手里的记事本,还有贝尔摩得眼底的关切,然后缓缓闭上了眼。她没法说“谢谢”,也没法说“我还好”,只能用这片刻的安静来回应。
又过去三天,傍晚时分过来的护士小泽正在核对输液单,她是洛保之前在联合医疗项目里带过的实习生,此刻正轻声说着话:“洛医生,今晚给你换的是营养强化剂,田野医生说你这几天蛋白指标有点低。”她晃了晃手里的透明输液袋,液体里没有任何杂质,“还是你之前指定的牌子,渗透压调过了,应该不会像昨天那样疼。”
洛保眨了眨眼,算作回应。小泽的技术很稳,上次静脉穿刺时几乎没让她感觉到疼,此刻看着对方熟练地消毒、排气,她紧绷的肩膀稍微放松了些。
这时,病房门被轻轻推开,另一位护士山崎端着治疗盘走进来,盘子里放着几支封装好的针剂。“小泽,这是今晚的维生素补充液,刚从药房领回来的。”山崎的声音很柔,她也是洛保认识的护士,去年流感季时一起在急诊支援过,“田野医生说分三次推注,每次间隔半小时。”
小泽接过针剂,对着灯光检查了一遍:“没问题,标签和剂量都对。”她转头对洛保笑了笑,“洛医生,稍微有点胀,忍一下就好。”
第一支针剂推入输液管时,洛保没什么感觉,只是觉得手臂有些微凉。山崎在旁边记录着时间,小泽则在调整输液泵的速度,两人偶尔低声聊几句科室里的事,语气自然得像平常一样。
赤井秀一坐在角落的阴影里,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咖啡杯的边缘。他的目光扫过那几支针剂的包装,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刚才山崎推门时,他似乎看到她白大褂的口袋里露出一个陌生的药瓶标签,但太快了,没看清。
安室透正在整理白天的检查报告,眼角的余光瞥见山崎的手指在第二支针剂的瓶身上停顿了半秒,像是在确认什么。他不动声色地将目光移回报告上,指节却悄悄收紧了。
贝尔摩得靠在沙发上翻着杂志,香水味与病房里的消毒水味交织在一起。当山崎准备推第三支针剂时,她突然开口:“小泽护士,上次你说你女儿在学钢琴?”
小泽愣了一下,笑着回应:“是啊,刚报的兴趣班,天天在家敲得我头疼。”她的注意力被分散,推注的动作慢了些。
山崎的手顿了顿,语气依旧温和:“小孩子学东西都这样,熬过这段就好了。”她说着,将第三支针剂完全推入输液管,然后迅速用棉签按住针眼。
洛保在这时轻轻动了动手指。
起初只是细微的异样——手臂的血管里像是钻进了几只细小的虫子,顺着血流往心脏的方向爬。她以为是药物刺激,皱了皱眉,没太在意。但几分钟后,一种熟悉的麻痹感开始从指尖蔓延,沿着手臂往上走,像被冰水浸过一样,又麻又沉。
她的呼吸渐渐变得困难起来,不是气管插管带来的灼痛,而是一种更深层的窒息感,像是肺里被灌了铅,每一次扩张都无比沉重。监护仪上的血氧饱和度开始缓慢下降,从95%掉到92%,又慢慢滑向90%。
“怎么回事?”小泽最先发现异常,立刻俯身查看洛保的情况,“洛医生,你觉得哪里不舒服?”
洛保张了张嘴,喉咙里只能发出模糊的气音。她的视线开始发花,赤井秀一和安室透的身影在眼前重叠成晃动的影子。她用力眨了眨眼,试图看清输液袋上的标签,可那些字像活过来一样,扭曲成一团。
麻痹感已经蔓延到胸口,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跳得又慢又沉,每一次搏动都带着钝痛。她知道这种感觉——几年前在组织的实验室里,她见过被注射了肌肉松弛剂的实验体,就是这样慢慢失去力气,最后连呼吸都无法自主。
“血氧还在降!”安室透已经走到床边,手指搭上洛保的颈动脉,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心率也慢了,58次/分!”
赤井秀一按下紧急呼叫铃,声音冷得像冰:“叫田野医生过来,立刻!”他的目光扫过那袋还剩一半的营养强化剂,又看向垃圾桶里的针剂空瓶,眼神锐利如刀。
山崎的脸色有些发白,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不可能啊,药都是按医嘱领的,剂量也对……”
贝尔摩得已经走到输液架旁,拿起那袋营养强化剂对着光仔细看。她的手指在瓶身上轻轻敲了敲,突然指向液面上方的管壁:“这里有气泡。”
小泽凑近一看,果然发现几个细小的气泡附在管壁上,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这不可能,我排气的时候明明排干净了……”她的声音开始发颤,突然想起刚才山崎帮她递止血带时,手指好像碰到过输液管的接口处。
洛保的意识正在模糊,眼皮重得像粘在了一起。
她感觉到有人在轻轻拍打她的脸颊,是小兰的声音在耳边响:“志保!醒醒!别睡,
洛保的意识像沉在水底的羽毛,忽上忽下,随时要被暗流卷走。麻痹感顺着脖颈爬上脸颊,连眨眼都变得无比费力,可她死死撑着,睫毛在苍白的脸上划出微弱的弧度。
她看到小泽护士急得快哭了,双手不停地颤抖,嘴里反复念叨着“怎么会这样”;看到山崎站在原地,脸色白得像纸,手紧紧攥着治疗盘的边缘,指节泛白。
不行……不能让她们被误会。
洛保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眼球转向山崎的方向。那道目光很轻,却带着不容错辨的意味——不是指责,是澄清。
她又艰难地转动眼珠,看向围在床边的小兰和新一,喉咙里发出极其微弱的“嗬嗬”声,像是在说什么。
“姐,你想说什么?”新一俯下身,耳朵几乎贴到她的嘴边,眼泪滴落在被单上,洇出一小片湿痕。
洛保的嘴唇动了动,模糊的气音里,能勉强辨认出重复的音节:“不……关……”
“不关谁的事?”小兰也凑近了些,声音哽咽,“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不……关……她……”洛保的视线再次扫过山崎,每吐出一个字,都像耗尽了全身的力气。她想起去年流感季,山崎为了抢救一个重症病人,连续四十小时没合眼,最后累倒在护士站;想起在联合医疗项目里,小泽为了弄明白一个实验数据,缠着她问了一下午,眼里的认真像星星一样亮。
她们是医生,是护士,是和她一样,把救死扶伤刻进骨子里的人。
绝不可能。
药物一定是被人动了手脚,在她们不知道的时候。
洛保的呼吸越来越微弱,胸口的起伏像风中残烛。她感觉到赤井秀一正在解开她的衣领,安室透在飞快地报着各项数据:“血压70/40,心率45,血氧85%……”
贝尔摩得已经冲了出去,声音在走廊里回荡:“田野!你给我过来!”
病房里只剩下监护仪急促的警报声,像在为她倒计时。洛保的视线开始模糊,小兰和新一的脸重叠在一起,赤井秀一紧绷的下颌线渐渐变得不清晰,安室透焦急的眼神也像蒙上了一层雾。
但她还是努力地、固执地眨了眨眼,一下,又一下,洛保的眼睛猛地睁大了。
不是惊恐,不是痛苦,只是一种骤然的、带着茫然的睁大。瞳孔里映着天花板的白炽灯,像两盏即将熄灭的灯,还残留着最后一点光。她还没来得及看清什么,意识就像被狂风卷走的沙,只剩下躯壳还保持着最后的姿态。
小兰的手被她死死攥着。
那力道大得惊人,指甲几乎要嵌进小兰的胳膊肉里。小兰甚至能感觉到她指节因为用力而泛起的青白,还有那细微的、不受控制的颤抖——那是生命最后的余震,是潜意识里不愿松开的执念。
“志保!”小兰的声音破碎得不成样子,她想回握,却被那股力道拽得动弹不得。她看着洛保睁大的眼睛,看着那瞳孔里迅速褪去的光,心脏像是被整个剜了出来,疼得连呼吸都带着血腥味。
洛保的视线缓缓下移,落在她们交握的手上。
那目光很轻,像羽毛拂过水面,却带着千钧的重量。她想再看清楚一点,看清楚小兰含泪的眼睛,看清楚她因为哭泣而颤抖的睫毛,可视野已经开始涣散,所有的轮廓都变成模糊的色块,只有小兰的手,是唯一清晰的存在。
她不想放。
这个念头像一粒种子,在意识消散的最后一刻疯狂生长。她想起第一次见到小兰时,对方递过来的那杯温牛奶;想起在杯户饭店的废墟里,小兰紧紧抱着她,说“别怕,有我在”;想起无数个一起度过的午后,小兰笑着给她递来刚烤好的曲奇,饼干的香气混着阳光的味道,温暖得让她想落泪。
还有姐姐洛溪,总是絮絮叨叨地叮嘱她按时吃饭,却会在她熬夜做实验时,悄悄在实验室门口放一杯热汤;有新一,虽然总是笨手笨脚,却会在她被组织追杀时,挡在她身前说“我会保护你”;有安室透,那个总是带着温柔笑意的男人,会在她胃痛时,变戏法似的拿出温热的姜茶;还有赤井秀一,那个沉默寡言的人,却会在她最危险的时候,用狙击枪为她扫清障碍……
他们是她生命里的光,是她从黑暗里爬出来的理由,
她才刚尝到一点温暖的滋味,怎么能就这么离开?
新一蹲在床边,双手紧紧攥着拳头,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他看着洛保渐渐失去神采的眼睛,看着她攥着小兰的手,喉咙里像堵着一块滚烫的石头,吐不出一个字。他想起洛保总是嘴硬地说“笨蛋”,想起她偷偷藏起小雏菊时的样子,想起她说“怕疼”时泛红的耳尖……那些画面像电影片段一样在脑海里闪过,每一幕都带着锥心的疼。
洛溪是被护士扶着进来的。她刚从家里取了洛保喜欢的毯子,一进门就听到那刺耳的警报声,看到那平直的波形线,腿一软就差点跪下去。“保保……”她的声音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扑到床边,却不敢碰洛保,只是看着她睁大的眼睛,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姐来了……你看看姐啊……你不是说等好了要跟我一起回中国看二舅吗?你说话不算数……”
安室透已经冲过去按响了紧急呼叫铃,又迅速转身开始做胸外按压。他的动作标准而有力,掌心落在洛保的胸口,每一次按压都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洛保,醒过来!”他的声音低沉而急促,额头上很快渗出冷汗,“听到没有?醒过来!”
赤井秀一站在一旁,手里紧紧攥着那支没动过的黑咖啡,咖啡已经凉透了,就像他此刻的心情。他的目光落在洛保攥着小兰的手上,那力道里的眷恋像针一样扎着他的眼睛。他没有说话,只是默默掏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声音冷得像冰:“立刻封锁医院所有出口,查今天所有进入住院部的外来人员,尤其是穿着白大褂的。”
贝尔摩得拽着田野冲了进来,田野手里还拿着听诊器,一进门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得瞳孔骤缩。“肾上腺素1mg静推!”他一边吼着,一边扑到床边,接过安室透手里的胸外按压,“除颤仪!快拿除颤仪!”
病房里瞬间乱成一团。医生护士们涌进来,各种仪器的声音、呼喊的声音、器械碰撞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像一场混乱的交响乐,小兰被护士轻轻拉开,却还是死死盯着洛保的脸,眼泪模糊了视线。
志保……闭上眼睛吧……”她的声音哽咽着,指尖冰凉,“别怕,我在这里……”
可那眼皮重得像焊死了一样,任凭她怎么拂拭,都纹丝不动。小兰俯下身,将脸贴在洛保冰冷的脸颊上,泪水汹涌而出,打湿了她的鬓角:“你是不是还有什么放不下?是不是……是不是恨那个害你的人?”
她猛地抬起头,眼里的悲伤瞬间被淬了火的恨意取代,声音嘶哑却带着决绝:“我会找到他的!我一定会找到他!我要杀了他!”
“小兰!”新一伸手想拉住她,却被她狠狠甩开。
洛溪已经哭得几乎晕厥,被有希子和妃英理一左一右扶着,她望着妹妹圆睁的双眼,身体止不住地发抖:“保保……我的保保……是谁?是谁害死了你?姐姐帮你报仇!我要让他千刀万剐!”
赤井秀一的拳头在身侧攥得死紧,指节泛白,眼底翻涌着骇人的风暴。他转身就往外走,声音冷得像冰:“我去调监控。”
安室透的脸色比洛保的床单还要白,他死死盯着那袋还剩小半的营养强化剂,指缝间渗出了血——刚才做胸外按压时太过用力,指甲嵌进了掌心。“我去查药房的领药记录,还有那个问路的‘白大褂’。”
就在这时,病房门被撞开,一群人涌了进来。平次扶着气喘吁吁的和叶,两人脸上还带着跑过来的红晕,可看到病床上毫无生气的洛保,和叶“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洛保姐……这是怎么了?”
怪盗基德刚褪去伪装,白色的披风还未来得及收起,看到眼前的景象,脸上的玩世不恭瞬间消失,只剩下震惊和难以置信:“怎么会这样……早上我来的时候,她还眨眼睛跟我打招呼……”
毛利小五郎挤开人群,看到病床上插满管子、眼睛圆睁的洛保,又看看哭得几乎崩溃的女儿,还有那条平直的监护仪波形,酒意瞬间醒了大半:“这……这是怎么回事?!小兰!洛保怎么了?!”
有希子别过头,用手捂着嘴,眼泪从指缝里溢出。妃英理深吸一口气,强忍着心痛解释:“刚才……刚才输液时出了意外,药物被人动了手脚……”
“动了手脚?!”毛利小五郎的声音陡然拔高,他冲到床边,看着洛保圆睁的双眼,拳头狠狠砸在床头柜上,“是谁干的?!老子要废了他!”
园子扑到小兰身边,抱着她的肩膀哭:“兰……这不是真的对不对?洛保她……她怎么会……”
病房里哭声一片,绝望像潮水一样淹没了每个人。洛保静静地躺在那里,身上的管子还在微微晃动,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最后的痛苦。她的眼睛始终没有闭上,像是在固执地看着什么,又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就在这时,贝尔摩得突然开口,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却异常清晰:“等等……那个丫头……她有重塑丸。”
所有人的哭声都戛然而止,齐刷刷地看向她。
“重塑丸?”新一皱紧眉头,“那是什么?”
“可以让人死而复生的药。”贝尔摩得走到洛保的床头柜前,拿起她那个放在角落里的黑色背包,“是她自己研制的,我也是偶然间听组织里的老人提起过,说配方极端复杂,成功率只有三成,但一旦成功……”她顿了顿,手指有些发抖地拉开背包拉链,“我不知道具体的配方,只听说……需要用研制者自己的血做药引。”
她在背包里翻找着,很快,从一个夹层里摸出一个小小的银色盒子。盒子打开,里面静静地躺着一粒暗红色的药丸,像一颗凝固的血珠,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奇异的光泽。
“找到了!”贝尔摩得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看说明书……上面写着,必须在心跳停止后三小时内服用,而且……”她看向洛保身上插着的管子,“必须拔掉所有管子,让药物直接进入消化道。还需要将药丸碾碎,用温水化开。”
“三小时……现在多久了?”洛溪急切地问,声音因为激动而发颤。
安室透看了一眼手表:“从心跳停止到现在,已经过去四十分钟了。”
“那还愣着干什么?!”毛利小五郎吼道,“快拔管子!快找水!”
“我来!”小泽护士擦干眼泪,立刻上前准备拔管。她的手抖得厉害,但动作依旧专业。拔掉气管插管时,洛保的身体轻轻抽搐了一下,像是感受到了什么。胃管、尿管、输液管……一根根管子被小心地拔掉,留下一个个细小的针眼。
“水来了!”和叶端着一杯温水跑过来,杯子里还放着一个小小的研钵。
园子接过药丸,小心翼翼地放进研钵里碾碎。暗红色的药丸被碾成粉末,混入温水后,变成了一杯深红色的液体,像一杯稀释的血液。
“怎么喂?”小兰看着洛保紧闭的嘴,眼泪又忍不住掉了下来。
“”妃英理上前,轻轻抬起洛保的下巴,用小勺撬开她的嘴,“小泽,帮我扶一下她的头。”
小泽连忙照做。妃英理一勺一勺地将深红色的液体喂进洛保嘴里,动作轻柔而坚定,
每喂一勺,她都要停顿一下,确保液体咽了下去,
最后一勺药喂完,妃英理用棉签擦了擦洛保的嘴角,轻声说:“好了……都喂进去了。”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每个人都紧盯着洛保的脸,心脏在胸腔里狂跳,既期待又恐惧。
一分钟过去了……
两分钟过去了……
三分钟过去了……
洛保依旧静静地躺着,没有任何动静,眼睛还是圆睁着,脸色依旧苍白得像纸。
“怎么……怎么没反应?”园子的声音带着哭腔,“是不是……是不是失败了?”
洛溪的身体晃了晃,几乎要站不住:“不可能……保保她那么厉害,她研制的药……怎么会失败……”
小兰紧紧握住洛保冰冷的手,泪水无声地滑落:“志保……你醒醒啊……求你了……”
第四分钟刚过,洛保的指尖突然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
不是抽搐,而是像初春解冻的溪流,带着一丝试探性的暖意,轻轻蜷缩了半寸。小兰正紧紧握着她的手,那点微弱的触感像电流般窜过指尖,她猛地抬头,呼吸都忘了:“动了……她的手动了!”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那只手上。只见洛保的手指又动了动,这次更明显些,指腹蹭过小兰的掌心,带着一丝刚复苏的温热——不再是之前那种冰彻骨髓的凉。
“快看她的伤口!”小泽护士突然低呼,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
,原本外翻的皮肉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收拢。之前因为抢救而渗血的纱布下,透出淡淡的粉色,像是有无数细小的细胞在疯狂分裂、修复,将狰狞的裂口一点点缝合。那速度不快,却真实得让人屏息,仿佛在看一场被放慢的生命奇迹。
紧接着,监护仪的长鸣声突然一顿,随即发出“嘀”的一声轻响——那条平直了许久的绿线,终于向上跳动了一格。
很微弱,像个刚学会走路的孩子迈出的第一步,却足以让病房里爆发出压抑的抽气声。安室透立刻扑过去,手指搭上洛保的颈动脉,几秒钟后,他猛地抬头,眼底翻涌着狂喜:“有脉搏了!很弱,但……很规律!”
“血压呢?”妃英理追问,声音也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在升!”小泽盯着监护仪,语速飞快,“75/42……80/45……还在升!”
洛保的胸口开始有了极其细微的起伏。不是呼吸机带动的机械运动,而是来自肺叶自主的扩张,微弱得像蝴蝶振翅,却带着生生不息的力量。每一次起伏都比前一次明显些,带动着氧气面罩下的鼻翼轻轻翕动,将新鲜空气吸入肺腑。
她的脸色也在慢慢变化。原本像纸一样的苍白中,渐渐透出一丝血色,从脸颊蔓延到耳根,像水墨画被晕开了淡红的颜料。那双眼始终圆睁的眼睛里,瞳孔边缘似乎泛起了一层朦胧的光泽,不再是之前那种空洞的死寂。
“内脏功能……”贝尔摩得看着旁边的心电监护副屏,低声道,“心率升到60了,血氧饱和度82%……肝脏和肾脏的指标还没出来,但看这趋势,在恢复。”
这种恢复带着一种近乎疼痛的张力。洛保的眉头渐渐蹙起,像是在承受着某种巨大的能量在体内奔涌——那是重塑丸在修复受损的细胞,唤醒沉睡的器官,每一寸肌肉、每一根神经都在经历着撕裂又重生的过程。她的身体偶尔会轻轻抽搐,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那是生命力与死亡角力留下的痕迹。
小兰用棉签蘸着温水,小心地帮她擦去冷汗,指尖能感觉到她皮肤下血管的搏动越来越有力。“疼吧……”她轻声说,眼泪又掉了下来,这次却是甜的,“忍忍,很快就好了……”
一个小时后,监护仪上的各项数据已经趋于稳定。心率维持在75次/分,血压100/65,血氧饱和度92%,连最棘手的电解质紊乱都在缓慢纠正。洛保腹部的伤口已经基本愈合,只剩下一道浅浅的粉色疤痕,像是被春风拂过的土地,透着新生的柔软。
她的眼睛终于轻轻闭上了,长长的睫毛安静地覆在眼睑上,呼吸均匀而平稳,胸口的起伏像平静的湖面,再也看不到之前的挣扎与痛苦,“睡着了。”有希子松了口气,声音带着浓浓的疲惫,却充满了欣慰,“这孩子……终于能好好睡一觉了。”
“医生说,这种重塑会消耗极大的体力”安室透看着屏幕上稳定的波形,解释道,“她需要长时间的睡眠来恢复,可能要睡上一天一夜,甚至更久。”
洛溪轻轻抚摸着妹妹的头发,动作温柔得像在呵护易碎的珍宝:“睡吧,保保,睡醒了就没事了。姐姐就在这里守着你,哪儿也不去,
如果没有那颗重塑丸,此刻病房里该是怎样的景象?
小兰趴在床边,指尖缠着洛保温热的手指,脑海里却不受控制地浮现出另一种可能。监护仪的声音该是平直而冷漠的,像一把钝刀反复切割着每个人的神经。洛保的手会一直凉下去,从指尖到掌心,最后凉透整个胳膊,像一截被遗弃在寒冬里的枯枝。
新一大概会站在窗边,背对着所有人。他从不轻易掉眼泪,可那时肩膀一定会抖得厉害,侧脸的线条绷得像要断裂,指节会因为用力攥着窗框而泛白。他会想起小时候洛保第一次给他讲题的样子,想起她把唯一一把伞塞给他自己淋雨跑开的背影,想起她说“笨蛋,别总把自己逼那么紧”时别扭的关心。
他会失去一个姐姐。不是血缘上的,却比血缘更牢固的那种。是会在他闯祸时默默收拾烂摊子,在他迷茫时递过一杯热牛奶,在他说“我要当侦探”时第一个说“我相信你”的姐姐。以后再遇到解不开的谜题,再也没人能一针见血地指出他的疏漏;再吃到兰做的曲奇,再也没人会嘴硬地说“太甜了”却偷偷把盘子清空;再提到黑衣组织,再也没人能用那种平静却坚定的语气说“别怕,我们一起面对”。
洛溪大概会把自己关在洛保的房间里,抱着她没看完的书坐一整天。书里夹着的书签是片干枯的银杏叶,是去年秋天她们一起去公园捡的。衣柜里还挂着姐妹俩买的同款风衣,洛保总说“太张扬”却总在出门时默默穿上。抽屉里有洛保攒的糖纸,她说每种口味的糖纸图案都不一样,攒够了能拼出一幅画,毛利小五郎大概会把自己灌得酩酊大醉,对着空酒瓶絮絮叨叨。说那个丫头第一次来家里时多拘谨,说她看柯南的眼神多温柔,说她帮英理解决那个棘手的医疗纠纷时多厉害。他从不轻易夸人,可每次提起洛保,语气里的骄傲藏都藏不住。以后饭桌上再也不会有那个默默吃很多青菜的身影,再也没人会在他喝酒时悄悄把酒瓶换成茶水,再也没人会在他吹嘘自己的推理时,用一句“叔叔这次好像有点道理”让他得意半天。
妃英理会把洛保写的那些医学笔记整理好,一页页翻过,看到上面密密麻麻的批注,眼泪会忍不住掉在纸页上。她想起两人在法庭上并肩作战的日子,想起洛保为了一个罕见病例熬了三个通宵查资料,想起她说“法律是底线,救人是本心”时眼里的光。以后再也没人能在医学和法律的交叉点上跟她激烈讨论,再也没人能在她累的时候递上一杯温度刚好的咖啡,再也没人能让她觉得“原来真的有人能把理想践行得这么漂亮”。
有希子大概会抱着洛保送她的那条围巾,坐在化妆镜前发呆。围巾是洛保亲手织的,针脚有点歪,却暖得不像话。她想起洛保第一次见她时红着脸说“您的电影我都看过”,想起她教洛保化妆时对方手足无措的样子,想起她说“有希子阿姨,其实你不用总装作很坚强”时的认真。以后再也没人会在她难过时递上一张写着“加油”的小纸条,再也没人会在她的新造型下面小声说“其实这个颜色不太适合您”,再也没人能让她觉得“原来被人看穿脆弱也可以这么安心”。
平次和和叶大概会在大阪的街头走很久,看到那家洛保喜欢的章鱼小丸子摊,突然就红了眼眶。平次会想起洛保跟他比谁破案快时的较真,和叶会想起洛保教她包扎伤口时的耐心。以后再到东京,再也没人会笑着说“大阪小子又来捣乱啦”,再也没人会在他们吵架时充当和事佬,再也没人能让他们觉得“原来跨越城市的友谊也可以这么深厚”。
园子大概会在百货公司看到一件很适合洛保的衣服,伸手想去拿,却突然想起再也没人能穿上它了。她会想起洛保陪她逛街时无奈的表情,想起洛保帮她怼渣男时的霸气,想起她说“园子,你其实不用总讨好别人”时的真诚。
以后再也没人会在她失恋时陪她喝到天亮,再也没人会在她冲动消费时拉住她,再也没人能让她觉得“原来我不用装大小姐也有人真心喜欢我”。
小兰的指尖贴着洛保手背的皮肤,能清晰地感觉到那下面血液奔流的温度,一下,又一下,像在敲打着她的心脏。可就在几小时前,这双手还是冰冷的,硬挺的,毫无生气的。
那种“失去”的感觉,不是“差点”,是真真切切地攥住过她的喉咙。
当监护仪拉成直线的那一刻,她觉得自己的世界突然被挖走了一块,空得发疼。不是看到亲人离世的那种悲伤,也不是失去朋友的那种惋惜,是一种更彻底的、更尖锐的剥离——像从骨头上硬生生剜下一块肉,连带着筋脉和神经,疼得她连呼吸都在发抖。
她对新一也有过很深的牵挂,他变成柯南时的焦急,他消失时的担忧,可那些情绪里总有一丝笃定,知道他会回来,知道他们还有漫长的未来可以等。可面对洛保那双圆睁的眼睛时,她只觉得天塌了,那种“再也见不到了”的绝望,像潮水一样漫过头顶,让她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
就好像心死了一样。
这个念头冒出来时,小兰自己都愣了一下。她看着洛保沉睡的脸,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嘴唇因为刚喂过药而带着淡淡的红。这个在她身边时总是显得有些清冷的人,此刻却像个易碎的瓷娃娃,让她只想牢牢护在怀里。
原来,有些人在你生命里的重量,连你自己都不知道。
她想起洛保第一次对她笑的样子,是在她笨拙地为受伤的洛保包扎时,对方嘴角扬起一个极浅的弧度,说“谢谢”;想起她们挤在一张沙发上看恐怖片,洛保明明吓得攥紧了拳头,却还要嘴硬地说“一点都不吓人”;想起洛保把她护在身后,对着那些不怀好意的人说“离她远点”时的坚定。
那些细碎的、温暖的瞬间,原来早就像藤蔓一样,悄悄缠满了她的心脏。直到这藤蔓被生生扯断,她才知道有多疼。
“还好……”小兰低下头,用额头轻轻蹭着洛保的手背,声音哽咽得不成样子,“还好你没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