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3章 雨停(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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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这大概就是先生说的“根”吧——不在戏文里,不在神龛上,就在这握着镰刀的手里,在这被谷粒硌着的田埂上,在每个人低头弯腰的力气里。

等晒够了太阳,这些谷穗会被放进石碾子,碾出白花花的米;会被装进陶罐,熬成暖乎乎的粥;会有一小部分被小心收好,等明年开春,再埋进土里,长出新的绿苗。就像戏会重演,日子会轮回,而这谷香,永远飘在风里,记着每双手的温度。

晒谷场的石碾子转起来时,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像位老人在哼着古老的调子。二柱子光着脚丫蹬着碾盘,额头上的汗珠滚到下巴,滴在滚烫的石面上,瞬间就蒸发了。“加把劲!”先生坐在场边的老槐树下喊,手里摇着蒲扇,扇出的风都带着谷香。

林欢蹲在旁边,用木叉把碾过的谷穗翻过来,让每一粒谷子都能被碾到。谷壳被碾开的脆响混着二柱子的吆喝声,倒比戏台上的锣鼓更让人心里踏实。丫蛋提着小竹篮,把从谷穗里挑出的野草扔进篮子,嘴里还数着:“一根、两根……先生说杂草得捡干净,不然打出来的米会发苦。”

日头偏西时,碾好的谷粒和谷壳混在一起,像铺了层碎金。先生拿来扬谷的木锨,站在上风口,一锨一锨把混合物往空中扬——风会把轻飘飘的谷壳吹走,沉甸甸的米粒则落在身前,堆成个小小的金堆。“看清楚了,”先生边扬边说,“扬谷得趁风,就像做事得趁势,风大了容易把米粒吹跑,风小了谷壳扬不干净。”

林欢学着扬了一锨,结果谷壳没飞远,倒溅了自己一脸。丫蛋笑得直不起腰:“林欢哥,你这是给米粒‘洗脸’呢?”先生接过木锨,耐心教他:“手腕得松,顺着风势送出去,别用蛮劲。”试了几次,林欢渐渐摸到窍门,扬起的谷粒在空中划出弧线,落下时果然干净了许多。

天黑透了,晒谷场亮起了马灯。先生把筛好的新米装了一小袋,递给林欢:“回去给你娘熬锅新米粥,尝尝鲜。”林欢接过来,米袋沉甸甸的,还带着阳光的温度。二柱子和丫蛋也各捧着一小袋,蹦蹦跳跳地往家跑,丫蛋的谷秆哨子还在夜里响着,像在跟月亮打招呼。

走到村口,林欢看见娘正站在院门口张望,手里攥着块擦汗的布。“娘,新米!”他举起米袋,娘的眼睛亮了,接过米袋掂了掂:“真沉!先生教的?”“嗯,先生说扬谷得趁风,做事也得趁势。”林欢帮着娘把米倒进米缸,缸里的陈米发出“沙沙”的声响,像在欢迎新伙伴。

夜里,锅里的新米粥咕嘟咕嘟冒泡,香气从厨房漫出来,钻进每个房间。林欢舀起一勺,吹凉了尝了口,清甜里带着点阳光的暖,比戏文里说的“玉露琼浆”还实在。他忽然懂了先生白天的话——所谓传承,哪是戏台上演的那般轰轰烈烈,不过是一把米、一瓢水、几代人弯腰的影子,在日子里慢慢熬着,熬出了最厚的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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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月光洒在晒谷场上,石碾子安静地卧在那里,像在打盹。明天,那里还会有新的谷穗铺开,就像明天的太阳还会升起,日子还会在扬谷的风里,在熬粥的香里,慢慢往下走。

新米粥的香气在厨房弥漫开来时,林欢娘往灶膛里添了根柴,火光映得她眼角的皱纹都柔和了些。“先生教的本事,得记牢了。”她用布擦了擦锅沿,“就像这新米,得经过碾、扬、筛,才能煮出这么稠的粥,人也一样,得经点事,才稳当。”

林欢蹲在灶前,看着火苗舔着锅底,心里琢磨着娘的话。白天在晒谷场,先生扬谷时那股从容劲儿,手腕轻扬,木锨划出的弧线又稳又准,谷壳被风卷走时,像扬起了一场金色的雪。二柱子性子急,扬得又快又猛,结果不少米粒跟着谷壳飞了,被先生用蒲扇敲了敲脑袋:“急啥?日子长着呢,一粒米都不能糟蹋。”

丫蛋蹲在旁边捡石子,小手扒拉着谷堆,嘴里哼着新学的童谣,是先生教的:“谷粒圆,谷粒香,春种秋收仓里藏……”她捡出一块小石子,举起来对着光看:“林欢哥,你看这石头像不像先生的烟袋锅?”林欢凑过去一看,还真有点像,忍不住笑了。

先生坐在老槐树下,烟袋锅里的火星明灭不定,他看着孩子们忙碌,偶尔喊一声:“丫蛋,当心石子硌着手!二柱子,把谷堆摊匀些,别积着潮气。”声音不高,却像晒谷场的桩子,稳稳地扎在那儿。

夜深时,林欢帮着娘把凉透的新米装进陶罐。陶罐放在米缸最底层,上面铺了层干稻草,娘说这样能防潮。“等过几日,给先生送碗新米粥去,”娘絮絮叨叨地说,“再把你爹编的新竹篮带上,先生家的竹篮都快散架了。”

林欢点点头,忽然想起白天先生扬谷时,袖口磨破了个洞,露出里面打补丁的衬衣。他摸了摸口袋里揣着的新布条——那是丫蛋给他的,说是她娘绣剩的,颜色鲜绿。“娘,我明天给先生补补衣服吧?”

娘愣了一下,随即笑了:“好啊,你爹的针线活你也学过,仔细点,别扎着手。”

第二天一早,林欢揣着布条去了晒谷场。先生正弯腰把散落的谷粒扫到一起,晨光洒在他花白的头发上,像镀了层金。“先生,”林欢走过去,把布条递过去,“我给您补补袖口吧。”

先生直起身,看了看他手里的布条,又看了看他紧张的脸,笑了:“好啊,让我瞧瞧咱林欢的手艺。”

晒谷场的石碾子还没开始转,林欢坐在先生旁边的石墩上,笨拙地穿针引线。先生则在一旁整理谷堆,时不时指点他:“线拉匀些,针脚别太密,不然穿着硌得慌。”

丫蛋和二柱子也来了,背着小竹筐,里面装着刚摘的野枣。“先生,林欢哥,吃枣!”丫蛋把枣往他们手里塞,红通通的枣子沾着露水,甜得人舌尖发麻。

二柱子蹲在石碾子旁,用树枝在地上画着昨天先生教的扬谷手势:“林欢,你看,得这样,手腕得活泛……”

阳光慢慢爬高,晒谷场渐渐热闹起来。有来送新收的豆子的张婶,有扛着锄头路过的李伯,都笑着跟先生打招呼,顺便夸林欢的针线活有进步。

林欢缝完最后一针,打了个结,把衣服递还给先生。先生穿上,活动了活动胳膊,笑着说:“比你娘缝的还舒服!”

林欢的脸一下子红了,心里却像喝了新米粥似的,暖暖的。

远处的田埂上,有人赶着牛走过,铃铛声“叮铃叮铃”地响。先生望着田埂,忽然说:“你们看,这谷子从种到收,要经多少人手?耕地的、播种的、除草的、收割的、碾打的……少了哪一环都不成。”

林欢看着晒谷场上忙碌的人们,看着丫蛋把野枣分给大家,看着二柱子帮张婶扛豆子,忽然明白了娘的话。所谓传承,不就是这样吗?像新米熬成粥,像破了的袖口被补好,像先生的话被孩子们记在心里,在一天天的日子里,慢慢酿成最醇厚的味。

日头升到头顶时,先生让林欢把补好的衣服收起来:“走,回家吃新米粥去,你娘肯定熬好了。”

林欢应着,跟在先生身后往家走,手里还攥着丫蛋塞给他的野枣,甜丝丝的。他想,今天的新米粥,一定比昨天的更香。